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科長小林 橫濱市為何那樣

太宰治醒來的時候,第一個感受到的是全身的酸痛。

再受到到電擊后，渾身的經脈中都有種詭異的滯澀感，他試圖調動自己的異能,無果。

太宰治眨了眨眼，身體還依舊在麻痹之中，但大腦已經率先運轉了起來，他瞬間明白了剛剛擊中自己和芥川龍之介的是什麼。

——抗異能子彈。

他動了動自己的手,空氣中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太宰治意識到，他的雙手被反拷在一把椅子上。

「喲,你醒啦。」

一個清冽的少年音從頭頂傳來，那聲音聽起來似乎還帶著一絲怒氣。太宰治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逆光出一個修長高挑的剪影。

在他面前的不遠處，有著一個穿著一身黑色作戰服的紫發的少年,他正姿態英俊又瀟洒地半靠在牆上,動作散漫地擦拭著手中那把英國產的awm□□。

小林光介。

太宰治的心中念出對方的名字，眼神定定地落在少年挑著一邊眉毛、英俊中帶著痞氣的臉上。

只是兩個月沒見,這個小他兩歲的少年好像張開了一點。

看起來在異能特務科過的不錯呢,太宰治在心裡想到。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撐腰了嗎？要是說兩個月前的小林光介像是個長著獠牙卻不知道怎麼使用、只能朝著獵人無助地嗷嗷叫的幼虎，現在的他便赫然是一柄出鞘的利刃,正朝他危險地閃著寒光。

太宰治的眼神滑過少年帶著蓬勃生命力的臉，又移到對方扣在扳機上的修長手指上。剛剛就是那隻手按下了扳機,從幾十米外擊中了他。

「光介。」

太宰治抬起頭，盯住對方藍色的眼睛,聲音親昵地喊出少年的名字,嘴角勾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

「果然不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會出意外呢。」

太宰治朝少年彎起眼睛，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欣賞。

這次的計劃,原本是把小林光介的存在也考慮在內的。然而太宰治沒有料到小林光介竟然沒有和行動科一起出現。而且在所有人都以為他留在了異能特務科內部的時候，這個少年瞞天過海、以無比悍利的姿態殺了個回馬槍、在暗處埋伏著等待著港口黑手黨反水。

真是被將了一軍呢。太宰治彎起眼睛，看著面前這個總是給他帶來驚喜的少年，臉上的笑容更加真摯了。

不遠處靠在牆上的小林光介看著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也依舊波瀾不驚的太宰治，心裡猛地閃過一絲不快。他嗤笑一聲，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眼中閃過寒光、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譏。

「上次在你眼皮子底下不也出意外了嗎？」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微微放平。看著棕發少年彷彿被噎住的表情，小林光介抬起下頜，驕傲又挑釁地向他露出一個囂張的笑容。

半響后，小林光介看著面前的少年黑手黨低下頭，聲音低沉地輕笑出聲，那個被他披在肩上、代表著血腥與黑暗的黑色外套隨著少年的笑聲輕輕顫動著——太宰治彷彿自嘲般地呢喃道。

「在你面前，我好像一直都在失敗呢。」

少年低沉而優美的聲線帶著上挑的尾音，在空曠的空間內回蕩。

小林光介對此沒有什麼反應，而站在他身後，正看管著芥川龍之介的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卻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表情有些奇怪地看向不遠處氛圍奇怪的兩個少年。

不遠處，低笑著的棕發少年逐漸停止笑聲。只見太宰治抬起頭，向小林光介彎了彎眼睛，語氣輕佻地詢問。

「吶，光介是怎麼猜到我們的行動的？」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小林光介放下手中的槍，抱著雙臂靠在牆上，眼睛直視著被綁在椅子上的太宰治說道。

「森鷗外那種傢伙，可不是會因為自己的失職就提出要協助異能特務科的老好人啊。」

相反，森鷗外是個無利不起早的野心家。所以在小林光介聽說森鷗外同意派出人手幫助異能特務科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港口黑手黨最後一定會反水。

太宰治轉了轉眼珠，歪了歪頭，接著聳聳肩，算是認可的小林光介的說法。

「然後呢？光介還知道什麼？」

太宰治接著笑眯眯地追問，態度溫和又放鬆，就好像是一個詢問弟弟『今天在學校又學到什麼了啊』的好哥哥。

小林光介其實不是很想跟這個有八百個心眼子的黑泥精多說什麼，但是看著太宰治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和他雖然深處敵營卻又十分鬆弛的狀態，卻又忍不住想多說一點，讓那張平靜的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

「這裡看守與謝野花子的人都不是組織的成員，他們都是橫濱當地的雇傭兵。」小林光介眯起眼睛，眼神銳利地凝視著太宰治「讓他們來守著與謝野花子，是為了讓異能特務科輕易地就能攻破關卡，把你們帶到與謝野花子面前。」

