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郎要謹言慎行
第1章少年郎要謹言慎行
陳二狗躺在冰冷的床板上,面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而又獃滯,傻傻的望著房頂上的蘆草,久久沒有聲息。
開篇點明,陳二狗是個穿越者。
當然二狗這個名字並不是穿越者的本名,而是他此時所佔用的身子的名字,不過名字雖然土了點,聽起來不好聽,但卻足夠安全可靠。
這位「陳二狗」先生絕對沒有穿越前輩們那種自我感覺良好,覺得天命在我的心思,因為他給穿越后所遇到的近乎喪心病狂的經歷給嚇著了。
要說這原身陳二狗被穿越的原因,卻是因著此時正值盛夏,天氣焦熱的很,小年輕的耐不得暑氣,便與村裡的一群小子,一起跑到村東邊的寡婦潭裡游水做耍子。
不想大大小小十幾個小子一起下水,偏偏就陳二狗和村長家的三小子——陳從方兩個倒霉蛋溺了水。
等到其它戲水的小子發現不對勁,慌忙叫來村裡的大人把他們打撈上來,兩個人基本上已經沒了氣息。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兩個少年就這麼橫死了的時候,兩人卻竟又先後都活了過來。
當然這個所謂的「活了過來」自然是有貓膩兒的,比如陳二狗就是被一個來自現代的靈魂給佔了身子,村長家的小子陳從方同樣也被奪了舍。
由於陳二狗家境貧寒,長期營養不良,身子骨比較瘦弱。
這廝被重生后雖然重新有了些活氣兒,卻一時半會兒難以恢復元氣,說不了話,走不得路,只能躺在地上用茫然好奇的眼神觀察周圍。
而村長家的陳從方卻因生活條件比較好,身軀壯實的跟頭小牛犢子似的,底子厚實,一睜眼就能起身說話。
只是這廝是個狂妄的,一張口就是:
「卧槽!老子居然沒有死!哈哈哈!沒想到我余嘯風還能重活一世!···」然後就是一連串在許多在村民們聽來十分難懂的瘋言瘋語。
等到「陳從方」或者說余嘯風這廝自言自語夠了,又對因著他發瘋而抓著他手腕的村長喝問:「老頭兒!把你的爪子給老子拿開!我且問你,現如今是哪朝哪代,誰家皇帝在位?」
這傢伙渾然沒有注意到村長那張變成醬色的老臉,或者應該說這位穿越者看到了,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暴怒中的村長大人(這裡是父親的意思)狠狠的抽了自家「發癔症」的傻小子一巴掌,怒喝道:「小癟犢子!說什麼胡話呢!老子是你爹!」
問題是,這位與陳二狗一起出道的傢伙竟是個吃不得虧的主兒,他猛然挨了這麼一巴掌,腦瓜子一懵就下意識的還手了,狠狠的反抽了村長陳有福一巴掌。
同時嘴裡還叫囂道:「特么老梆子敢打我!老子親娘都沒動過老子一根手指頭!伱特么算老幾!敢說是我爹?今兒老子就讓你知道知道誰是誰的爹!」
你說這不是作死嗎?!
不孝忤逆放在哪個朝代都是真正十惡不赦的大罪!
在場的所有旁觀者都一致認為,村長家的三小子被邪崇上身了,以前的陳從方可是有名的孝子賢孫。
於是一群人上去就把陳從方摁住了,任憑他極力叫罵也不理會。
沒多久,村裡有名的神婆蔡老嫗被叫到了現場。
蔡老嫗是十里八鄉專管驅邪禮喪的高人,做事極有排場。
她命四五個尚是童子身的棒小夥子將「陳從方」摁在地上,先是挖來淤泥糊了他的眼睛,接著又用破碗舀了金汁往那廝的嘴裡灌,之後又是香灰、童子尿、村長家看門護院的黑狗貢獻的黑狗血、五十老嫗提供的罕見天葵血,但凡驅邪之物一樣一樣的往陳從方身上招呼。
那個慘吆!
