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南門(上)
渡口。
客船南下數日後兩人抵達了江寧城。
「快把這穿上。」應萱見葉言之鼻子凍的通紅便解開披風。
「可是,師父的手。」葉言之也注意到應萱手背上的幾處紅腫。
「玉春給了我一些藥膏,沒事的。」應萱將手遮起來,「我們先找地方歇腳。」
渡口附近便是一處馬舍,由於天氣寒冷,應萱便定了一輛馬車。差不多顛簸了一炷香的時間,應萱拉緊韁繩停在了福運客棧面前。
「兩位客官,這馬車我替你們拉去後面,小屏你帶她們進去。」門口的小廝接過應萱的賞錢便去安頓馬車了。
隨後客棧里走出一個看著二十齣頭的女子,只是那人個子奇高,看著有些扎眼:「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應萱走到櫃檯付了三日房錢隨後兩人被領到三樓的乙字五號房。
「客官現在已經到飯點了,需不需要給你們來一些本店的特色菜。」小屏問。
「這幾個各來一盤。」應萱一眼便瞥到了放著桌上的菜譜。
「好嘞。」
等小屏走後葉言之推開窗戶,眼前是客棧的後院,不遠處就是運河,那些人所說的江南風景實實在在出現在眼前。
「禹兒。」應萱忽然咳嗽了幾聲,一陣頭暈,「你……」
「師父!」葉言之將應萱扶到床上,用手探了一下她的前額,「我去找郎中來。」
「好。」應萱來時便有些癥狀,前幾日應該聽玉春的話喝幾貼葯。
郎中看完后開了方子,葉言之親自去后廚煎了葯。
「小心燙。」葉言之扶起應萱喝葯。
「你去將我帶著的包裹打開。」應萱端起瓷碗一飲而盡。
「是。」葉言之打開包裹后是一個精巧的木質盒子和一套楚河派弟子的衣服。
「打開吧。」應萱拿出鑰匙。
打開后裡面放著一個腰牌、一張拜帖還有一張字條,前兩樣屬於楚河派弟子荊星,而最後的字條上寫明了此人的性格特點擅長的武功路數等。
「明日便是江南門獨孤行九掌門七十大壽,此人向來和隱樓不對付,你要切記不要暴露身份,只需探查到江南門密室所在即可,接下來的事情交給祝有來做。」應萱又咳嗽了好幾聲。
「禹兒明白。」葉言之忽然低下頭,「若是禹兒也會駕車,師父定不會病的如此嚴重。」
「明日當心。」應萱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自己怎能完全放心,但願此行不要出什麼岔子。
第二天,江南門。
「武哥哥。」各派的人已經等候在大門前,忽然一穿著白色長裙年紀十二三歲的少女小跑過來。
「薇兒,給哥哥看看都長這麼高了。」大門前站著是獨孤行九的孫子獨孤武,年僅十八便已經在江湖錄上地字榜第十九位。
江湖天地錄記載了在世武林人士的排名情況,分為天、地兩個榜單,分別有五十位,其中天字榜記錄了三十歲以上的,而地字榜記錄十七歲至二十九歲的。
「父親這幾日偶感風寒,便托我送給獨孤爺爺的賀禮。」蘇薇讓人將一箱東西搬了進去。
蘇薇是江寧知府蘇哲的女兒,與江南門獨孤家是世交。
「時辰也差不多了。」獨孤武轉頭讓管家開始讓各派登記禮品,隨後再安排入席。
蘇薇坐在席中實在是不自在便和獨孤武說了一聲溜了出去。江南門前面三重院落是外門弟子住處,中間三重是內門弟子住處,裡面四重是獨孤氏的居所,而壽宴便被安排在這裡第一重處。走過一處長廊,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個圍著高牆的閣樓,蘇薇對著十分熟悉,只要再往前走過一處池塘便是一處僻靜的地方,獨孤武的妹妹獨孤雁便住在那。
「難道是獨孤雁?」蘇薇看到一個一晃而過的身影便追了過去。
「糟了。」葉言之發現身後有人跟著,好在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又帶上了面具,見來人追的急便爬進眼前的圍牆,翻下去時卻後悔了,這裡應該是江南門的禁地「孤藏閣」。
「獨孤雁。」蘇薇小跑過來時氣喘吁吁地扒著一旁的松樹,這才發現幾個泥腳印沿著牆進去了,「別鬧了,這裡面可是你家禁地,快點出來。」
「什麼人?」蘇薇的聲音驚動了禁地的守衛,過來時看到她正站在樹下,只是牆上的泥腳印已經被擦掉,守衛朝著蘇薇行禮,「蘇小姐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
「沒事沒事,我剛剛把那邊的假山看成了雁姐姐。」蘇薇尷尬的笑了兩聲。
「這裡是孤藏閣,蘇小姐還是早些離開的好。」禁衛檢查了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後才離開。
蘇薇咳嗽了兩聲,隨後抬起頭:「人已經走了,你還要用弩對著我?」