小林光介一邊說出自己的推理，一邊緩步走到太宰治面前，環抱著雙臂由上至下地俯視這個依舊嘴角含笑的棕發少年，眼中射出寒光。

「而你們港口黑手黨表面上提出協作，事實上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在異能特務科攻破這裡之後反水劫走謝野花子。」

「這一切都是港口黑手黨和組織聯合設下的套！」

小林光介語氣篤定地說出自己的判斷，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睜大，接著他笑得更加溫柔，聲音像是融化的蜜糖，引誘般地繼續問道。

「那麼、為什麼組織要和我們合作呢？」

小林光介沒有意識到自己再被太宰治一步步引誘著說出更多，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比起讓異能特務科救出與謝野花子、把她間接地『還給』港口黑手黨，還能再收一遍你們的好處。」小林光介俯下身更加靠近太宰治，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讓我猜猜，森鷗外那傢伙給了組織什麼好處。」

「恐怕是幫助組織在線下對抗異能藥物進行銷贓吧？」

「畢竟橫濱80%的港口和黑市銷售途徑都掌握在你們手裡。」

小林光介冷聲說到。要是港口黑手黨真的能夠和組織達成合作，那麼港口黑手黨就能憑藉著對抗異能藥物的大量壟斷走在所有異能力組織最前列！即擁有敵對異能者的有效武器，還能順便把擁有關鍵生物系異能的與謝野花子重新帶回去。

這一招相當於空手套白狼，通過把與謝野花子『借給』組織，藉助組織的研發力量研得到了抗異能藥物，最後還能在把與謝野花子『回收』繼續利用。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小林光介簡直想為森鷗外鼓掌。

要是這個計劃真的成功，森鷗外應該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吧。

可惜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小林光介看著面前被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的太宰治，痞氣地挑起眉毛，笑得囂張又挑釁，語氣嘲諷地說道。

「可惜那隻老狐狸的算盤都落空了呢。」

「這都是因為你的失敗啊、太·宰·干·部。」

太宰治看著面前笑得肆意張狂的小林光介，面對著對方顯而易見的挑釁，心裡卻沒有一點怒意。

在雙方都幾乎能夠聞見彼此的呼吸的距離下，小林光介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像陽光一樣撲在他的身上。

真是聰明的孩子呢，太宰治不合時宜地想到。

接著只見棕發少年垂下眼睛，動作散漫地聳了聳肩，彷彿是投降般地說道。

「是呢，光介全部都說對了呢。」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接著話鋒一轉，用頗有些天真調皮的語氣說道。

「說起來，叫我』治』嘛。」太宰治看向小林光介，鳶色的眼睛沉澱著某種異樣的情緒，語氣溫柔如融化的蜜糖「畢竟我都叫你『光介』了。」

小林光介瞬間沉下臉，看著面前依舊風輕雲淡、彷彿不是在敵人陣營而是在某個咖啡廳喝下午茶似的太宰治，眼中猛地射出寒光。

實驗室中央，近距離站在太宰治面前的小林光介突然發難、只見他猛地拔出大腿上武器帶中的槍支，動作利落地上膛、槍口直接對準了太宰治的額頭。

「少給我嬉皮笑臉的。」小林光介眼神凌厲，俊美的五官線條收緊、神情狠厲地說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太宰大人——！！！」

「光介——你冷靜一點。」

在兩人身後，被綁住的芥川龍之介和站在一旁看守的御坂美琴同時出聲。失去異能的芥川龍之介表情又驚又怒、野獸般豎起的瞳孔死死盯著正拿槍指著太宰治的小林光介，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化作野獸撲上去把膽敢拿槍指著太宰大人的敵人撕碎。

「你這個@！&@&#@——」

在芥川龍之介破口大罵之前，御坂美琴眼疾手快地男孩的嘴，看著不遠處火藥味四溢的兩人（其實只有一邊很生氣），御坂美琴擔憂地皺了皺眉，出聲勸說道。

「光介，現在還不是跟港口黑手黨鬧掰的時候，不要衝動。」

小林光介緊緊擰著唇眯起眼睛，皺著眉看著面前依舊面色平靜的太宰治，端著槍的手反而更近了一步、冰冷的槍口直接抵在了少年纏滿繃帶的額頭上。

一時間實驗室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緊繃，御坂美琴的額角蹦出一絲電流，表情緊繃地看著不遠處舉著槍的少年。她身旁的白井黑子也露出緊張的聲色，渾身的肌肉緊繃，視線落在少年扣住扳機的手指上。如果小林光介真的一時衝動扣下扳機，她們在這個距離下很有可能來不及阻止！

