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姐妹(二)
有時候人們見到的聽到的可能都是不真實的。
正如大家所見的燕餅,雖然布滿糖霜,卻讓人第一錯覺就認為是有人投毒,而真正的毒卻查不出來是如何投放的,鳳氏帶著梅姨娘和賀蘭氏搜尋了一圈,也並沒有搜到毒藥,只能暫時把這件事按壓下來,畢竟涉及到家醜,又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妾,再不甘心,也只能徐徐圖之。
而赫連傲易因為冤枉了賀蘭氏,這幾日又是賠罪又是道歉,夫妻關係倒是日漸和睦。
而梅四娘這邊,傷了身子,丟了孩子,漸漸變得冷清起來。蠻心閑來也無事,經常去梅四娘那邊,給她帶些糕點吃食。
「表妹要食些,五穀雜糧最能補充氣血,易於身體恢復。」蠻心說道。
梅四娘眼光無神,毫無氣力。「你覺得我很可憐是么?」
蠻心眼神充滿訝異,「表妹怎麼這麼想?」
梅四娘把頭別過去,「我如何想真的重要麼?」
「別人覺得重不重要又如何?表妹你覺得重要才行啊。若是表妹想,這個孩子又如何會離開你呢?」
梅四娘轉過頭,驚恐的看著蠻心,「你,你說什麼?」
「我們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表妹,你明白嗎?」蠻心苦口婆心勸道。
「可,可我們庶出有什麼辦法,庶出沒有活路,只能為人當牛做馬。」梅四娘突然哭起來,她這一輩子都身不由己。
不知凡世為何要將人分嫡庶,天宮多的是不是一母所出的天神,就如蠻心,她的母親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凡人,早已隨著上古大戰而消失在凡塵。可她的那些異母兄姐一樣對她寵愛有加。
蠻心抱住梅四娘,她能感覺到小小的身軀在懷裡顫抖,「大夫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阿姊,你上次說我可以再懷孕,是真的嗎?我這段時間總是做噩夢,夢見那可憐的孩子就在我的身邊哭,是我對不住她。」
「是我不甘做妾,是我害了他。」梅四娘哭的已經是淚雨滂沱。
「這次你中的毒傷了根本,撿回一條命實屬不易。但你有心護著那人,我也不好說什麼。」蠻心嘆口氣。
「阿姊,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我更知道你天性良善,聰慧過人,不忍你行差踏錯,苦了自己一輩子。我能感覺到那個孩子跟你一定還有緣分,這身子虧得厲害,咱們就補,所幸咱們赫連家有的是銀子和好藥材,我家阿南都能從死裡逃生,更何況你呢。」蠻心說道。
「阿姊,謝謝你。」
「乖,表妹,你一定要聽我的,還有,離那位遠一點。」蠻心瞳孔微聚,那位的害人之心簡直太毒,若四娘再和她相處怕是有性命之憂。
「阿姊,我一定聽你的。」梅四娘點點頭。
蠻心取了紙筆來,「我先與你寫幾個方子和食譜,你每日按方煎了,晚上一碗安神湯先把覺睡好,神安好,早上再煎一碗補湯,我這補湯並未給你開大補之物,皆是一些廉價的藥物,一是你這身子現在受不得大補,二是體內餘毒尚需時日排出,那大夫的方子我也看了,與我這方子互不相干,也可服用,只是性子太烈,你每日只用二煎便可。」
蠻心洋洋洒洒寫了好幾張藥方和食方,梅四娘拿過去瞧了,「阿姊真是厲害,這方子裡面有些藥名我都沒聽過。」
蠻心又叮囑道,「我知道你屋裡那個青環是個忠心可靠的,但是畢竟年紀太小,這屋子裡面事情又多,你要設法求了姨太太,讓她准許你娘家母親來照料你,我想應該能照料周全吧。」
「能行嗎?」梅四娘擔憂的問道。
「你要趁現在大家還在憐憫你受到迫害失去子女的這份同情心還未泯,多去為自己打算打算,你可知我為何一定要讓你娘家母親來?」
看著梅四娘一臉茫然,蠻心補充道,「你補養身體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更不能讓這府里的人知道,所費的藥材最好是讓你娘家母親從外頭帶來,不要讓她人經手,還有什麼比你娘家母親更能為你費心嗎?我聽說戴姨娘可只有你一個孩子。」
梅四娘愣了愣,饒是她,也是聽到這裡才明白,「多謝阿姊這番替我考慮。我一直聽聞赫連家大房二房素來不和,阿姊為何這般替我著想,我,我若生下這孩子,也是二房家的。」
蠻心笑笑,起身,「眾生皆苦,你我又有何區別,不過在這泥濘之中互相取暖而已,小輩無辜,這恩怨難道過了幾十年還要繼續下去嗎?」
蠻心捧了捧屋外射進來的陽光,「這屋子裡太過陰沉,你也要多晒晒太陽才是。」
「是,阿姊。」梅四娘稽首,對蠻心拜了幾拜,鄭重表謝。
走出梅四娘的小屋,屋外面陽光刺眼,已是深秋,屋內的人卻可以重新迸發生機,蠻心做了幾千年的紈絝,雖說糊塗事做不少,但活了這麼久,最是通透,凡塵這點事,她看的很開,身邊的人能幫就幫吧,比如說司徒家的那些人和赫連家的這些人。
次日,便聽鳳氏說道,小夫人求了姨太太讓戴姨娘來照應小月的事情,梅姨娘怕家醜不外揚,有些遲疑,不敢做決定,於是派人來問太太的意思,鳳氏也難抉擇,這事是肯定不想讓梅家舅舅那邊的人知道的,要是知道梅四娘中毒流產,可不得大鬧一場?
蠻心幫忙附和道,「可我看錶妹經此一事,大傷元氣,若是不幫襯一二,豈不可憐?不若囑咐梅家姐妹守口如瓶,戴姨娘只知道女兒小月,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差錯,這事我覺得梅姨娘來辦很好。」
鳳氏點點頭,這個皮球又丟回二房,不錯。
戴姨娘只這麼一個心肝肉,本來已經年老色衰,在家中也是經常挨冷板凳,如今四娘小月身子虧了,能不盡心儘力照顧嗎?
月華露濃,秋高風寒,不知何時才能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