村裡的其他人倒是看熱鬧看得興高采烈,唯獨剛剛坐起來的陳二狗眼角直抽抽。
最後折騰了大半天,幫忙的人累了個半死,神婆蔡老嫗終於用盡了手段,她示意那些幫忙的小夥子們放開陳從方,並聲稱已經驅邪成功。
確實,哪怕重新得了自由,「陳從方」此時卻已變得老實極了,他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拚命掙扎,只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渾身的惡臭污穢,雙眼空洞的望著天空,活像個被玩壞了的破布娃娃。
不管是幫忙的人,還是看熱鬧的人都對這場驅邪大戲十分滿意,除了陳二狗。
村民們們興奮的相互談論著這場鬧劇,包括那些陳二狗從前的小夥伴們也是如此,他們爭辯著剛才到底哪種獵奇的驅邪方法最能治邪崇。
只是說著說著,這些王八蛋卻總是用隱晦的眼神瞥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陳二狗。
不知何時,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安靜了下來,他們神色狂熱的看著陳二狗,彷彿在瞧一個難得的稀世珍寶一般。
陳二狗的心卻是拔涼拔涼的,尤其是當神婆蔡老嫗走到他身前,用近乎冰冷的眼仁兒審視他的時候,那是一種屠夫看豬羊一般生殺予奪的眼神。
陳二狗非常熟悉這種眼神,那些屠宰場的大把式殺牲口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包括陳二狗前世自己曾經也是這般看牛羊豬狗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應對不好,小夥伴兒陳從方剛才所經歷的流程,他恐怕也一樣逃不掉。
陳二狗真的很害怕,他不怕死,卻怕這般被人羞辱,那他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神婆蔡老嫗似乎很滿意陳二狗眼中的恐懼之色,她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板牙,關鍵是這蔡神婆剛才捯飭陳從方,身上沾染了很多污物,臭氣熏人的很。
陳二狗聞了直犯噁心,他拚命的忍耐,卻終究抵不過生理上的反應,忍不住乾嘔起來。
這時候陳二狗連死的心思都有了,沃特么這蔡神婆還不得整死爺們兒啊!?
誰想這老嫗卻乾巴巴的獰笑道:「二狗啊,你這鱉孫倒是好命,邪崇居然還沒來得及上你的身。要你的身子骨兒再強一點兒,怕是得比村長家的三小兒還要慘十倍!唔,嗱!喝上一碗舒心利肺湯,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說完蔡老嫗讓人舀了一碗水來,端水的那廝用得碗,居然是剛才給陳從方灌金汁的破碗,也不知道涮沒涮,就這麼髒兮兮的捧了過來。
陳二狗狠狠的瞪著了那個該死的小子一眼,對方卻笑嘻嘻的渾然不覺,只是大喊著:「七奶哎!水來了哩!」
蔡神婆接過破碗,又抓了一把香灰灑在裡面,用她漆黑乾瘦的手指頭在裡面攪了幾攪,然後她貌似不經意的嘬了一下那根手指,卻是看得陳二狗噁心至極。
蔡神婆將破碗遞到陳二狗眼前,幽然說道:「張嘴!把它喝光!」
陳二狗真的不想喝這臟不拉幾的玩意兒,可看看神婆那冷厲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再看看周圍那些狂熱如瘋的村民,他卻是知道自己並沒有說不的權利,只能把眼睛一閉,接過破碗咬牙一口灌了下去。
這一口「舒心利肺湯」灌下去可不得了,陳二狗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如刀絞一般,翻江倒海的開始鬧騰。
他不由自主的開始嘔吐起來,大團大團的污物如被人撅了巢穴的兔子一般源源不絕的往外噴洒,落在地上卻變成無數扭曲的血肉怪物,小的似多觸鬚的蟑螂,大的如滿身眼珠子的老鼠,它們尖叫著試圖往四下里逃竄。
只可惜蔡神婆卻早已備好了手段,她用帶著煙火氣的白灰在周圍畫了一個圈子,那些扭曲的東西卻不能越過圈子半步,只能在圈內絕望的扭曲掙扎。
陳二狗從沒想過自己能吐出這麼多東西,他甚至認為吐出的就是自家的血肉,感覺整個身子骨都輕了幾十斤,渾身輕飄飄的若浮藤一般虛弱。
虛弱還是次要的,關鍵是他的眼睛不知怎了竟好似蒙了一層霧氣,影影綽綽的看到周圍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存在,一閃一閃的在四周徘徊。
雖然看不清它們的模樣,但陳二狗卻不知怎的就知道,這些古怪的東西正在窺視,窺視的目標卻是那一直躺在地上心喪若死的陳從方。
別問陳二狗是怎麼知道的,他就是知道,仿若冥冥中有人把那訊息塞進了他的腦海里了一般。
卻說這陳二狗不知吐了多久,吐的嗓子都火辣辣的疼。最後終於吐完了,他只感覺整個人變得無比的輕靈通透,就像一個人渾渾噩噩了一輩子,臨了突然活明白了一樣。
蔡神婆一邊用農夫看即將豐收的莊稼的眼神看著滿地亂竄的扭曲怪物,一邊對停止了嘔吐的陳二狗說道:「二狗啊!你這算是開了天門啦。
記住嘍!開天門可並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你要學會隱藏自己,不要把名號隨便的往外說。」
說著老嫗指了指不遠處的陳從方,繼續說道:「少年郎要謹言慎行,莫學三驢兒那蠢蛋,狂妄多言,活生生把自己送上了絕路。」
三驢兒就是陳從方的小名兒,不過這廝是個傲慢的,同輩中誰敢喊他小名兒他就揍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