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元能者
顧惟欽緊繃著全身的肌肉,大塊頭也不是好心的護士要他放鬆。二話不說就將粗大的針筒扎入顧惟欽的肱動脈。
顧惟欽心說還好,沒他想象的扎心臟這麼有衝擊力。
但他下一瞬間就後悔了,他好像聽見有什麼東西在自己體內炸開了,又好像只是錯覺。但渾身上下撕裂般的劇痛真切地不能再真切,顧惟欽感受到了,感受到細胞在沸騰,血肉在爆炸,筋脈在抽搐,骨頭在嘶吼!
顧惟欽幾乎要兩眼一黑就昏過去了,但他咬定后槽牙,求生的本能在告訴他:昏過去就死了!
怎麼不昏過去?顧惟欽沒這個經驗!
他決定遵循本能,不再忍著憋著,發出大到嚇人的吼聲,這是人類忍受了不可能忍住的疼痛而發出的痛呼!
顧惟欽是勉強維持住清醒了,同學可被他嚇壞了。
好痛的樣子!我不想死!
本來,瀰漫著肅殺的氣氛,在三把刀的盤旋下,學生們誰也不敢造次。而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率,聽說和看見也不是一個概念。嘶吼聲一出,百分之九十九死亡率的恐懼立馬蓋過了對刀的恐懼,崩潰的哭聲,求饒聲,咒罵聲不絕於耳。
而對兩位超能力者來說,則有人間百態盡收眼底的味道了。
「太爽了太爽了,每次出任務最爽的都是這個時候。你看他們那表情~那痛苦迷茫不知所措的表情~這就是人類的下限啊,太低等了!簡簡單單暴露出自己的負面情緒,這不是只有廢物才幹得出么!廢物的痛苦正是給有能力的人取樂的!羅馬斗獸場那些貴族的作壁上觀,不正是這個原因嗎!每次看到這些廢物我都要好好回味一遍我踏上『元能者』道路的開始——只有我這樣百分之一的倖存者才沒有這麼廢物!這樣生來就是人中豪傑的我,當初可是一邊注射元葯一邊嘲笑那些廢物的啊!能大有作為的人天性就是不一樣的!」
大塊頭兩手抱胸,並未做出任何錶示。
秦雲曜倒是在認真分析:
「聽他這麼說,如果堅忍和心性是那種百分之一的存在,就可以成為倖存者?那我並不是很害怕,倒不如說我還有點渴望……誰不想要超能力?他說的是啥,『元能者』是吧,那我就當一個看看。值得在意的只有一個,如果有人成為了倖存者他們會怎麼辦,束縛我的自由那我是相當不樂意的。那個有磁力的還真是聒噪啊,還標榜自己是有能力的人,做這種事這麼輕車熟路,那元葯研發應該也有點年頭了,概率還就百分之一啊?研發團隊有什麼用啊?換我來說不定早就提高概率然後自己給自己來一針了,真想給他狠批一頓。」
而磁力男的話對顧惟欽產生了巨大的衝擊,這就等於當年破壞他家庭的人稱他是廢物。
顧惟欽控制了嘶吼的聲音,罵罵咧咧翻身坐起:
「還行,一般般痛。」
——此乃謊言。
顧惟欽人都痛傻了。但他的復仇心理促使他貶低磁力男。他覺著自己已經痛到一定程度了,而且是自內而外的劇痛,來點外力說不定沒啥影響,正如1000加了個1,對大小的意義並不大。並且,外力一定能讓他更清醒。
老磁一聽就毛了,這小子怎麼讓人這麼不爽啊,這不是擺明了打我臉嗎,跟看小電影時一個電話打過來一樣,攪人興緻。他又回想起剛才和顧惟欽的戰鬥,愈發覺得自己丟臉了,他可丟不起這臉,決定必須給小毛孩點顏色看看。
顧惟欽強忍住身體的痛苦和本能的顫抖,對走過來的老磁露出輕蔑的笑容。
這可真是薅羊毛薅到老虎頭上了,老磁二話不說對著顧惟欽胸口就是一記正蹬,顧惟欽被踹翻出去足足四五米,正伏在地上大口喘息,還沒緩過氣,就收到了一份正彈腿大禮包。顧惟欽只覺天地輪轉,上一秒還看著地呢,下一秒就被踢飛出去,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過了一會兒本能地呼吸后嗆了一口才發現,自己已落入了水中。
「這裡…是薈萃湖,就在操場附近,體育…老師有提到…雖然是人工…湖…但是不能…下…水,好…痛……」顧惟欽近乎昏迷,他嚴重低估了磁力男的力量,踹的五臟六腑差點搬了個家的那兩腳,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九月時節,略帶幾分清冽的湖水沒有凍得顧惟欽一激靈,反而進一步減緩了他的新陳代謝,他除了快被痛昏過去之外,還新添了幾分困意,他離一頭昏過去,不遠了。
岸上的老磁看著沒一點反應的湖面,充滿惡意地笑道:
「剛才到底是我勁太大了呢,還是他太不經打了呢,還是他剛才迴光返照了呢?誰來解答我的疑惑?」
碰巧秦雲曜正準備問大塊頭倖存者的處置,剛吐出「那個」二字。
在老磁眼裡,這簡直就是無視了他,害他丟了臉!
