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險中求勝
正直晌午。
陽光白刺刺的晃眼。
院門外空蕩蕩的,連個看熱鬧的村民都沒有。
並非我們村的群眾轉變心性了,而是村長在我昏睡時通報批評過這種事。
一時半會兒沒人敢頂風圍觀。
跨出院門的一瞬間我心還有些突突。
唯恐那個六舅爺蹦躂出來玩個突然襲擊。
幸好麵皮兒的麻酥感還在,這說明謝叔並沒有走遠。
另有護身符壯膽,我站到院外四處張望了一陣子,受到某種指引般就朝村南邊跑去。
沒多會兒,我就看到停靠在土道旁的黑色轎車。
爸爸和謝叔就在車子的不遠處輕聲交談。
遠處就是大片的玉米田地,成熟的果實吐著紅褐色的纓子。
風吹過,長長的玉米葉子發出簌簌的聲響。
明是收穫的季節,徐徐的清風卻給我的心頭帶來了說不清的忐忑。
爸爸和謝叔所處的位置周遭毫無遮擋,見我跑近,視線便統一的看過來。
我下意識的停住腳步,生怕惱到他們,沒想到爸爸居然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三兒,三爺說你看到鳳麗肚子里有東西了?」
一跑到爸爸身前,他就著急的朝我詢問。
我看了眼謝叔,點了點頭,「看到了,不過我只看到了一雙眼睛,但是昨天我摸鳳姨肚子的時候,聽到了鳳姨慘叫和嬰兒的怪笑聲,應該就是那個敗氣要作亂。」
「昨天你就聽到了?」
爸爸擰著眉,「那你咋沒和我說呢?」
「我怕嚇到你們。」
我看著爸爸,「而且我也不明白那是什麼預兆,就想等謝叔來了再看看。」
這種事稍稍入點門就知道要管住口。
如果我上來就和鳳姨講你肚子里發出了怪笑,她不信還好,要是信了,晚上還用睡覺不?
「她這做法是對的。」
謝叔淡淡的道,「長林兄,你應該慶幸你女兒昨晚沒有引起敗氣的懷疑,較同齡孩子,她的確沉穩,只是,她終究還是個孩子,剛剛有些心急,差一點就讓敗氣警惕。」
我睜大眼,「所以謝叔,您是故意笑的?」
就說不對勁嘛!
原來他是怕我多說什麼,事情又變得複雜!
「你魂魄還未固穩,等於開了陰眼,近期一定會看到些常人所不能看到的東西。」
相比在我家,此刻的謝叔平和許多,「我行走陰陽本身就帶著煞氣,前些日子又剛好滅了幾個小廟裡的亡靈,算是那敗氣同宗,當著你後母的面我要再說毫無異常,未免太過刻意,幸而你後母秉性剛烈,倒能令我順理成章的出來,這件事,就好辦了。」
不知怎的,當下的謝叔即便還是一副不可親近之相,卻讓我想到了不動明王。
雖為忿怒相,亦是大慈悲的顯現,能降服一切妖魔鬼怪。
安心。
「謝叔,那您的意思是,這敗氣可以逼出來,對嗎?」
「沒錯。」
謝叔倒是沒拿我當小孩子去看待,也沒讓我避諱什麼,對著爸爸就繼續道,「方才我也和你說了,這後天入體的敗氣雖然更凶,也有個好處,它得隨著胎兒降生才能徹底相融,眼下它還只是盤踞在嬰兒天靈,只是它太精,尤其我在,它更不會露面。」
「事實上,你妻子和兒子是可以保住的,只是不能由我出手,必須在敗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讓它自願的從你妻子腹中離開。」
說話間,謝叔遞給爸爸一個巴掌大的小布袋,布袋內還有個裹在紅紙中的三角形符籙。
「長林兄,這布袋我做過掩煞,你隨身攜帶那東西不會察覺,當你想逼出敗氣的時候,先將這符紙燒掉,融入湯水中,你妻子服下后,敗氣就會感覺到強烈的不適,猶如鐵釘穿刺,疼痛難忍……你在他眼裡是毫無神通的普通人,它一定會給你些厲害瞧瞧,只要它敢離開母體,事情就成了大半……」
爸爸眉頭緊皺,「然後呢?」
「你妻子再將剩餘的符水喝掉,孕肚就會被封住,敗氣再進不去,此時你妻子即使臨盆分娩,產下的也是正常孩子,不會有性命之憂,後續要做的,就是打開布袋,內里的咒文會將敗氣收入,事後再將布袋燒掉即可。」
謝叔說道,「你如果覺得步驟繁瑣,那就謹記一點,只要敗氣出了孕肚,立馬用這布袋將它收入,那後續喝不喝符水封肚也就無所謂了。」
我默默記牢。
第一步:逼出敗氣。
第二步:喝掉剩餘符水封住肚子。
第三步:用布袋收入敗氣,燒掉,大功告成。
括弧,第三步也可以用作第二步,只要敗氣出來,就不能讓它再鑽回去,那就功虧一簣了。
爸爸難免緊張,「三爺,您也說這敗氣先前是亡靈,一但這袋子沒收住,它再在屋裡亂竄的……」
我也有相同的擔憂。
畢竟我在鳳姨肚子上看到了亂轉的眼睛。
誰知道它真正現身後會什麼樣兒?
能不能比那六舅爺還邪乎?
「凡事都有兩面性。」
謝叔耐著性子,「正因你不是踏道者,敗氣才敢出來,這布袋雖不是威猛法器,卻是最適合普通人使用的,不用怕,我會在村外等候,只要敗氣露面,我立馬前來相助。」
爸爸稍稍放心,「三爺,謝謝您。」
我也趕忙朝謝叔道謝。
想到爸爸先前說的定心丸,謝叔對於我家,就是真正的定心丸。
謝叔笑了聲,「我倒是詫異你們父女倆能對我百分百信任,省去我不少心力。」
「您的本事我親眼見識過么,再說,我的確在修廟的時候念叨過……」
爸爸紅著眼,「是我把我媳婦兒和未出世的孩子都坑了。」
「說來奇怪,僅憑你三言兩語,它怎麼就選中了你的妻子。」
謝叔突然道,「你在村裡是否得罪過人?小人?」
「沒有。」
爸爸想了想還是搖頭,「三爺,我是瓦匠,求的是家家戶戶都請我去幹活,和氣生財,哪能和誰結梁子,去干自砸飯碗的事兒啊。」
「算了,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謝叔拍了拍爸爸的手臂,「要記住,敗氣能藉助母體聽到任何聲音,你不要試圖勸你妻子配合,連她的家人都不要告知,以免搞出意外事端,要真想救她,你就搏個險中求勝,亦算你為此前的失言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