如果太宰治真的死在了小林光介手下，那事情就麻煩了！

然而，在實驗室的中央，明明自己的性命就在小林光介一念之間，太宰治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緊張的表情。只見棕發少年依舊姿態閑適地坐在椅子上，在冰冷的槍口下他微微垂下眼帘，濃密的睫毛蓋住了鳶色的眸子里某種混沌而濃稠的情緒。

「如果是光介的話，死在你手中也不錯呢。」

少年微啞而低沉的聲音在不大的實驗室里回蕩，聽見這話御坂美琴和芥川龍之介都愣住了。下一秒芥川龍之介更加瘋狂地掙紮起來，御坂美琴控制不住，不得不一個手刀劈暈了男孩。

另一邊，小林光介眯起眼睛，審視著面前神色平靜、肢體語言格外放鬆的太宰治，心裡得出一個荒謬的結論。

——這個人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尋死。

小林光介端著槍的手不自覺地一抖。

槍口下的太宰治沒有錯過少年呼吸一瞬間的不穩，他不著痕迹地勾起嘴角，被手銬反銬在身後的雙手微微一動。

「你別以為這樣我會放過你——！」

就在這時，少年惱怒的聲音傳來，太宰治有些驚訝地抬起頭，頂著槍口看清了小林光介因為充滿怒火而格外鮮艷的藍色眼眸。在感受到少年眼神中強烈的憎恨后，太宰治愣了愣，身手微微抬起的手又緩緩放了下去。

下一秒，小林光介移開槍口，乾脆利落地向太宰治的右肩按下扳機。

「砰——！」

一聲槍響下，太宰治的右肩立刻出現一個血洞！

小林光介居高臨下地看著因為疼痛而猛地彎下腰，卻咬著下唇沒有出聲的太宰治，嘴裡冷冷吐出幾個字。

「這一槍是還你的。」

說完這句話后，小林光介收回視線，將□□放回腿上的槍套里，毫無留戀地轉過身向面色震驚的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走去。

一直在外圍吃瓜的御坂美琴目睹了小林光介開槍的全過程，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略微有些驚訝。小林光介是個心智非常成熟理智的少年，平時很少看見他對那個人產生這麼強烈的情緒。不知道這兩個少年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的兩雙眼睛散發出八卦之光，好奇的視線在小林光介和太宰治之間來回掃視，最後在紫發少年警告的目光下收回視線。

「好了好了，不氣了，我們回家。」

御坂美琴哄小孩似的拍拍紫發少年的背，沖行動科的成員們打了個手勢，穿著統一黑色制服的科員們頓時秩序井然地收攏、聲勢浩蕩地簇擁著兩人離開向實驗室外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太宰治有些虛弱的聲音。

「等等、光介——」

小林光介頓了頓，停下腳步，回過頭地看著遠處臉色蒼白、右肩的傷口還在不斷溢血的太宰治，臉色頗有些厭倦地問道。

「你還有什麼事？」

太宰治彷彿絲毫不在意小林光介惡劣的態度，只見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鳶色的眼睛盯著遠處眾人簇擁之下的紫發少年，聲音低柔地說道。

「你的推理，漏掉了一個地方哦。」

小林光介猛地皺起眉毛，有些不滿而質疑地看著太宰治。他並不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地方。

「好好想想吧。」太宰治朝小林光介彎起眼睛，彷彿一個熱心的鄰家哥哥「如果想不到可以問我哦。」

「……」

小林光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從御坂美琴的方向看去、少年線條凌厲的下頜收緊，拳頭也握了起來，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衝回去再給太宰治一槍。御坂美琴趕緊一把把人拉住，一邊推著少年往外走一邊哄道。

「好了好了，我們不跟他計較。走走走，那種陰沉的小鬼不用管他——」

小林光介就這樣臭著臉被御坂美琴強制帶出了實驗室。而在眾人的身後，太宰治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被簇擁在最中心的紫發少年，看著對方一步一步地從黑暗的實驗室，走入橫濱燦爛的黃昏中。

不久后，異能特務科的人員就已經全部撤出這棟大樓。

實驗室內只剩下被綁住的太宰治、和依舊在昏迷中的芥川龍之介和其他黑蜥蜴人員。

在完全看不到小林光介的身影后，實驗室最中央的太宰治低下頭，被拷在身後的手微微一動，剎那間那副禁錮住他行動的手銬應聲落地。

在金屬落地清脆的聲響下，棕發少年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抬起左手摸了摸右肩上新鮮的傷口。

在手指碰上傷口邊緣時，太宰治頓時痛的』嘶』了一聲，臉色又蒼白了兩分。

「啊——我很討厭疼痛的。」太宰治有些頹廢地垂下手，看著手指上的血跡，眨了眨眼睛，鳶色的眼眸里神情有些迷惘。

半響后，空曠的實驗室內傳出少年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呢喃。

「之前，你也是這麼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