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識
二【初識】
左子傾承認，有的時候，她是個極度無聊的女人。
大約真的在這行待太久了，看到一些美好的真誠的，總忍不住想去揭開表層，探究內里。
所以第一次在初選海量淘汰賽見到楚明涉時，她心裡就起了些無聊念頭。
如果非要為這事尋一個借口，大概只能這麼說——她想知道自己如今在這行是不是真的已經到了呼風喚雨的地步……
當然，之後事件的發展曲曲折折是是非非到那種程度，並不是這時候的她所能想象到的。
節目錄製的地點在另一個城市，除了她，節目組還請了另外四名評審，兩名是和她一樣的圈內名人，分別是影視明星安闌和超級主持吳佩佩。
剩下的兩位，一名是資深經紀人王森達，另一位是娛樂策劃，分別來自節目組方，算是來坐鎮的。
五名評審，為期三個月的選秀節目，外加一批想要快速成名的新人和異常殘酷的末尾淘汰制以及三份精心打造的冠亞季軍經紀合同——M&S經紀娛樂公司和凌氏集團旗下的電視台最初合作籌辦這個節目的時候，怕是連他們自己都沒想到節目播出之後會帶來如此火爆的效果。
三個月時間，由評審在過百的新人里選出四十位，這四十位新人同吃同住，參加三名藝人評審的課程，同時每隔一段時間進行一次末尾淘汰賽。
節目的所有過程甚至連參賽者們居住的賓館房間內都安裝有攝像頭，隨時跟拍他們的一切動向，最後挑選剪接播放。
這等於說這些新人每天每一刻都有可能會曝光在大眾面前，也在側面讓觀者看到他們幕後生活中的真實模樣。
比賽內容沒有硬性的規定，演戲、唱歌、主持……任何一方面的表演都可以，節目不限制才藝的內容，只看重表演的質量和個人進步。
表演結果由五名評審各自給分後點評，分數最低的五人被淘汰出局。
四十名新人經過六輪淘汰，剩下最後十個名額繼續兩輪淘汰，每次淘汰兩人。剩餘最後六強，進行總決賽。
整個流程寫的很詳細，拿在手裡厚厚的一疊，她大概掃了幾眼，與當下其他選秀節目不同之處大概就在於這個節目的二十四小時連續拍攝。
這年頭，觀眾的要求越來越高，普通的選秀節目已經不能滿足他們，托之類的假秀也只能帶去一時榮耀。網路信息的時代，祖宗十八代都能給你挖出來，根本不可能隱瞞太久。
大約是考慮到這點，M&S負責這個項目的總監索性大筆一揮，丟下「透明」兩個字，要求整個比賽全透明向觀眾公開。
當然，這個透明並不意味著「公平」，公開比賽幕後畫面，只是一種宣傳的手段，為的是吸引觀眾眼球。
到最後，哪些能播哪些不能播，還是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裡。
初選會那天，她遲到了近兩個小時。
她抵達初選的攝影棚時，所有工作人員早已各自就位，安闌和吳佩佩已經聊到無話可聊。
參加初選的新人有近百位，會在兩天之內進行海量淘汰，留下四十位較為優秀的開始正式的節目錄製。
海量淘汰速度很快，當天這百來位新人被要求全部到場。從大門到攝影棚的通道會經過這些新人等候的休息區。
她帶著茶色墨鏡獨自一人經過休息區時，原本吵雜的說話聲剎那間消失，整個休息區里的人就像是被某種奇異的力量全部轉移，瞬間安靜到詭異。
整個空間只剩下她的腳步聲，夾雜著她手腕上銀質手環相互碰撞的聲音。
她走的不慢，卻也不快，起碼在這期間已有不少新人回過了神。抽氣聲驚嘆聲接二連三想起，隱隱約約，還有各種壓低的對話。
她神色平穩，似乎沒覺察，但其實因為職業關係，她的聽覺比普通人敏銳，那些對話，七八成都入了耳。
「左子傾！？是她本人嗎？剛剛沒在攝影棚里見到她，我還以為她不會來了！我參加過這麼多次選秀節目，還沒見過哪個節目組有本事把她請來呢！」
「怪不得初選沒準時開始，原來是在等她！最煩耍大牌的明星了！」
「她哪裡大牌了？你看她身邊連個助理都沒帶！」
「帶不帶助理和大牌有什麼關係！別人都準時，就她一個人遲到這麼久，還不大牌！」
「你輕點！小心等下人家一秒就把你唰了！」
「我才不怕，又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
「她本人身材比上鏡更好，等會我要找她合影！不知道她肯不肯！」
「合什麼影！又不是來追星的，我們跟她一樣都是藝人啊！」
「一樣個屁！人家今年才二十七歲，已經是出道十年的超級歌后，你今年都幾歲了，還真敢說啊！」
……
她笑了笑，一腳跨入攝影棚。
節目組導演殷切的表情和安闌抽搐的嘴角形成強烈對比，成名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這種近乎諂媚的恭維。
