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猛將典韋
陸遠正送著陸康,小喬卻施施然走來。這女孩兒明媚顧盼,恭恭敬敬偎了一福,俏生生道:「婉兒恭送太守大人!」
陸康一張老臉原本拉得老長,全因為自己孫子不學無術,竟然說出有朋自遠方來,必先苦其心志的話。現在見到小喬,那老臉卻生生擠出兩朵花兒來,樂呵呵道:「還是你這丫頭懂事,快起來,不必多禮!」
這老頭在身上四處翻找,最終取下拇指上的扳指,尷尬笑笑:「老夫來得匆忙,沒有準備,這個見面禮你收下!」
那扳指晶瑩剔透,質地光潤,是由極品美玉製成,一看便極為名貴。而他說的也是實話,畢竟他從舒縣而來,是準備砸喬家詩會的,哪會準備給孫媳婦的見面禮,結果最後陸遠奪魁,他喜出望外,卻也措手不及。小喬連忙推脫,脆生生道:「太守大人客氣了,這麼貴重的禮物,婉兒不敢收!」
陸康白眉一揚,哈哈大笑:「這枚武扳指於你而言有大用,這混,呃,你夫君為人混賬,不學無術,你以後要多多管教,他敢不聽,你就用此扳指敲他,這是祖傳之物,他不敢躲!」
陸遠不禁輕咳一下:「額,祖父,我替婉兒收下,你們不必為難……」「去!」
陸康怒斥一聲,又慈眉善目面對小喬,扳指一遞,輕聲笑道:「敲他,多敲幾次!」
小喬咬了咬嘴唇,明眸閃動,伸出纖纖素手,訥訥低語:「多謝太守大人……」說著又恭恭敬敬偎了一福,纖腰搖擺,回了縣衙。陸康笑臉一收,輕斥陸遠:「你看看人家,這才是世家底蘊養出來的千金,老夫要走,人家就會出來相送,禮物有用,人家也會落落大方的收下!」
陸遠一臉不忿:「祖父,你明知道那武扳指對我有大用,我正缺此物!」
武扳指,是弓手專用,普通軟弓用不上,只有使用三石強弓的人,挽弓時才會套上武扳指,防止大拇指被弓弦所傷。陸遠早就對這武扳指起了心思,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這老頭轉手送了出去。不過他轉念一想,送小喬的,和送自己的有什麼區別,還不是很快就得到自己手裡,臉上憤懣這才急轉而去,恢復平靜。陸康顯然不知道他孫子的心思,板著老臉輕喝:「君子不器,你在乎一塊石頭幹嘛,難道還要親自上陣殺敵嗎,以後記得,多讀書,少動武!」
陸遠隨意應付一下,只要不涉及利益,他向來懶得糾纏,權當哄老頭子開心了。陸康孜孜不倦,諄諄教誨:「你如今成家了,便不可再像從前那般胡鬧,像之前蔡琰那類事萬萬不可再做,蔡邕正編撰《漢史》,說不定我們爺孫的事,正被他寫在裡面呢!」
陸遠悻悻點頭,他前身最大的鍋絕不是打周瑜,綁魯肅,而是搶蔡琰。雖然他沒什麼過分舉動,但那只是蔡琰太聰明,讓他沒來得及,事後因為蔡邕的名氣,確實給他們爺孫倆帶來不少麻煩!陸遠沒走幾步,卻見典韋又在前面磨磨蹭蹭地踱步,腳步沉重有力,不禁讓他心頭一陣疑惑,典韋這是吃錯了什麼葯,之前就用過這招兒叫他起床了!典韋是有武藝的,不只是力氣大,有意收斂腳步時,不說身輕如燕,也不至於這麼大動靜,如果空有一身力氣,那隻能如虎豹一般,隨便碰上幾個獵戶就栽了,算什麼絕世猛將!可現在典韋腳步嚯嚯,來回踟躕,明顯有事!陸遠輕喝一聲:「典韋,到底什麼事,男子漢大丈夫,哪來這般扭捏!」
典韋撓撓腦袋,訕訕一笑,卻向著陸康躬身一禮,訥訥道:「家主,典某受家主救命之恩,本不該再有妄想,但典某終究一條漢子,如今想追隨大公子建功立業,請家主成全!」
其實典韋要追隨誰無需與人知會,畢竟留人容易留心難,他之所以當著陸遠的面向陸康請示,只因為陸康和陸遠畢竟是祖孫,他隨便易主,難免讓人覺得他為人不堪。陸遠舔臉上前,笑呵呵道:「祖父,其實我早想跟你提此事了……」他對典韋早有意動,只不過典韋並非常人,之前他只想自己收服,現在典韋親自開口,他再不表態,那就寒了壯士的心了。陸康擺了擺手,示意陸遠不必多說,向著典韋笑道:「你看好他?」
「大公子為人豪邁,跟著他做事痛快!」
典韋尷尬笑笑:「而且月旦評那個許先生說過,大公子為人義薄雲天,豪氣干雲,典某信他!」
陸康面色古怪:「許劭說我孫兒義薄雲天,豪氣干雲?」
陸遠趕忙接過話來,笑呵呵道:「對,許劭說的,這事你不知道……」他當時隨口一說,沒想到典韋卻當了真,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陸康把這事拆穿,祖父面前丟臉沒關係,典韋面前丟臉,以後就只能接著裝混蛋了。陸康遲疑一下,捋須大笑:「好,壯士看好我這孫兒,這是好事,何必拘謹,你記得,許劭說的不重要,你自己感覺的才重要,以後許劭無論說什麼,你都不必在意!」
