第2章 劍修
金一仙出生時,其父母結成道侶已經超過五年,精血損耗之下,導致二人的上境之路更加兇險。
他幼時還意識不到什麼,稍微懂事以後,就經常看見雙親浴血歸來。
但金氏夫婦對兒子寄予了厚望,不說取了「一仙」的名字,更是花大代價買了秘術,覺醒了兒子的神魂。
沒錯,金一仙竟然以一介凡人之軀,得到了鍊氣圓滿才有的神念能力!
...當修真界的殘酷降臨到這個家庭,他才七歲。
彼時,其父剛突破半步築基,正準備湊齊丹藥衝擊築基境界,夫妻二人卻雙雙殞命在了蜃龍山中。
死因明白,兇手則是一頭築基熊妖,後來被別人宰了取膽,仇是沒法報了。
「爹爹,娘親…」
淚水大滴滑落,白天那個時而大吹法螺、時而見風使舵的金一仙,到了此刻才敢暴露出些許軟弱。
數年思念,夜夜摩挲,就連這枚玉簡也被他的淚水溫潤得無比細膩。
嘆了口氣,他抱胸側卧,繼續回憶往昔...
父母去世后,有些交情的乘黃院掌柜許誠收留了金一仙當迎客童子,這是他的幸運,原本類似的孤兒會被趕出雲霞坊市,回到凡人世界。
憑藉自幼接觸修真,又熟知蜃龍山的出產,金一仙花了幾年功夫,從迎客童子做到了功法秘術專櫃櫃員。
可他並不滿足,他一直有個夢想,就是和父母期望的那樣,也能步入仙途!
問題在於,修士的後裔並不能遺傳父母的能力,父母是修仙者,孩子仍有很大幾率是肉體凡胎。
因此,在修真界中,白髮人送黑髮人可謂比比皆是。
但金一仙是個頗為矛盾的存在,身體屬於凡人無疑,魂魄卻堪比鍊氣圓滿!
正所謂仙凡有別,凡人和修士,不一樣的身份帶來的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他能數落魯十力,可不僅僅有乘黃院許誠撐腰,更是有「修士不得肆意殺傷凡人」的修真鐵律保護!
此非天道規則,卻勝似天道規則,因為屠殺凡人的修士都沒有好下場...
而這也導致雲霞坊市中的凡人數量與日俱增,其中一半是修士後裔,另一半則是從凡間而來的求仙者。
對坊市管理者來說,凡人很是麻煩,麻煩的是不能用修士手段對付他們,但好處是雇傭成本極低。
修士用靈石交易,凡人以金銀結算,不講道理的是,靈石和金銀這兩套價格體系毫不交匯,也就是說,一萬兩黃金也換不了一枚下品靈石!
金一仙在乘黃院的薪酬是每月三兩黃金,若算上求仙者塞過來的小費,他早已是腰纏萬貫的凡人富豪。
可在修士眼中,他卻是個身無靈石的窮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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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金一仙早就已經在為自己將來做打算了,目標只有一個——修仙!
別看他還是個少年,作為生於斯、長於斯的老坊民,他很清楚凡人修仙所遇到的各種艱難。
得益於這幾年在乘黃院的經歷,他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身體要滿足修仙的資格!
