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瑜失算

第4章 周瑜失算

中午時分,詩會結束。陸遠一句他年我若為青帝后,周瑜就沒做過詩。其餘士子倒是做了幾首,但許劭興緻缺缺,只隨意勉勵一番。喬景看看天色,眯眼笑道:「諸位,詩會擇日再續吧,今日不妨到寒舍一聚,宴飲小酌一番。」

「這怎麼好意思……」「多謝喬家主……」「有幸得見二喬,不負今朝了!」

一群士子嬉嬉鬧鬧,俱是一副喜樂笑臉。陸遠臉色一沉:「你們不是家中有事嗎,去小酌什麼,還不趕快回家!」

一個士子戰戰兢兢:「陸公子,我家……沒事!」

陸遠認出他就是急著見二喬的,頓時厲聲呵斥:「再不回家,你就有事了,懂了嗎!」

一群士子唯唯諾諾,心中憤懣不已,卻也擋不住這混蛋的霸道,紛紛低語著,罵罵咧咧走出喬府。喬景眯眼看著,毫不阻攔,到了最後,只剩下他,許劭,陸遠和周瑜四人。他一路引領,直到一間客室前駐足,呵呵笑道:「便是此處了,兩位公子請落座!」

陸遠打量著屋子,心中暗暗咋舌,來時就聽聞喬家家財萬貫,現在看來果然如此,裝飾布置比陸府要好得多,奢華顯貴,書香氣四溢。一間百十方大小的屋子,布置了分食制的案幾與坐榻,周圍屏風臨立,上面綉著高山流水,很是雅緻,屏風中間古琴橫卧,笙簫高懸,更顯得意境十足。眾人剛落坐,便有一群婢女衣袂翻飛,酒菜傳遞,將道道珍饈擺到桌上,又有幾人輕拍鐘鼓,樂音飄揚。正是鐘鳴鼎食之意。喬景大袖一揮:「瑩兒,婉兒,出來見過兩位公子!」

後方兩扇屏風被拉開,兩個女孩兒款款走出,雙手在腰間一搭,微微屈膝,盈盈偎了個萬福,俏生生道:「喬瑩、喬婉見過陸公子,見過周公子!」

陸遠見二人青紗遮面,看不清面容,一時有些迷茫,之前那個讓他小鹿亂撞的,是大喬還是小喬?他目光火熱,終於在身材尺寸上找到端倪,是小喬喬婉!陸遠心中琢磨,這次擇婿的是大喬喬瑩,可他的小喬怎麼辦?周瑜此時已經還完禮,看著陸遠輕哼一聲:「粗鄙匹夫,不知禮數!」

「禮數?」

陸遠不以為意,樂呵呵道:「周郎可知我們為何而來!」

「以詩會友,難道陸兄另有目的?」

周瑜一路被壓制,心中自然不甘,現在找到機會,只想將這混蛋逼得原形畢露。「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陸遠哈哈大笑:「陸某確實另有目的,周郎,慧極必傷,你心思太多了,小心身體!」

周瑜被噎了一下,正要開口反駁,這才想起在場都是明白人,對他們目的洞若觀火,他再去較真,就真成了長戚戚的小人了。喬景依舊像尊佛一樣坐著,不為所動,眯眼笑道:「來,嘗嘗我們喬家果酒!」

陸遠向著喬景樂呵呵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叔父有心了!」

言語之間,他蹬鼻子上臉,順勢口稱叔父,論起了親戚。喬景遲疑一下,才笑臉盈盈:「賢侄喜歡,一會兒帶上一些,與太守大人嘗嘗……」周瑜臉色平靜,心中卻滿不是滋味,陸扒皮進了喬府,就像到了主場,頤指氣使,而他禮數有加,反倒成了客人。他悶哼一聲,指了指酒宴上的各個虛席:「可惜了,本該座無虛席,卻被陸兄一番高見,趕走了所有士子,弄得如此冷清!」

陸遠斜睨周瑜一眼,語氣平淡:「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周郎不懂,就不要在此長戚戚了!」

周瑜胸口一悶,先說自己無知,又罵自己折壽,現在還說自己是小人,真是豈有此理!「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許劭呢喃一聲,接過話來:「妙,實在是妙,陸公子出口成章,當真是才華橫溢,舉世無雙!」

喬景若有所思,突然開口笑道:「這番處世,絕非賢侄之志,賢侄志在凌雲,豈可淡泊寧靜,這該是賢侄送許先生的吧!」

陸遠暢快一笑:「正是如此,還是叔父知我,先生是世外高人,慧眼點評天下英雄,自是淡泊寧靜,此句正是為先生所作!」

許劭紅光滿面:「若是他人,老夫自當退讓,但陸公子所贈,老夫便卻之不恭了!」

周瑜聽在耳中,見這三人互相吹捧,喬老頭鋪路,陸扒皮見風使舵,許劭順水推舟,心中一陣厭惡,只覺得自己竟真的成了外人。他心性堅忍,知道陸家不願意他周家與喬家聯姻,本來以為陸家只會使些下作手段,那即便他聯姻失敗,陸家與喬家也會交惡,他周家的目的便已達成。可哪想到陸扒皮竟然轉了性子,長袖善舞,眼看就要和喬家聯姻成了。如果讓陸家得了喬家的萬貫家財,那廬江的勢力格局一變,他周家何去何從。周瑜沉吟一番,突然起身笑道:「寧靜致遠,周某亦心嚮往之,願獻奏一曲,一舒胸中情懷!」