陸遠心中暗贊,這老頭對自己沒的說,不僅沒拆穿自己,還把自己的破綻堵上了!他心中同時歡喜無限,典韋這樣的猛將歸心,讓他逐鹿天下的底氣更足了!只是典韋猶猶豫豫,大手抓得一臉虯須刺啦啦作響,顯然還有話想說,卻一時不好意思開口。陸康不以為意:「壯士有話儘管說,老夫之前覺得我陸家後繼無人,怕耽誤了你前途,甚至不惜將你引薦給張邈,現在你願意追隨我這孫兒,這是我陸家之福,你何必拘謹!」
典韋身子一躬,乾笑道:「回家主話,這也是其他兄弟的意思……」「他們都……」陸康老臉一抖,不免帶著幾分難堪,雖然是要追隨他孫兒,他心甘情願,但這麼多人一起,豈不顯得他這個廬江之主太沒分量了。他狐疑地看看陸遠:「你怎麼說?」
陸遠喜上心頭,面上卻尷尬無比,訥訥笑道:「祖父勿怪,是我叫兄弟們這麼說的,與他們相處,我心裡痛快!」
陸康看向典韋,沉聲問道:「你們願意追隨我孫兒,這是我陸家之幸,老夫自然歡喜,只是老夫想問問,你們到底為何如此,可是老夫平時虧待了你們?」
他是真心替陸遠開心,但也心中疑惑,自己養的精兵,轉眼就全部投向自己孫兒了,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典韋面色一喜,語氣也豪邁起來:「家主多心了,就是跟著大公子做事痛快,而且有錢賺,另外您也聽到了,大公子和其他公子不同,他稱我們為兄弟!」
陸康拍了拍老臉,心頭一松,哈哈笑了起來:「好,老夫准了,從此以後,你等俱是我這孫兒兄弟!」
他弄清原因,又不禁替陸遠高興起來,做事痛快,他身為太守,自恃身份,自然痛快不起來,搶錢的勾當,他更幹不了,至於與眾人稱兄道弟,他這白髮蒼蒼的樣子,怎麼可能……既然不是自己出了差錯,那就只能是他孫兒太過出色,無意之間,就能收攏人心。他拍拍陸遠肩膀,揚眉笑道:「這些人跟了你,是你之福,你要善待他們!」
「祖父放心!」
陸遠難得鄭重起來,以漢禮立誓:「孫兒今生只有三樣東西不可棄,祖父於我的血脈親情,並肩作戰的同袍手足,為我束髮的自家女子!」
典韋聞言,心中滿是感動,但礙於陸康在,只能躬身站在一旁,無法插話。陸康同樣心潮澎湃,覺得自己孫兒收買人心確實有一手,他這樣見慣人心的老朽,聽著這話都為之動容,只是突然詫異起來,皺眉問道:「我陸家子弟呢,血濃於水啊!」
陸遠語氣淡淡:「並肩作戰,便是手足,道不同,終究形同陌路!」
陸康心底一嘆,知道陸遠說的是陸俊,畢竟陸俊醉心學問,對家族親情淡泊至極。這老頭尷尬笑笑:「我回去會勸勸他,你也不必多想,好好經營你的事吧,說起來還是我佔了便宜,本來想送你的禮物,這次倒不必送了!」
「什麼禮物?」
陸遠心頭一跳,本來這老頭就說給自己留了禮物,當時覺得反正是自己的,也懶得追問,可現在不送了,那怎麼行!起碼得知道到底是什麼,自己用不用得上!陸康白眉一揚:「本來看喬家一下出動百名精銳騎兵,我想著我偌大陸家,怎麼也不能在他們面前落了臉面!精銳騎兵,我陸家比不上,但上等戰馬,他們差得遠呢!」
這老頭頓了頓,暢快笑道:「不過我看你今日氣勢,心滿意足,無論是精騎還是戰馬,又如何比得上萬眾一心,我與喬家的攀比,反倒落了下乘!」
他正說著,遠處突然塵煙四起,一陣陣馬蹄聲如驚雷咆哮,恍若地震一般。一隊騎兵勢若奔雷,由遠及近,轟隆隆而來,胯下戰馬呼嘯,奔騰如飛。一匹匹西涼戰馬體高足有六尺多,四肢矯健有力,馬頭四顧間,綢緞般的鬃毛肆意揮灑,神駿非凡。陸康白眉挑起:「來得不早不晚,真不是時候,這是老夫本來為你準備的顏面,不過一時起的攀比之心,老夫現在不在乎這點顏面了!」
「不,我在乎!」
陸遠心中怦怦亂跳,匆忙衝到陸康身前,鄭重其事道:「祖父,我偌大陸家,怎麼能在喬家面前落了臉面,連婉兒都動不動威脅我,要找人拿軍弩射死我,這是何等屈辱!」
陸康不以為意:「你們孩子之間鬥嘴的話,你在意什麼!」
「我自然在意!」
陸遠盯著一匹匹神駿異常的戰馬,眼珠子都快直了,一本正經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我陸家是廬江第一家族,此事不容置疑,這不是攀比,這是為家族榮譽!」
陸康老臉顫了顫:「你在乎家族榮譽?」
「身為陸家人,我自然在乎!」
陸遠盯著一匹匹戰馬,目不斜視:「典韋,快!連人帶馬,接到縣衙內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