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時至中午，四月被飛坦叫醒后，兩人一起去餐廳吃了午餐，飛坦一直把全副武裝避免被別人認出來的四月送到錄音棚門口。目送著四月進了錄音棚后，飛坦瞬間消失在原地，輕而易舉地摸進了錄音棚，知道了這部影片的劇情以及四月留下了關於spider和流星街的陰影之後，飛坦就決定在四月拍攝的時候全程跟蹤了。

四月今天下午的錄製就是已經拖了好幾天的影片宣傳片的錄製，現在就差四月版本的主題曲了。四月進了錄音室戴上耳麥，站在話筒前，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眼前迅速閃過spider、流星街、結網的蜘蛛和成為食餌的蟲繭，全身都冷得發顫，把自己想象成spider中那個美艷冷酷囂張的女人，緩緩開口：

「張り詰めてるこの世界の中

絆と誇りと掟と絕対の強さと信頼がある限り

研ぎ澄ませた心で紡いで張り巡らすオーラの糸

しなやかに伸ばし獲物(ターゲット)を追いかけてく……」

錄音室的隔音設備完全無法阻擋飛坦聽清楚四月的歌聲，這是他第二次聽到四月唱歌了，相比第一次時那首出道曲《天使にふれたよ!》，這次的歌聲中竟然多了許多他從未從四月身上發現過的、非常符合流星街人特質的因素。詞曲作得都大概符合了飛坦的心意，四月的歌聲中毫不顧忌地摻雜了對強大刺激的追求、對世界規則的不屑、對待獵物的冷酷無情等種種難以想象會在四月的歌聲中體現的東西。飛坦明白那一次的流星街之旅雖然不至於顛覆四月對於世界的認知，讓她理解明白一兩分還是很有用的。

「wearecrue1spider容赦なしに捕らえてあげるから

覚悟していなよどんな時も

揺るぎない信念(おもい)と能力(ちから)で役目を貫く

1目に止まらぬ速さで繋ぐよ血管肉神経骨…

遠慮も愛想もアタシ達に必要ない……」

原本對於四月之前版本就很滿意的宣傳片編導被四月的歌聲狠狠地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只覺得四月通過歌唱在其中釋放出來的殺氣和冷氣嗖嗖的嘲諷把他緊緊地包圍起來，像是一張蛛網把他這隻小昆蟲毫不留情地網羅在中間，蛛絲越纏越緊，直至他窒息而亡。

「銳く素早く迷いなく自在に念糸を操って

縛って盜んで奪い取る馴れずに群れずに蜘蛛はそう、ここに―」

這才是——盜賊的奧義。

四月取下耳機鬆了口氣，雖然過程很艱難，總算把歌錄得讓人滿意了。她出了錄音室，對著編導和工作人員鞠躬道謝：「謝謝大家，這一段時間承蒙照顧！」

工作人員都連忙笑著擺手，編導才驚醒一般地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咽口口水結結巴巴地：「呃……apri1，辛苦你了，新版本很棒，真的很棒，你……」

他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問，為什麼會突然之間有這麼大的轉變？為什麼四月唱的讓人聽了感覺這麼……有殺氣？最終也只能沒話找話：「為了這首歌，也辛苦apri1了。」

四月倒是很認同，她倒是沒感覺很辛苦，只是被嚇壞了而已……

和劇組的人道別，四月剛出錄音棚就發現飛坦站在街對面的冷飲店門口，手裡還舉著兩支冰激凌。

四月原本還想趁著空閑在市裡隨便逛逛，一見飛坦她就改變主意直接回了酒店，四月也懶得去想為什麼飛坦出現的時機這麼恰當，或許在她心裡，飛坦就是個無所不能的爺吧……

舔著冰激凌走在路上，四月時不時推推遮住她大半張臉的墨鏡，幸福地哼著歌。和……嗯……男朋友手牽手逛街，這是多麼開心的事情啊。

回到酒店四月直接從行李箱里翻出厚厚一疊紙張遞給飛坦，飛坦拿過來一看，這竟然是《spider》的劇本……這麼輕易地泄漏劇本內容不要緊么四月--你作為演員的節操呢？

四月的意思是想讓飛坦幫忙和她對台詞，飛坦就站在原地，看著四月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她自己的綵排里。

四月微笑著握著僵硬的「莎莉斯特」的手自我介紹：「ce1este（莎莉斯特）？你的父母一定是期望我父能夠賜予你最完美的幸福，我是erica（艾麗卡）。」

四月屈膝坐在床上，雙手環著膝蓋，偏頭向身邊的「莎莉斯特」。眨巴眨巴一雙大眼睛，語帶羨慕：「莎莉斯特的房間布置得好棒，媽媽也這麼溫柔，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呢。」

半響沒有動靜，艾麗卡嘟了嘟嘴，又重複了一遍：「莎莉斯特？」

「莎莉斯特」才幹巴巴地開口：「是嗎，我覺得很沒有意思，我所追求的才不是這種東西。」

四月悲傷地撲進「莎莉斯特」的懷裡，拽著她的衣領放聲大哭：「卡洛兒竟然死的這麼慘！我的好友，我可愛的女孩！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四月堅定地站在「莎莉斯特」的面前，昂著頭一步不退：「莎莉斯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愛她，我相信她！她、絕不會是你們口中那種喪心病狂，殺人無數的spider的成員！」