金一仙的床尾有一口缸,裡面養著十數只波紋貝,床底放著一口陶爐,那是用來烹煮波紋貝的炊具。
每晚打烊后,他總是要煮上一罐波紋貝,將貝肉、濃湯一掃而光才會上床睡覺。
如此過了一年有餘,金一仙正趴在櫃檯上為「修仙資格」暗暗發愁,一個老主顧卻突然竄到了他面前。
「兀那童兒,趕緊來一打上品流沙符!老哥哥有急用,耽誤不得!」
見金一仙沒反應,他頓時怒道:
「你死了?大生意上門,卻連個招呼都沒有!」
一干童子均是目露惱色,滿臉厭惡,金一仙緩緩抬頭,頗是有氣無力道:
「魯十力,你屁股後面有虎妖在追不成?一打上品流沙符而已,小爺還真看不上這小生意呢!」
來人正是魯十力這莽漢,此刻他紅光滿面,急躁中卻是一臉春風得意,道:
「你這小奸商,真當自己是老爺了?小心我在許掌柜那兒告一狀,叫你吃排頭!」
「咦?你是尋到了寶貝,還是偷了誰家女修做道侶?讓我猜猜…」
金一仙的眼珠一轉,嘴角一勾,已有推測,道:
「你的《流火三星術》練到小成了?」
魯十力頓時傲然道:
「從此築基期以下,皆不懼矣!」
「倒是拽起文了,好吧!你要買什麼來著?唔...一打上品流沙符是吧?售十二枚下品靈石,概不還價!」
金一仙眉頭略皺,隨即舒展開來,暗道此人有些財力,竟然用符籙捕獵妖獸。
「什麼?你個奸商怎麼不去搶?最多十枚靈石,不賣我就走了!」
魯十力跳起腳來,拔腿便往外走去,這是他壓價的一貫動作,頗為熟稔。
「走吧走吧!小爺好心提點你一句,什麼人死得最快?一是剛突破境界的,二是剛學會法術的,都是你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金一仙毫無所動,眼也不抬地淡淡說道。
魯十力腳步一滯,回過頭來時面帶憨笑,慢悠悠地蹭到櫃檯前,道:
「金老弟,便宜些,你我可是幾年的老交情啦!」
「商場無交情!」
金一仙斷然拒絕道:
「符籙不歸我管,今天只是湊巧代班,何況正是因為有些交情才提點你,如若不然,小爺管他死活!」
最終,魯十力耷拉著臉,握著一打流沙符細細點檢,一步步朝外踱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多大委屈,實則真的是從鬼門關轉了回來。
金一仙說的一點沒錯!
修真界中,無論你是鍊氣、築基、結丹,還是更高層次的成嬰、分神、順德。
在沒徹底掌握自身力量,或者尚未熟悉新舊法術的搭配前就興沖衝出門的修士,往往死得最多、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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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啷」一聲,突然,乘黃院門口爆發出一股元氣波動,激得院門嘎吱作響。
金一仙立刻暗叫不好,他最怕有人在坊鋪里動手,死傷倒不打緊,可若毀了乘黃院,那就要命了。
沒跑出幾步,眼前一晃,出現一個高大人影,隨即慢下腳步,不再擔憂。
無他,掌柜的許誠來了。
「呵呵,這位仙子息怒,老道的小小乘黃院可禁不起仙子的一劍之威。」
許誠頭髮花白,九尺身高此刻彎腰垂臂,竟比面前女子還矮了幾分。
「不長眼的東西,滾!」
那女子言語兇惡,下手又肆無忌憚,沒有分寸,惹得一大幫路人紛紛駐足觀瞧。
金一仙慢慢地走上前去,只見一柄金色飛劍懸在空中,劍尖離魯十力滿是冷汗的腦門不到一寸。
嘆了口氣,他上前扯了扯魯十力衣服,將其拉到門內一個貨架后,悄聲道:
「你昏頭了?敢近劍修的身!」
魯十力彷彿霜打的茄子,哆哆嗦嗦一屁股坐在地上,良久才敢抬眼看那女修。
金一仙順他目光望去,不由心中一震,他適才拉魯十力回來,更被飛劍吸引了目光,沒注意那女修的樣貌。
怎麼形容她?他搜腸刮肚,也只找到一個詞語——風華絕代!
作為接引童子,金一仙迎來送往時見多了各式的人物,但像這般絕世容貌的女修實在少得可憐。
未幾,女修被許誠引進了門,也不再逞威,素手一揮,金色飛劍眨眼消失。
「我要玄霜石,你有么?」
她聲音冷淡道。
「呵呵!老道這裡正好有一塊玄霜石,還請道友隨我上二樓觀瞧。」
乘黃院二層賣的是築基修士的法物,凡人童子們不能上去,只有許誠一人接待。
「築基劍修...」
魯十力緩緩站起身來,進門時的高傲此刻被擊得粉碎,喃喃道:
「擋不了,根本擋不了...」
金一仙撇了撇嘴,正想安慰幾句,可此人彷彿丟了魂一般,踉踉蹌蹌走出院門,融入人流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