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燒錢狂徒

第一百零九章 燒錢狂徒

蛇之七寸。

地蟹之眼。

虎背。

熊鼻子。

山狗的腰腹。

鬣馬的後腿兒。

豺之尻。

……

當世已知的、未知的,看客們以往見過的、沒見過的,貌似無論何種妖怪,其弱點都被寵渡瞭然於胸,在其鐵拳下一觸即潰。

「泥魚果然最怕爛尾。」

「頭頂骨刺乃獨牛最厲害的武器,卻同是其命門所在?」

「原來火蠍弱處位於腦側。」

「這一趟是真長見識啊。

「的確來著了。」

「與其說是行家,莫如說是『剋星』。」

「想不到吾輩之中竟有這等角色,他緣何有此造詣?」

「這位兄台想是外來的吧?」

「怎講?」

「道友但凡對老魔平生略有耳聞,當知『行家』一說有其必然。」

寵渡諸事早已傳遍涼城坊間,本地道門大都耳熟能詳,但於外來散客來說卻新鮮。

甚而在三宗地界上也僅限於愛打聽的那一小撮人有所了解,權作軼聞在茶餘飯後與友閑聊時才偶有提及,遠未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因此,對寵渡的所謂「行家」身份,最受神照峰道眾認可,而其他地界上的宗門弟子及獵妖客則難免將信將疑——乃至嗤之以鼻。

「嘁!好多妖怪咱只聽過沒見過,遑論言其弱點?偏就有些蠢貨信以為真。」

「這廝必是篤定旁人無從辯駁,故此不懂裝懂以示博學。」

「其心可誅。」

「放你娘的狗屁。」

「爾等不聞老魔平生,焉敢在此大放厥詞?」

「我倒聽過些許,卻只當作趣談聽聽也就罷了,還真沒細察個中真偽與詳情。」

「放心,自有某些『包打聽』曉得。」

「那倒要請教一二咯。」

「且聽我道來……」

就此,寵渡入城以來——尤其成為凈妖門徒之前的種種過往開始在其他三宗地界上流傳開來。

金烏取酒。

叩賞之夜。

大鬧黑風寨。

獻寶入宗。

……

信者有之。

疑者亦有之。

卻無礙寵渡聲名鵲起!

「照此觀之,金烏派此番入畫,非止試煉那麼簡單。」

「難怪這貨面對這麼些妖怪一點不怵,原是以寡敵眾慣了的。」

「還是嘍啰就斬了歸元高手?!」

「說是智取更妥當。」

「數度孤身入山,還都能保住小命,拿萬妖山當自家後院嘛。」

「想當初我等跟著桃大鬍子潛行五百里都艱險無比,這廝如何能深入飛鼠山?」

「那可是妖怪老巢,別說彼時他還在鍊氣境,縱是強者冒入其間也難保無恙,又豈會被他一介嘍啰鬧得雞飛狗跳?」

「可見誇飾過甚,實不足信。」

「抑或另有隱情?」

「炎窟山之事總假不了吧?我隨柳師兄親曆始末。也是這會兒才曉得,當晚破掉妖族結界的那一刀就是老魔劈的。」

「且不管幾分真假,就熟知各妖死穴這點來看,他進出萬妖山那幾趟也算沒白跑。」

「反過來看,若無足夠的日積月累,斷無進山之底氣。想來他平時常下苦功,對關乎妖族的卷籍涉獵極廣。」

「言之在理。」

「大爺可不管恁多。看戲當然越熱鬧越好,咱也就燒倆小錢兒助興。」

「欸!老魔進前十了。」

「還不見止?!」

「嗚呼!」金克木眼睜睜看著自家排名跌至十一,非但並未因此不悅,反而長舒一口氣振奮不已,很有些理所當然、早該如此的意味,「老魔沖呀,把前面的都拱了。」

「再這麼下去……」柳三青欲說還休,但弦外之音卻是不言自明的。

不單隨行的煉器閣弟子明白,神泉宗與葯香谷的人也明白,各路散修同樣明白,場外觀摩的看客們更明白——

再這麼下去,老魔勢必登頂!

差別僅在遲早而已!

且問鼎之後的點數將無人能及!

「哈!急了急了,他們急了。」

「火燎屁股了,再不動起來連老魔尾巴根兒都看不到。」

「正好妖兵東北陣形被老魔攪亂,若此時殺個回馬槍,四方並舉或可暫解妖族之圍。」

「煉器閣距離最近,當能聽著聲兒找過去才是。」

「宗家師兄也不遠。」

「不過明月仙子她們……」

「快看!」

柳三青率眾開拔。

桃柏柏率眾開拔。

宗文閱率眾開拔。

散客隊伍開拔。

涼城二流宗派也嗷嗷進發。

各路勢力傾巢而出,旨在同一事。

搶!

