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饅頭真是揉大的
正午時分陸遠出了屋子。外面陽光傾瀉,空氣澄澈清新,讓他一陣心神舒暢。陸遠目光逡巡,頓時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等在一旁,身著錦衣,形容一絲不苟,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正是陸遜。他心頭一喜:「陸遜,什麼時候到的?」
之前陸康走時交代過,讓他帶帶陸遜,他卻沒想到陸遜這麼快就到了。陸遜見到陸遠,當即踱步上前,躬身一禮:「遜,見過兄長!」
「遜什麼遜!」
陸遠臉色一沉:「以後自稱我,少學陸俊那一套,他是文人,你是將門之後,祖父讓你過來,就是怕陸俊那酸儒把你帶歪了!」
陸遜抿了抿嘴唇,再次躬身:「遜……我今日凌晨就隨典將軍一起到了,典將軍說此物貴重,不可遺失,我便一直守在這,好親手交給兄長!」
他說罷,指了指身後一口書箱,方方正正,鎖具完整。陸遠看了看陸遜,想著他終究只有六歲,不禁拍了拍陸遜肩膀,語氣稍緩:「辛苦你了,剛剛為兄的話有些重,但那是為你好,怕你學會那些繁文縟節,反倒失了一身將門風骨!」
陸遜剛要躬身,猶豫一下突然挺直腰桿,像個小大人般拱手抱拳,一本正經道:「多謝兄長教誨!」
他是京城陸家子弟,雖然與廬江陸家同根同源,但兩家風氣卻完全不同。廬江陸家是名門世家,家族子弟舞文弄墨,專註學問禮儀。京城陸家卻是將門世家,家主陸紆出身行伍,官任城門校尉,董卓進京后,執金吾與北軍中侯紛紛倒戈,只有陸紆率城衛軍抵抗,雖然最終身死族滅,但將門風骨猶在。因此陸遜是堂堂正正的將門之後!陸遠看著陸遜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爽聲大笑:「你我是血脈兄弟,不必拘謹,你怎麼過來的,會騎馬嗎?」
「會!」
陸遜微微一笑:「典將軍正因為我會騎馬,讓我教他騎術,才願意帶我過來!」
陸遠面色古怪,典韋這混蛋,自己給他個馬弓手的官職,他竟然還自封個將軍!不過他身邊愛自封的人也不少,屋裡還有個明明沒有官職,卻自封縣令的美人呢!他又看看陸遜,不禁笑了起來。「不愧是將門之後,良才美玉,正該留在我身邊歷練!」
陸遠揉著陸遜的小腦袋笑道:「以後就一直跟著我,少搭理陸績,別看他學問做得好,但他就一軟骨頭,牆頭草,哪天廬江有難,他一定率先倒戈,還得帶上族人一起!」
陸遜面色尷尬,訥訥笑道:「兄長,他畢竟是我們叔父……」他對陸遠一直心有戒備,畢竟陸遠臭名遠揚,他在京城都聽過這個同族兄長的荒唐事,常被家族作為反面教材。只是現在陸遠讓他重拾將門風骨,卻不禁讓他回憶起京城陸家,客居舒縣時,誰會讚賞他是將門之後,那位叔父只會教他怎麼行禮,怎麼鞠躬,怎麼小心翼翼,躲避紛爭!陸遠擺手笑笑:「行,不提他,你連夜奔波,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兄長,我不累!」
陸遜胸膛一挺,目光雪亮:「典將軍說兄長在皖城大展拳腳,今天也有大事要干,我想去看看……」陸遠深深看了看他,如果之前他還有幾分寒暄,現在就不得不正視陸遜了。歷史上的陸遜一生謹小慎微,雖然功勛卓著,卻不受重視,只被孫權當個燒火棍用,關鍵時拿出來火燒連營,用后便棄之如敝履,最終還被孫權逼死,一代名將,死的憋屈無比。現在看來,史上的陸遜謹小慎微,跟廬江陸家那些軟骨頭脫不開關係,剛剛六歲而已,便進退有據,舉止得體,剛到皖城便急著了解情況,跟謹小慎微哪有半分關係!「行,那你去看看,順便幫我辦點事!」
