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四月在wa11.rose和wa11.maria灑了一圈自己的光輝,光芒萬丈地班師回朝。她是坐船回來的,王都的碼頭上擠滿了迎接的教徒,尼克神父站在最前面,滿臉欣慰地望著站在船頭越來越近的四月。
在四月的精神影響和自製的教規之下,每年都會有虔誠的教徒們會從各地出發,穿越高大的城牆,最遠要走過全長48o公里的路途,單憑著雙腳進入王都朝拜。
當然四月事前就向王政報備,得到了無條件允許那些平民進入王都的特批,同時引來了增加了過多的工作量的憲兵團滿腹抱怨。
未來的事情先不提,四月換了正式的白色祭衣,站在教堂的祭壇對著站在中廳里的信徒們傳達她在旅途中得到了神的新的曉諭,氣場全開,心裡卻不自覺地想起還在地下街和她約好兩月之後再見、堅定地守護著母親的那個孩子。
馬上就去見你呀,安士白,我可愛的羔羊。
四月剛進入地下街,就被利威爾攔下了。
見到兩個月都沒見的利威爾,四月滿心歡喜,正想開玩笑問他「有沒有想我啊」的時候,卻看見他一下子嚴肅的臉色不說話了。
街口群聚的小孩子都被利威爾的存在嚇得散開,和四月隔了不遠的距離好奇地張望著。利威爾雙手環臂倚在牆壁上,臉上半邊的神色都被牆的陰影覆蓋著,只讓他顯得比以往更加危險。他看著四月冷聲冷氣:「跟我過來。」
四月沒感覺到危險,也不覺得利威爾會對她怎麼樣,乖乖地跟過去,還沒等開口就被利威爾一把抓住手腕,強硬地拽著她往地下街內部走去。四月踉蹌了幾下,不解地盯著利威爾瘦削的背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兩人的腿差不多長,利威爾的步伐明顯更大,察覺到四月在身後跟得有點急促,他轉過頭微微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卻也放慢了速度。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四月看著越來越熟悉的道路,才忍不住發問:「利威爾,你是要帶我去安士白家嗎?」
兩人都走進了貧民聚居區,還能去哪裡?四月不明白利威爾的目的。利威爾倒是難得出聲解釋了一下:「那個小鬼出事了,別讓我看到那個死小鬼要哭不哭的樣子。」
四月一驚,顧不上吐槽利威爾對安士白彆扭的關心,連忙問:「出事了是指什麼?」就在她離開的這兩個月裡面?想到這裡四月突然想起一個人。
「難不成是……」四月聲音猛地低沉下來,不願意去面對這個可能性。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趕到了安士白的家門口,四月在門口磨蹭著不願意進去,生怕推開這個低矮的小屋有點破爛的門,那個縈繞在心間的不祥的念頭就會成為事實。
利威爾放開一直握著的四月的手腕,發現白皙的皮膚已經留下了他的指痕,心裡有點輕輕的悶。四月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祈求,祈求他開口否定她的想法。利威爾在四月的注視之下竟然產生了不忍把事實說出口的想法,即使四月沒有用那種奇怪的力量,他也覺得渾身僵硬,無法直視四月明亮的雙眼。
四月見利威爾微微偏頭,躲開了她的目光,心裡唯一一絲支撐的希望也無情地坍塌。她轉身面對面前這個她已經熟悉了的、原本充滿了她和安士白一家美好的記憶的小屋,伸手摩挲這扇斑駁的門,遲遲無法下手推開。
利威爾站在她身邊,不催促,也不說話。
破舊的牆壁和屋頂無法阻擋燦爛的陽光從縫隙中撒下來,凹凸的磚土地面上是一道道的光影,安士白伸手遮住直射下來的刺眼的陽光,輕輕閉上眼睛。
門被緩緩推開,更加明亮的日光鋪天蓋地地從門口不大的空間涌了進來,從安士白的方向看來只能看到兩抹背著光的剪影,其中有一道特別熟悉,熟悉得好像曾經出現在他的夢中……
那個人慢慢地走過來,就連鞋底和地面砂土的摩擦聲都顯得異常溫柔,她走到安士白的面前半蹲下來,雙手捧住安士白的臉。
「安士白?」聲音也是那麼溫柔,「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多麼可笑的四個字……哈。
安士白猛地推開四月的身體,但是因為這些天來他不肯吃飯,即使被利威爾拽著脖子強灌進去一些食物,也完全不能夠支撐他的身體的正常需要。安士白一動作就惹得眼冒金星,頭腦一陣陣地發昏,搖搖晃晃地倒在四月懷裡。
「胡鬧!」四月連忙接住安士白,把他扶穩,有點發怒地訓斥,「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讓別人放心?」
安士白喉頭動了動,努力吞咽了幾口,才聲音沙啞地說出話來:「艾譜莉姐姐……」
「你為什麼要騙我?」
四月一怔:「騙你?」
「神救贖我的靈魂免入深坑,我的生命也必見光。
他救贖你的命脫離死亡,以仁愛和慈悲為你的冠冕。」安士白好像咀嚼一樣地重複著四月曾經撫摸著他的頭講述的話,「是艾譜莉姐姐說過的,只因神愛世人,對嗎?」
四月拿宗教信仰和聖經去忽悠人已經有四年了,即使自己辜負了這些信徒全身心的信任也無所謂,她一直都在儘力去彌補錯誤去發展教團。
即使知道這是錯誤,她也不得不犯。
四月深知神是根本不存在的,她所宣揚的神的戒訓不過是為了她自己的便利,欺騙了這些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神的信徒。
差點連她自己都騙了。
差點……連她都忘記了,神是根本不存在的。
第一次被強迫面對這個問題,四月的心情萬分複雜,但這也不妨礙四月舌燦蓮花,更何況她還有精神掌控力在身。雖然有點對不起安士白,但是四月也只想他現在能夠想開一點,能夠好過一點而已。
「安士白,神是真正存在的嗎?」
四月的問題把安士白問得一愣,但是他馬上就反應過來,語氣激烈地否定了:「不!神這種東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神是存在的,他怎麼會拋棄他和他的媽媽!