其實她並非喜歡耍大牌的藝人，雖然是被安闌強拖著才會加入，但既然答應了她就不會隨便的太離譜。
昨晚上是跟了她近六年的助理小善的婚禮。婚宴在另一個城市，她作為特別嘉賓出席，多喝了兩杯沒趕上末班機，只得改成今早的班機。
只是，以她如今在這行的地位，這些解釋的話連開口的必要都沒有。即便是說了，別人也只會以為是大牌用來應付的託詞。
初選給每個參賽者三分鐘時間，表演內容不限，五位評審前面都有按鈴，一旦表演中途有三位評審按鈴，表演就必須得停下。而理所當然的，這位參賽者便會直接被淘汰。
按鈴不超過兩位的即便表示通過，最終真正進入節目錄製的只取前四十名。
這也就是說，通過不表示能加入。如果有兩位評審不喜歡你，正式加入節目錄製的可能性便會降低。
因此，為了增加節目的可看性，除了這項規定之外，每名評審手裡還捏有兩個名額。
評審在海選淘汰賽結束后，有權從所有通過的參賽者中挑選兩個自己最看好的參賽者進入正式節目錄製。
這十個人已獲得錄製資格，無需和其他人以比賽成績相比拼。
這也意味著，參賽者不僅要做好這短短三分鐘的表演，還得盡最大努力在自我介紹時讓評審喜歡上自己。
後來有一次安闌跟她說，這分明就是變相以公開的方式給了這幾位評審潛規則的機會。從心理學上來說，人類總是會對異性比較有好感和寬容。
場內五名評審，除了她和吳佩佩，有三個男評審，所以保守估計至少有三名女藝人會遭魔手。
於是左子傾問，為什麼要除掉她和吳佩佩？
「這不是明擺著么！一個是三十歲的知名主播，另一個是二十七歲的亞洲歌后——」說到這裡，安闌的語氣加重，「尤其是你！」
「我？」她蹙眉似不解。
「這種眼神看我做什麼？」安闌無語，「你以為在那些男藝人里有哪個白痴會拒絕你提出的『潛規則』？怕是你不提潛規則，都會有人反過來求你潛！」
「這樣么。」當時左子傾已經做過了某件無聊事，而那件事的結果與安闌所說的相去甚遠。
所以那時的她，對此表示非常不理解。
對她選擇楚明涉為直選名額之一，幾乎沒有人過分關注。在眾人眼裡，這個選擇是再明顯不過的。
楚明涉的身份是新人歌手，他長相俊美帥氣，身形修長，演唱水準近乎完美。
尤其是他的嗓音，帶著一種天然又沙啞的微微磁性，低音溫柔纏綿動聽，高音華麗明亮爆發力強，有著勾人心魂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他的笑容非常非常真摯和明澈。
這是其他四位評審對他的一致評價，可左子傾卻對這一點不以為然。眼睛所能看到都只是表面的東西，那是別人主觀意願呈現出來的，不能代表任何事。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有不一樣的面，而她，對那些隱藏起來的面有那麼一點興趣。
「楚明涉？」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隨後看見他眼底的笑意變得濃烈。
她微微眯眼，回以笑容，「你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不覺得這個年齡……有些尷尬？這行的規矩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如果讓我選，在外挑條件和能力旗鼓相當的情況下，我肯定會選更年輕的那個！」
每位參賽者的資料評審都是人手一份。簡介一欄，會寫上藝人以往的經歷。
與其他人相比，楚明涉不算新人。他早在二十一歲那年便已簽了音樂公司，可是因為各種原因，每次臨到發片總會出點意外。他不欠才華，不欠努力，只欠一個機會。
她這是明知故問，也就是所謂的刁難。
燈光之下，男人凝視她，緩緩彎起漂亮的唇角，「也許別人會覺得這樣子的年紀還和新人一起參加節目是種尷尬，可對我來說，年齡也好，面子也好，都比不上機會重要。我真的需要這個機會，我已經等待太久了。我相信，只要給我機會，我會比其他任何人都走的更遠！」
「很有自信。」她微微點頭，遂而揚眉，「你確定這不是你的自負？」
愈發不加掩飾的刁難，連安闌都在旁邊微微蹙眉，可那人唇邊的笑意卻分毫未見，眼眸愈發明亮驚人。
「到底是自信還是自負，看下去大家就會知道——只要給我這個機會。」他神態和語氣自始至終都真摯的挑不出絲毫毛病。鏡頭之下的他，謙遜、真誠、俊美且才華洋溢，這樣子的人，入選不奇怪，不入選反倒會令人詫異。
左子傾決定尊重大眾，於是筆尖輕輕一勾，將他的名字歸入自己僅有的兩個名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