陸遠取出一枚武扳指,悄悄開口:「第一,你讓典韋把米酒都帶回縣衙,別偷喝了,第二,找個地方給這扳指做個贗品,不用挽弓時的凹槽,要快!」
陸遜接過扳指,遲疑一下尷尬道:「兄長,米酒的事簡單,但這等美玉做贗品,我怕找不好商家啊,而且就算是贗品,估計也是價格不菲……」陸遠在袖中摸了半晌,也沒找出一個銅板,頓時一拍陸遜,笑呵呵道:「你已經六歲了,是大人了,儘管去做,錢嘛,你先幫為兄墊著……」說完一推陸遜:「去吧!」
陸遜無奈離去,心中直犯嘀咕,這位號稱雁過拔毛的兄長,竟然連自己的毛也拔,自己才六歲啊……陸遠提起書箱,又在縣衙內找到他需要的各種材料器皿,這才回了屋子。小喬款款走出,看著書箱笑道:「這就是你等的東西?」
「這裡都是寶貝,將來你就懂了!」
陸遠一把掰開書箱上的細鎖,取出一張圖紙笑道:「來,我教你做饅頭!」
小喬俏臉沒來由一紅,沉著臉道:「不,我還要處理政務,才不做饅頭呢,你幫我理理衣裙,剛剛跟你胡鬧,都被你弄亂了!」
陸遠看著她一身綠裙明艷動人,忍不住伸手上下理了理,擼貓一般,直擼得小喬連連悶哼,這才嘿嘿笑道:「好了,不亂了!」
小喬強忍嬌羞,開口輕斥:「你這混蛋,總是毛手毛腳的,你自己做饅頭吧,我走了!」
「嗯,幫我喚個女子進來!」
陸遠笑呵呵道:「另外你處理政務時記得,各世家的田產,礦產等糾紛不用管,就當沒看到,隨意他們爭,只管百姓的事!」
世家掌控一方,靠的是以武力威懾,謀取各地田產礦產積累財富,最終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勢力越來越強。皖城商業發達,田產礦產不多,但聊勝於無,各世家齊聚在此,自然紛爭不斷。只是陸遠懶得理會他們的紛爭,甚至恨不得讓他們在此血拚一場,那樣才方便他直接出兵,回收所有產業。小喬明眸一閃:「你找女子幹嘛!」
「圖紙上有機密,得由信任的人掌握才行!」
陸遠神色自若:「我幫那些女子免了奴籍,算是她們恩人,應該值得信任吧!」
小喬怔了怔,突然狠狠瞪了陸遠一眼,目光咄咄:「你混蛋,我是你夫人,還有什麼人比我更值得信任,她們將來總要成親,到時候你怎麼辦!」
「可你喜歡政務啊!」
陸遠目光坦然:「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會強迫你,就像剛剛,箭在弦上,你眼圈一紅,我就生生退弦了!」
小喬俏臉一燙,咬著紅唇訥訥道:「剛剛的事不許再提,我就是沒準備好,有點害怕,今天沒什麼政務,我幫你做饅頭!」
「有勞夫人了!」
陸遠得意一笑:「我先給你講講,然後我們一起做!」
他本來就不信任別人,只能是小喬掌握髮酵技術,現在小喬同意,他當即指著圖紙講了起來。酒酵法發麵最是簡單,就是麵粉和好后,兌入高度米酒發酵,唯一難度是在這年代製作高度米酒,但他不在乎白酒口感,利用現代技術蒸餾並不難!陸遠講完,呵呵一笑:「來吧,我們開始做!」
小喬微微蹙眉,撫了撫衣袖上前,加水和面,推開陸遠輕斥道:「君子遠庖廚,你去內室,我來做就行!」
「哪來的君子遠庖廚!」
陸遠不以為意:「孟子自視君子,要遠庖廚,那其他在廚房忙碌的人算什麼,是他的奴才嗎,不管他為什麼說的這話,一句話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那這就是混賬話!」
小喬微微一驚:「陸郎,那是聖人,我大漢以儒治國,你不可胡言亂語……」「好,不胡說,讓他們高高在上做聖人,我們踏踏實實做饅頭!」
陸遠滿不在乎:「百姓只要一口饅頭,可惜聖人給不了,聖人只會周遊列國,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結果信了他的諸侯,都被打死了,信了他的百姓,都被餓死了!」