如果神是存在的,他為什麼對著深陷地獄的人們見死不救!
如果神是存在的,他為什麼還要帶走他的媽媽!
「神是不存在的,如果他真的存在,也不過是一個不問人間疾苦,只是呆在天上的無聊的神而已!他不聽人們的訴求,不許人們的希冀,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說著安士白用盡渾身的力氣掙紮起來,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是什麼神派下人間的天使,並不是拯救他和他的媽媽的天使!是她騙了他!四月緊緊摟著渾身瘦得只剩下骨頭的安士白,不肯放手,那滿身的骨頭硌得她生疼,疼得她都有點想哭。
在四月看不見的角度,安士白滿臉失去控制的怒火,他伸長的手夠到了地上的一塊石塊,高高揚起有點慌亂地向她砸去。
四月只覺得懷裡突然一空,再次抬頭時身邊突然多了個人。
利威爾冷著一張臉,一隻手輕鬆地掐著安士白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下一秒就伸出拳頭,毫不留情地一拳把他揍飛了出去。
四月獃獃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直到她看到利威爾走到被一拳砸到牆角的安士白的身邊,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再度高高抬起腿的時候,四月才驚叫一聲:「別!」
四月一直開著兩成的精神影響力,因為情況緊急也忘記提高力度,這麼一個字當然對利威爾構不成什麼威脅,利威爾卻停住動作,「嘁」了一聲放下了腿。
四月連忙跑過去把趴著的安士白翻過來,看到他只是咳嗽了幾聲抹去嘴邊的血就爬了起來,才意識到利威爾肯定收住了大部分力道。沒看到安士白的動作的四月當然不知道利威爾突然為什麼出手,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對利威爾的所有行動都抱有一定的信任。如果不是利威爾一直暗中關心著安士白,一直注意著他的情況,怎麼會直接拉著她就來這裡呢?
四月也不去詢問利威爾,只是問安士白:「身體怎麼樣,安士白?」
安士白沒說話,他才清醒過來,也不知道剛剛為什麼會突然頭腦發熱竟然想打傷四月,幸好利威爾把他攔下了。利威爾在地下街算不上什麼好人,即使他一般不會毆打小孩,安士白也不認為他有多麼善良,現在他竟然肯為了他做這麼多的事……
安士白的眼睛閃了閃,他沒自覺到利威爾的行為是為了他,這麼說就只有……
四月嘆了口氣,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到屋內唯一一張床旁邊,那本聖經果然還放在枕頭底下,四月把它拿出來,發覺安士白投過來的視線帶著狠狠的怨艾。
四月拿著聖經在小小的屋子裡踱步,慢聲誦讀著聖經裡面的句子。
不在乎翻到哪裡,也不在乎讀的是什麼,四月只是單純地運用自己的能力而已。
即使安士白對聖經和四月有著抵制,也抵不住四月的精神影響力,眼裡的防備慢慢褪去。站在牆邊的利威爾眼神一閃,勉強對四月只開了兩成的能力產生了抗力,冷眼看著兩人的動作。
眼尖地發覺到安士白的變化,四月合上聖經,心裡有點矛盾。
如果能夠這麼簡單地催眠解決……就好了。
但是即使是任性,她也不想讓這個孩子,這個讓她滿懷柔情和感情相處了一年的孩子這麼不明不白地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安士白,你知道嗎,你的媽媽是個幸福的人。」
即使是暗示,她也要安士白看個明白。
「有了信仰的人,才能對生活充滿希望。」
「因為有了信仰,即使是離開,安士白的媽媽也是幸福地笑著離開的。不是因為神的存在,而是因為她心中存在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