搶點數!

跟老魔搶點數!

唯葯香谷這邊按兵不動,姒明月一行仍自躲在毒圈之外以逸待勞。

卻說寵渡勢如破竹銳不可當,所經之處面目全非,渾似被鐵犁犁過一般。群妖丟盔棄甲,拖著兵械各往四處潰逃,把人言獸語尖叫了一路。

「不是人!那不是人!」

「是妖魔!」

「惡鬼來了!」

「嗚嗚嗚……」

「速、速稟頭領。」

「大王!大王救吾!」

有的妖兵妖將不惜退至邊界,時刻準備著跳進毒圈,看樣子竟是被同族死狀嚇破了膽,寧受毒亡也不願碎成肉塊兒。

——也就葯香眾女遠在南邊;不然這些個妖怪就算躲過了寵渡,也難逃姒明月等人毒手。

更多妖怪卻是慌不擇路,往垓心逃竄,偏又跟聞聲而至的斬妖隊伍不期而遇,本自潰兵還有多少戰力?不單紛紛淪為點數,也堅定了眾人的行進方向。

桃柏柏、宗文閱等幾撥試煉隊伍因此循跡潛行,距東北妖圈越來越近。

此時神照廣場上,秦旻之鋪展筆墨,親自動手之餘也拉上近旁伺候的凈妖弟子,將寵渡幕中所見妖怪及其弱點皆錄於紙上;偶有不識的也依葫蘆畫瓢勾勒出輪廓,「……以便事後請老魔賜教。」

秦旻之正描得起興,不意埋首抬眼的工夫,當空畫幕陡然「換了人間」。

柳三尺貴為狀元。

桃大鬍子暫列榜眼。

姒明月則是探花。

而寵渡,僅屈居四席。

原是擁戴彼三人的看客早想將其專屏頂上去,無奈先前三人率眾後撤並無斬妖實績,與寵渡相形見絀,若強行燒錢,就算頂上去也恐被人恥為勝之不武。

而今柳、桃兩路隊伍大有作為,支持者師出有名,自然瘋狂砸錢。

至於明月仙子,人好看呀!跟動不動有甚干係?藉此東風助其提升畫幕席位正當其時,何錯之有?

只嘆寵渡被活生生踩了下去!

幾名凈妖弟子見狀,不等秦旻之命令,自覺抓起錢袋朝火坑裡扔。

卻不見光幕易位,秦旻之一氣之下抬腳將剩下的半壁錢山踹進坑中;猶不見升,隨即跳上桌,左右開弓兩手各將一個儲物袋底兒朝天就往地上倒。

嘩……

啦啦……

叮鈴鈴……

銅板碰撞的交擊聲悅似天音。

廣場道眾直愣愣看著秦大少將儲物袋搖來晃去,抖落最後幾袋錢,赫然在坑旁堆起另一座錢山。

——只比之前更高!

而今火勢太旺不宜靠近,秦大少跳下桌來端坐太師椅,手指前排隨意招呼若干看客,道:「你、你、你……還有你幾個,過來自取兩袋聊作酬勞,其餘的都本少燒了。往死里燒!」

「承蒙秦少看得起。」

「吾輩之幸。吾輩之幸。」

「秦少如此豪爽,我等豈能小氣?那那份不要了,一併燒與老魔。」

「輸啥也不能輸了氣勢。」

「給老魔頂上去!」

群情高漲,眾人大把大把抓錢燒。

正是:

一袋兩袋三四袋,

五六七八九十袋。

千袋萬袋無數袋,

落入火中皆是愛。

隨著海量銀錢入坑,寵渡畫幕穩中有升躍居首位;不等秦旻之臉上的笑意退去,卻猛跌成探花;燒了會兒再升一位,接又直落第四……

這般顛來倒去,四人席位起起落落頻繁交替,顯見三宗地界上有人隔空對壘,令畫幕起伏不定有礙觀瞻。

——可就真正惱了秦府大少!

哪家野崽子敢與本少較勁?

錢多是吧?

都是家裡的錢,你能動用幾何?

再多能多過本少?

既然老魔是斬妖的行家,那本少何妨作他一回燒錢的狂徒?!

且看本少殺手鐧!

秦旻之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掏了半晌從懷裡取出一個紫色錦囊,並指貼唇念念有詞,望上一丟,那錦囊即飛起半空,無風自動脹至臉盆大小。

卻說落雲子安坐高台,一見那錦囊,原本古井無波的雙眸頓現精光。

誰都可以說不識這錦囊,唯他落雲子不能佯裝糊塗。

須知這「通寶袋」正出自他手!

「噫!總算拿出來了。」落雲子計謀得逞竊喜不已,強自掩去爬上嘴角的那抹笑意,「這回……不怕榨不出你秦府的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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