小喬明眸眨了眨:「陸郎,你還懂這些?」
「我懂的多著呢!」
陸遠嘿嘿壞笑:「晚上我再給你講講……」小喬被盯著心裡直發毛,身子一緊,一臉嬌羞:「我今天可沒打你,晚上你休想賴在這不走,成親前,你不許再碰我!」
陸遠笑而不語,反覆蒸餾米酒,儘管他不在乎口感,但酒香四溢,依舊比這年代的米酒醇烈得多。小喬心下好奇,忍不住問道:「陸郎,這酒能喝嗎?」
「等以後吧!」
陸遠淡淡笑道:「五石米才能釀一石米酒,五石米酒出一石發酵酒,這個太費糧食,現在只能用於做饅頭,等以後天下再沒有餓死的百姓,我們再喝米酒!」
靈帝再是昏聵無道,但還是下了一道禁酒令,禁止以糧食釀酒。他要是在這年代弄出高度酒,滿足一些人的口腹之慾,那就太禽獸了。當然這酒另有意義,消炎或戰場急救等等,只是他暫時用不上。小喬心思玲瓏,想通了其間道理,頓時一臉愧色,細聲細語:「陸郎說得對,喝這酒就如同喝那些貧苦百姓的血肉,是我見識淺了!」
「知錯就好,晚上再罰你!」
陸遠勾兌好發酵酒和麵粉比例,向著小喬笑道:「都記下了嗎?」
小喬輕哼一聲,臉色傲然:「自然記好了,我記音律曲譜也只需一遍,這個過程比例又不難,先說好了,我幫你記這個,你晚上就得乖乖聽話,不許在這耍賴!」
陸遠一豎大拇指:「夫人聰慧,晚上好好賞你!」
小喬氣得身子一軟,忍不住磨牙;「你怎麼這麼無賴,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誰跟你說好了,一直是你自言自語……」陸遠樂呵呵道:「蒸饅頭和蒸麵餅一樣,一會兒你來試試!」
小喬明眸閃了閃:「那我幫你幹活,晚上你……」「晚上聽你的!」
陸遠笑吟吟道。不知等了多久,一團面終於發了起來,小喬心中大覺疑惑,竟然真的變大了,趕忙按著蒸麵餅的方式蒸了起來。一刻鐘后,一絲淡淡的麥香味傳出,小喬不由食指大動,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她忍不住看向陸遠,一臉期待:「好了嗎!」
陸遠心神激蕩,他也不知道第一次能不能成功,輕輕將小喬拉到身後,一把掀開了眼前的大籠屜。蒸氣忽地一下佔滿了屋子,濃郁的麥香味撲鼻,一個個饅頭圓潤飽滿,如同玉珠般羅列在籠屜里,褶褶生輝!陸遠眼睛一亮:「成了,先等等,別燙著……」小喬怔怔盯著饅頭,臉蛋兒霞紅,暗自嘀咕:「竟然變這麼大……像和面時那樣揉一揉會變大?那他昨晚……」陸遠等了一會兒,取出一個饅頭遞給小喬,呵呵笑道:「又大又白,肯定好吃,我們嘗嘗!」
小喬悄悄捏了捏饅頭,只覺得蓬鬆柔軟,卻彈性十足,心中直接斷定了那個念頭。她輕輕咬了一小口,頓時明眸一亮,只覺得鬆軟香甜,麥香之外,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回味無窮。「陸郎,你別一直盯著我,吃你自己的!」
小喬有心大快朵頤,但被人看著,卻放不開手腳。「我是你夫君,自當包容你一切,還會在意你吃相嗎,大口吃!」
陸遠大口吃著饅頭,笑意盈面:「這次只是試驗,下次我們加上蜂蜜,做上鍋貼,肯定更好吃!」
小喬口中香甜,心中滿是暖意,一雙桃花眼笑成了一對兒月牙,甜甜笑道:「下回我做給你吃!」
「不用,這是做給天下人吃的!」
陸遠朗聲笑道:「請夫人安排下,加上你們喬家人手,我們能做多少做多少,定下價格,賣遍整個廬江!」
小喬沉吟一下,悻悻道:「就怕周家魯家不買,畢竟你剛打了周暉,之前還打過魯肅,周瑜……」陸遠逸興遄飛:「挨打也得忍著,我們的饅頭,他們只會搶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