「莎莉斯特」在四月的背後，慢慢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四月隨手抓起桌子上的遙控器充當匕首來回指畫：「別過來！」然後她轉頭安慰「莎莉斯特」，「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四月仰面朝天「大」字形躺在地板上，作拚命掙扎狀，高聲呼喊：「莎莉斯特！快跑！」

四月半坐在地上靠著牆壁，獃獃地望著眼前正在上演的情景，她想像中的莎莉斯特正在露出與她美艷的外表完全違和的獰笑，看著所有敵人都抽搐著倒在了地上，然後她手持長刀慢慢向自己走來，每經過一個人就會毫不留情地砍下他的腦袋。

當然真正的「莎莉斯特」正無所事事地用從四月手裡搶來的遙控器調著電視。

「為、為什麼，莎莉斯特，難道你真的……是……spider……」四月眼神有些絕望但還是透著一絲希冀，要哭不哭的樣子，緊緊地盯著站在她面前滿手鮮血的莎莉斯特。

「莎莉斯特」從電視節目上分出了一點眼神給了四月，四月縮在牆角，對著「莎莉斯特」呼喊著：「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四月仗著她住的是高級酒店，牆壁隔音效果很好，毫無顧忌地哭喊，聲音並不大，卻透著濃濃的悲哀，她向「莎莉斯特」伸出一隻手，用著她平時最愛用的撒嬌的嗓音還帶著哭腔：「我並不在乎你是不是spider，並不在乎你是不是殺了人、惡貫滿盈，因為我愛你，我相信你，我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家人！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但是，為什麼你要騙我！要走，就帶我一起走。要我死，就親手殺死我！不要這麼背叛了我之後，還毫不留戀地一走了之！莎莉斯特！」

莎莉斯特抬頭，上方有同伴駕駛著直升飛機來接應她。她再看看執著地向她張著手的艾麗卡，伸出手來抓住了上方垂下來的繩子。

四月的臉一下子變得灰暗，眼裡最後一絲光芒也消失了。

莎莉斯特隨著直升機的上升而逐漸遠離地面，半空中，她看到艾麗卡的手最終沉重地垂了下來，這個小小的身影一下子被淹沒在刺眼的光線浮塵里。

莎莉斯特爬上了直升機，被駕駛飛機的男人笑著調侃：「真是狠心呢，莎莉斯特，那個女孩子可是說會一直愛你，做你的家人呢。」

「莎莉斯特」看著劇本，念出了最後一句話：

「家人？你說的家人是指什麼？」

四月對完她的台本，就扁著嘴坐在床邊看著飛坦。飛坦看過台本心裡難得生出了驚訝這種情緒，一把撈過四月圈在懷裡，食指點了點她皺起的眉頭：「想什麼呢？你演的很好啊，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演戲。」

四月乾脆把全身重量放在飛坦身上，倚著飛坦的肩膀向他低聲詢問：「飛坦，你說……為什麼莎莉斯特會背叛艾麗卡呢？艾麗卡沒有家人，莎莉斯特對她的家人不屑一顧，兩人相伴度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明明已經成為真正的家人了啊。」

「可能……她不知道家人到底是什麼東西吧。」飛坦竟然真的回答了，雖然他知道四月並沒有要他解答，只是想向他傾訴而已，「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捨棄呢？」而且他們根本不是同伴，又談何背叛？

四月被飛坦的回答驚得一愣：「就、就算不知道家人的意義，僅僅針對艾麗卡一人的話，她為什麼要拋棄艾麗卡呢？明明艾麗卡……」莎莉斯特在逃走的時候也看到了敵人的後援軍，她自然知道，在這些人手中，艾麗卡是無法活下來甚至要遭受折磨的。

「就算無法帶她走，為什麼不殺了她呢，艾麗卡如果被莎莉斯特殺掉，也會稍有些安慰的吧。」

「……也許是她捨不得呢？」

就算知道那個愛著自己的人將要面對死亡，她也不肯親手殺掉她，不願面對她死在自己手中的這個現實。

是不舍啊，無論如何都不捨得殺掉她的心情。

「飛坦難得對電影很有興趣的樣子，對莎莉斯特也很有感受呢。」四月握著飛坦的手，「我好像也能稍微了解一些了，不論是莎莉斯特的心情……還是飛坦的心情。」

飛坦挑起眉毛，有些疑惑地看著四月，四月只是笑嘻嘻地：「飛坦不希望我接觸到你其他的世界，我也不會強求。只是現在，總感覺我們之間的距離近了一點呢，我果然還是希望能夠更多地了解你的，飛坦。」

看著飛坦又微微蹙眉，四月連忙伸出三隻手指正襟危坐指天發誓：「都說了不強求不強求啦，我只是想如果飛坦也能夠講一些自己的事情和我商量或者訴苦什麼的就好了，無關緊要的那種。」

飛坦覺得四月了解自己已經很深刻了，光憑他的細微表情就已經做出了多種應對機制。

「但是飛坦……」

「嗯？」

「如果你是莎莉斯特的話，你會殺掉艾麗卡嗎？」

「不會。」

他也是有資格不捨得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