「你就不怕我殺人滅口?」葉言之從上面跳下來,用匕首抵住蘇薇的脖子,只需往前輕輕一推,便會要了她的命。
「以你的輕功剛剛殺了我跑走都沒事,恐怕你還未達到目的不想驚動院子里的人罷了。」蘇薇卻十分冷靜,這一點讓葉言之有些意外。
「蘇小姐,那你便當做沒看過我。」葉言之說完便將蘇薇打暈了放在一旁的亭子里,壽宴結束前她還有一些時間,只要在壽宴結束前混在人群之中,便可以找到機會脫身。
半個時辰后,一個穿著淡墨色長裙十四五歲少女和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走過來。少女便是獨孤行九的孫女,獨孤武同父異母的妹妹獨孤雁。
「薇兒,你快醒醒!」獨孤雁發現躺在亭子里的蘇薇。
「雁姐姐。」蘇薇還是覺得有些頭暈,「你別搖了,我頭暈。」
「你也正是的怎麼在這睡著了。」獨孤雁扶著她站了起來。
「你趕緊和武哥哥說一聲,剛剛有人接近孤藏閣,我是在那個時候被人打暈的。」蘇薇揉了揉太陽穴,想著剛剛那個蒙面少年,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難道是萬古派的姦細?」侍女猜測。
「你先將蘇薇送去我那休息。」獨孤雁見到蘇薇已經清醒便立即準備去找哥哥商量。
「那人與你差不多高,還要再瘦一些。」蘇薇回憶,「等一下,我記得他是北方口音。」
壽宴大廳。
「萬古派的姦細?」獨孤武用眼神示意了不遠處的父親獨孤千駒。
「雁兒可是有事?」獨孤千駒應酬了幾句隨後走過來。
「爹爹,剛剛蘇薇在孤藏閣附近被人打暈。」獨孤雁著急的說道。
「那邊……可有事?」獨孤千駒大吃一驚。
「孤藏閣內並未外人闖入。」獨孤武回答。
「從壽宴開始並無人離開府門,看來那人還未得手,這樣武兒,你且先派人暗中排查離開過一重院的人,切記不要被各派懷疑。」獨孤千駒還需再和獨孤行九商議。
「那人與我差不多高,還要再瘦一些。北方口音。」獨孤雁小聲說。
「你先去陪著薇兒,她可是唯一看到過姦細的人。」獨孤千駒囑咐。
「女兒這就去。」
於此同時,葉言之已經將衣服換上,匆忙走過一處長廊時被人攔住。
「可是有事?」眼前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穿著青山派的衣服。
「久仰楚河派大名,在下山清派弟子方梧,不知可否請荊兄弟喝上幾杯。」方梧拿著一壺酒和兩個杯子。
還沒等葉言之回話,走廊另一頭走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就是獨孤武。
「二位怎麼在這喝酒。」獨孤武一眼就盯上了方梧,此人身形和口音確實和妹妹說的差不多。
「我們也是聊的投緣無意間走到這裡,還請獨孤兄見諒。」方梧朝著他行禮。
「那我便帶兩位往回走。」獨孤武跟過來。
「那便多謝了。」方梧伸出手,「荊星兄弟我們進去繼續聊。」
第一夜。
明日便是五年一度的江湖武會,葉言之還有兩天時間探查到密室的具體位置。
「荊兄。」門外是方梧的聲音。
「方兄可是有事?」葉言之剛剛打開門卻見方梧快速走進來合上門。
「我就說今日獨孤武的眼神有問題,你這兩日可一定要小心,我聽說萬古派那個大魔頭派了姦細到了江南門。」方梧小聲告訴她。
「你不會是懷疑獨孤武把你當成了姦細?」葉言之問。
「噓。」方梧打開門縫往外看了幾眼,「此時不可開玩笑。」
「方兄也不必太緊張。」葉言之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了守衛的聲音,「有人來了。」
「楚河派荊星小兄弟可在?」
「何事?」葉言之示意方梧躲在屋內,隨後才打開房門。
「這是明日武會的牌子。」守衛趁機看了一眼屋內。
「多謝。」葉言之將它收起。
「明日會武,荊星小兄弟還是早些休息為好,我們還要去拜訪其他俠士,打擾了。」守衛見葉言之神色並無異樣便合上門離開了。
葉言之貼在門上仔細聽了一會兒,確認腳步聲走遠后:「他們走遠了。」
「今日多謝荊兄了。」方梧走出來行禮。
「舉手之勞。」葉言之無意間看到方梧的腰牌,上面的紋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半年前,寧王府。
戎馬一生的寧王方怵如今已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父王……」方梧緊緊的抓著他的手。
「你們都出去,我有話和梧兒說。」寧王微微睜開眼,等眾人退出去后,他用儘力氣勉強坐起來,「梧兒跪下。」
「父……父王。」方梧愣住了。
「跪下,咳咳……」寧王已經沒時間了。
「是。」方梧鬆開手跪在地上。
「記住我現在說的事情不要透露給其他人。」寧王面色凝重,「三十年前,九王方懷曾經在手下六個人的輔佐下起兵謀反,是我親手割下了他的腦袋。」