這種事情,他是不允許的。
老磁立馬把眼神桀驁,儀錶不凡,身姿挺拔的秦雲曜列為這個學校第二討厭的人,僅次於顧惟欽。
老磁立馬晃著大步子過去,打斷秦雲曜的話:
「你有什麼意見嗎?」
秦雲曜只感覺莫名其妙,他可不知道剛才的碰巧給眼前帶著頭盔的話癆添了這麼多內心戲,他滿腦子只有一句話:
「老子惹你了?裝什麼呢。」
但先不提實力差距,問誰不是問呢?秦雲曜也就勉強將就著問道:
「如果有人成為了倖存者,你們會怎麼做?」
老磁倒是沒想到有人會問這個,他察覺到這個秦雲曜是個心大的人,有成為元能者的想法。他眉頭不禁微微蹙了一下:
「剛送走一頭驢,現在又來個倔驢二號……我更討厭他了。」
但他表面也不動聲色,平靜說道:
「我們會用一種特殊的鎮靜劑讓倖存者昏迷,然後帶回組織,進行教育和改造。」
秦雲曜登時在心裡暗叫一聲不妙,活了下來也根本逃不掉啊。他緊接著拋出了下一個自己關心的問題:
「元葯和鎮靜劑不能一起打嗎?」
老磁這會兒確定秦雲曜是真想在注射完元葯后活下來了,而且想的還是最天馬行空的脫離組織掌控。呵,自以為是的東西。
他這會兒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暴露本性,開啟了嘲諷模式:
「就你還想成元能者啊?沒辦法,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這兩個一起打百分百死亡,當然,對你來說,注射元葯的同時打不打鎮定劑,是一個結局。」
秦雲曜也毛了,他很想發作了,畢竟,發不發作不都得挨針?他自認為對他來說沒什麼影響。但他還有沒問完的問題,只能再憋一會兒,忍著一肚子火氣,有些咬牙切齒地問道:
「倖存者不想打鎮靜劑呢?」
接著他的耳畔就傳入了某個欠揍的人刺耳的笑聲。
秦雲曜忍不住了,只想著趕緊動手打了這欠揍的,反正早晚都得打針,不如打個人先,早點挨針。
但他著實沒想到,卻是沉默寡言的大塊頭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看我們有幾個人。」
說完又看了眼老磁。老磁也不笑了,嘴裡不知嘟囔著什麼。
秦雲曜先前的些許怒火被推測取代了:
「這大塊頭看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實則不然。他這一句話回答了我的問題,兩人一組行動可以有效控制住或者擊敗倖存者,強行注射鎮靜劑,打算粉碎我那不接受控制的想法;還警示了一下他過於放蕩的豬隊友,如果豬隊友一人行動沒準會出事,就是這個意思……看來那個大塊頭才是主心骨啊,我成為元能者后可以利用性格缺陷打敗玩磁力的,但大塊頭找不到什麼破綻啊,是個難啃的硬骨頭……」
秦雲曜的思緒即將飄飛到怎麼打敗大塊頭上,卻突然聽得磁力男開口: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剛才那野猴應該已經死水裡了,嘿嘿,他受不了,不知道會不會變成水猴子呢?真讓人好奇啊。下一個誰來受葯呢,哎呀你這麼好奇又站這麼近,就你吧。」
老磁是盯著秦雲曜說話的,他想儘早看到倔驢二號痛苦的聲音和表情,以及再次在人群中蔓延開來的恐懼——先前的恐懼因為秦雲曜的挺身而出已消散了部分。秦雲曜與眾不同的行為,讓他在同學充滿恐懼的眼中,自帶了一層「英雄濾鏡」,當然也有不少人當他也發瘋了就是了。
秦雲曜倒是完全沒考慮自己在同學眼中怎麼樣,歡欣猛然躍上心頭,他等這句話等好久了!他對元葯的期待完全無法掩飾,下意識舔了舔抿著的嘴唇,他甚至主動擼起袖子,讓肱動脈暴露在元葯注射器的眼皮子底下!
大塊頭也沒表現出不配合的態度,雖然對方怪異地主動接受,但注射本來就是他的任務,他沒理由不做。
近了,近了!目測注射針離手臂只有二十厘米了!
更近了,肯定只有不到十厘米了!
而下一刻響起的,是注射器清脆的破碎聲。
秦雲曜頓時只想罵娘,他從聽說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期盼的元葯啊!
他已經看見元能者的大門向他敞開!他已經盤算好了該如何在第一時間擺脫這兩個元能者!
但他的希望被一塊突如其來的冰刀給粉碎了!
等等……哪來的冰刀?
他循方向望去。
秦雲曜怔住了。
那個射出冰刀的人正站在湖面上,側身而立,先前平舉著的手臂緩緩垂下;而頭部始終微微垂著,只注視著自己的身體,一副沒把兩位元能者放在眼裡的樣子。他似乎在感受自身的變化,口中輕吐一口氣,卻見呼出去的水汽變成了許多固態的小冰晶,形似看不真切的冰霧,正熠熠地反射著太陽光。他原本隔著十餘米都能看清的濕衣服,表面逐漸凝起一層冰片;等到冰片越變越厚最終從各個部位脫落的時候,衣服已不見之前的淋濕模樣。最令人驚奇的是,他身為黃炎國人理所當然的那一頭黑髮,已然全部變白!而那白既不是染髮的銀白,也不是暮年的花白,而是有冰面般光澤的、淡淡的天藍色的白。風拂湖堤,天藍白的中短髮輕曳,校服衣角翻卷。他立於凝固的冰層之上,並未做出什麼表現,但卻讓神秘而強大的氣息壓制了這塊空間。
他,正是「倖存者」——顧惟欽。
而他的元靈,已毫無疑問。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