「周郎撫琴……好!」

喬景笑吟吟道:「曲有誤,周郎顧,老夫久聞周郎才名,今日終於能一窺仙音了!」

周瑜不由心中暗笑,喬家老狐狸,表面與陸家再是親近,也終究不敢放棄周家。他在一張古琴后坐定,氣息隨之一變,丰神如玉,恬淡脫俗,似乎只醉心在音律之中,不在乎外界一切遭雜瑣事。陸遠看著這個丰神如玉的少年,不由心中暗贊,如果不是立場不一,他一定不願意與周瑜為難,綁回家聽曲兒也是好的。可惜,這廝擋他道了!周瑜青袖飄飄,十指翻飛間,悅耳的琴音響起,曲調婉轉悠揚,像是早春黃鸝的第一聲啼鳴,柔風細雨般傳遍四方,引得幾人陶醉不已。陸遠目光撲閃,琢磨著怎麼把這琴音毀了,免得這廝在此招搖。要不要自己豁上臉皮,來個亂彈琴?什麼鼓瑟笙簫亂敲一通,一番架子鼓,周瑜什麼琴音也得懵圈!陸遠心中正糾結,小喬突然開口,語氣期待:「爹爹,我也想撫琴試試?」

喬景難得尷尬一下,僵了片刻才訕訕笑道:「小女自幼驕縱慣了,不知天高地厚,見到別人彈琴,就總想一較長短!」

陸遠心頭一喜,他亂彈琴難免丟臉,但古曲倒是會一兩首,要是由小喬彈出……他豪邁一笑:「叔父多心了,喬家妹妹的琴音,小子也想聽聽!」

喬景一陣為難:「這個……」小喬卻已起身,在一張古琴前坐定,青紗拂動,隱隱露出一副絕世姿容。她素手纖纖,十指靈動,眼花繚亂般在古琴上撩挑勻抹,頓時琴音大作,與周瑜的琴音交錯混雜,縱橫爭鳴。陸遠隨即起身,在小喬身邊坐定,靠得極近。周瑜琴音稍稍一亂,很快平緩下來,他有心罵陸遠逾矩,又擔心再被扣一個小人長戚戚的帽子,只得心中隱忍。小喬感受到身邊的男子氣息,心境一亂,音律也頓時變得亂七八糟,噪音一般。她一臉嬌羞,白了陸遠一眼:「公子,你離我太近了,要不我不會輸!」

陸遠被這眼神弄得神魂顛倒,定了定神,才笑嘻嘻道:「沒事,我教你一個!」

他循著記憶,用鼻音哼哼起曾經最喜歡的一首曲子,被稱為古今殺伐氣最重的古曲《廣陵散》。小喬靜心聽了起來,沒一會兒,突然十指翻飛,再次彈奏。一時間琴音獵獵,有如金戈鐵馬,席捲四方,肅殺之氣滾滾而來,大勢濤濤,如浪如潮。那柔風細雨般的琴音被瞬間撕碎,整個客室,儘是這慷慨激昂的殺伐之音,音波滾滾,帶著凜然殺意直懾人心,讓客室幾人不由屏息凝神,靜心聆聽。周瑜雙手一按琴弦,沒有嘗試換曲調對抗,只是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琴音自高亢處戛然而止,幾人都是一副意猶未盡之色。小喬疑惑地看著陸遠,眼神很明顯,接著哼哼啊。陸遠則閉目養神,一言不發。他只是喜歡古曲,常聽而已,能熟悉的也就這些,後面的早忘了,畢竟古曲沒詞,沒法唱出來,誰能記得。小喬目光咄咄,眼神中滿是怨念,哪有教人曲子教一半的道理!周瑜臉色恢復如初,風采十足:「姑娘所奏,可是《廣陵散》?」

《廣陵散》幾乎失傳,畢竟這時代沒有樂譜,只能面面相傳。小喬遲疑一下,一昂下巴,傲然道:「周公子好見識!」

周瑜神色自若:「知音難覓,姑娘……」「一曲《廣陵散》,天涯何處覓知音!」

陸遠出言打斷:「周郎,你搞錯了,曲子是我們合奏的,哎,知音難覓,夫復何求!」

小喬聽得頭皮都麻了,瞪著陸遠低語:「陸公子,你胡說什麼!」

陸遠言辭懇切:「肺腑之言!」

周瑜看著兩人嘀嘀咕咕,臉色幾經變幻,猛地手扣琴弦,琴音再起。一時有如疾風驟雨,驚濤拍岸,浩浩煌煌,大氣磅礴。他一曲奏完,突然向著喬景躬身一禮:「喬家主,周某告辭,擇日再來拜訪!」

說完,他又向陸遠淡淡一笑:「陸兄,周某並未輸!」

陸遠怔了怔,這廝瘋了嗎,都主動出局了,爭個曲子的輸贏有什麼用?他問向小喬:「妹子,聞弦音而知雅意,他這什麼意思?」

「性如烈火,勢若奔雷!」

小喬臉蛋嬌羞,聲若蚊蠅:「此人性情剛毅,風采氣度令人折服,只是這番舉動我也看不懂,難道是嫌你舉止輕佻,被你氣跑了?」

陸遠目光閃動:「周兄慢走,我送送你!」

周瑜剛出客室,見陸遠追來,腳步不由一頓,嘲弄笑道:「陸兄,你以為你贏了?現在便急著以主人的身份來送客了?」

陸遠嘿嘿一笑:「不然呢?」

「可悲!」

周瑜負手而立:「陸兄,喬家為大喬擇婿,你卻主動選擇小喬,你已經輸了!」

他意氣風發,腳步也飄了起來。陸遠忍俊不禁,笑呵呵道:「周兄,陸某若是獨攬二喬,你會哭嗎?」

「你敢!」

周瑜腳步一個踉蹌,臉色大變:「你敢無視世間禮法?」

「周兄不了解我?」

陸遠雲淡風輕一揮手:「別想著再來拜會了,有陸某在,你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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