「是您……」方梧還從未聽說過這件事。
「正是造孽,先皇有二十多個子嗣現在只剩我與皇上,這三十年前前後後立的五個太子都死的蹊蹺。」寧王苦笑了幾聲。
「父皇慎言。」方梧趴在地上。
「你九伯伯死前繪製了一副藏寶圖,分成六份分別交給了他的六個謀士,我只知道其中一個便是江寧城的獨孤行九,剩下的就看你了。」寧王伸手隔著空氣摸了摸方梧的頭,「我們寧王府一脈未必不能主天下,梧兒,你要記住為父最後的話。」
方梧含淚看著父王咽氣,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原本不諳世事的寧王世子逐漸變成現在這副心思深沉的樣子。
閑聊片刻後方梧回到房內,剛往裡面走了兩步就覺得屋頂上落下些許回城。
「不必躲藏了。」方梧輕輕笑了一聲,隨後房樑上跳下來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穿著夜行衣,「湯寧,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少主所料不錯,今日確實有人闖入了孤藏閣。」湯寧是寧王府的侍衛,和方梧一起長大。
「果然如此。」方梧拉下臉,「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這就去潛入孤藏閣。」湯寧準備離開。
「且慢今日已經有人闖了孤藏閣,想必守衛已經增加,在等幾日。」方梧還不確定藏寶圖是否就藏在那。
第二日。
葉言之剛剛入席便注意到獨孤武在獨孤行九耳邊說了幾句,隨後門口進來了三個人。領頭的便是隱樓江南分樓的護法梅家大少爺梅琮,待人謙和,在江寧城頗有威望。身後跟著一個長相相似卻年輕幾歲的人,此人便是梅家二少爺梅忖,心思歹毒像極了不久前去世的梅樓主,兩兄弟性格差異太大,也引來了很多猜測,兩人也是面和心不和。跟在最後那個十七歲身著紫衣的少年是梅忖的弟子梅淌,不久前挑戰江南門大弟子江榭,使用毒計挑斷了其手筋,結下了梁子,這時候出現定是又想惹出是非。
「隱樓來了……」
「梅家不是和獨孤家有世仇?」
「江湖武會他們不是從來都不屑參與。」
一時間各派議論紛紛,直到獨孤行九咳嗽了幾聲才勉強安靜下來:「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來參加武會。」梅忖漫不經心地看著在場的其他門派,「怎麼不歡迎我們?」
「來人加上隱樓的簽。」獨孤行九按住了獨孤武,隨後決定重新抽籤。
片刻后,江南門的人重新張貼出新的順序。
就在葉言之看著新榜的時候,不遠處的蘇薇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薇兒,怎麼了?」獨孤雁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我好像沒見過那個人。」蘇薇指著那個身影。
「哦,楚河派弟子,據說他們向來深居簡出很少在江湖上走動。」獨孤雁忽然一臉壞笑,「不過我聽雀兒說那個楚河派弟子長得可是十分俊俏,你說你怎麼一眼就看到他了。」
「別鬧。」蘇薇有些不想和獨孤雁說話了。
「沒有沒有,先坐下等下就開始了。」
第四局剛剛結束,葉言之已經等在候場的地方,第一場他面對的靈懸寺弟子空桑,赤手空拳面對七尺的長棍難免處於下風。
「你還有機會認輸。」空桑見他並未帶武器,「況且我長你四歲,你還是回去再練幾年再來。」
「不必。」葉言之先一步登台。
「也太狂了,師兄揍扁他。」幾個靈懸寺憤憤不平。
「空鼎你們幾個安靜點。」靈懸寺的掌門也在。
「請吧。」空桑覺得這一局不出三招自己就贏定了。
只見長棍揚起檯子上的塵土直取葉言之面門,就在蘇薇閉上眼睛等著宣布結果的時候傳來空桑的叫聲,睜眼時空桑居然已經被打倒台下。
「太快了。」獨孤雁直接站了起來,「難道這就是楚河派那套有橫斷江河氣勢的橫斷拳法,沒想到出了力氣大,這出拳的速度竟然也能這麼快。」
「好小子。」空桑揉了揉胸口,剛剛那個看著瘦弱的少年竟然硬生生的接下自己一棍子,隨後反手就彈起長棍,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這一拳就打中了胸口,好在他留手了,「在下佩服。」
獨孤武宣布:「第五場,楚河派荊星勝」
「師父,我只需贏一場就會遇上他。」梅淌看著榜上順序。
「怎麼,怕了?」梅忖眯起眼睛。
「我自是有法子折磨他,若是放縱他成長起來,定是我隱樓大敵。」梅淌奸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