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畫中仙,曲中人
第2章畫中仙,曲中人。
自從常天宏在縣城見了李梨花飾演的翠蓮,之後便失去了聯繫。
1988年常天宏高中畢業后沒能考上大學,便去了神木煤礦,在礦上開卡車,專門運轉煤矸石。
李梨花後來離開了劇團,跟父親去了河南鄭州,父親是省某建築公司的安裝工,派遣河南鄭州,李梨花跟隨父親到鄭州后,找了一份服裝廠的工作。
歲月流逝,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給李梨花介紹對象的人很多,她也見了好多,沒有一個相中的,父母也不願意讓她遠嫁。隨後又輾轉反側回到古城西安。
李梨花是家中老大,還有四個妹妹一個弟弟,都和母親生活在陝北老家。
女大十八變,李梨花出脫的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在古城西安說的對象就過百人,不是李梨花看花了眼,竟然沒有一個合適的,而是城市的男孩和農村的男孩在婚戀問題上不是一個概念,農村男孩有農村男孩的特點,城市男孩有城市男孩知名的弱點,李梨花是農村出來土生土長的農村姑娘,在她的眼裡,城市男孩的弱點被無限放大,就是城市男孩那種居高臨下,俯視農村女孩那種意識形態,是刻在城市男孩骨子裡的對山村人的傲慢,這也就是李梨花在選擇對象時最為敏感的,哪怕有一絲一毫這種被鄙視的感覺,李梨花轉身不談。但其中有一個叫劉東陽的小伙,這個城中村的小伙劉東陽對她是追得死去活來,從來都是把她看得很高很高,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儘管後來在訂婚的時候,她感覺到劉東陽的父母那種對山裡人的鄙視態度,已經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她把自己的感受說給了劉東陽聽,想分手,劉東陽竟然自殘手臂以示衷心,後來知道邊家村有一個女孩對劉東陽是死心塌地地愛戀,劉東陽都選擇追求李梨花,這就成為李梨花最終選擇了劉東陽的唯一理由。
劉東陽家住古城牆附近不遠的城中村,這地理位置優越,站在門口就能看見城牆,雖是農村戶口,但經濟條件是城裡的居民所無法比擬的。加上劉東陽分戶后還分得到了村上的一塊在三分宅基地,這地皮可是寸土寸金。蓋成房子出租會有很豐厚的經濟收入。
這些生活在城中村的女孩不外嫁,男孩子擇妻都是看高不看低。李梨花父母見劉東陽外像敦實,主要還是經濟方面的考量,同意了這門婚事。
李梨花問劉東陽文化程度,劉東陽還說自己是西工大附中讀完了初中,後來結婚後才知道他上小學二年,在西工大的圍牆上耍了二年……
婚後和李梨花和劉東陽的父母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李梨花是受盡歧視,後來和劉東陽從家裡搬了出來,在同村租房子住。村上賣地分了一些錢,兩口子就在自家的宅基地蓋起來兩層樓板房,自己住了一半,外租了一半,後來就添了果果,日子也算滋潤……
再說常天宏家境貧寒,父母都上了年紀,還有二個弟弟一個妹妹,常天宏幾乎不敢奢想太多,一門心思就是掙到錢。
經過幾年下井,他用勞苦的血汗錢買了一輛大卡車自己當起了老闆,在礦上拉運煤炭,雖然對李梨花的初衷未改,一直想賺到大錢后大膽地去向李梨花求婚,可是他兩個弟弟也都到了婚娶的年齡,年老的父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爹一有空就把他種的芝麻紮成香油,一有空就給鎮上的張大嘴那裡跑,張大嘴是鎮上有名氣的媒人,他沒有說不成的媒。
常天宏一直在打探李梨花的消息,也一直沒有任何關於李梨花的音信。
他在礦上幾年幾乎沒有停歇過,辛苦的付出使他攢了一些錢,還配備了蜂窩電話大哥大和雙排漢顯傳呼機。
時間來到了1991年的仲夏,常專程跑到市裡買了一身品牌西裝,真皮的皮鞋,還讓形象設計師精心給自己設計了適合他的髮型。採購了兩瓶好白酒、兩包上的好茶葉等禮品。他還特意買了一隻足10克多的金戒指,開著他的大卡車,去李家村找李梨花。
常天宏開著卡車到了李家村李梨花的家門口。
李梨花家門口有一條小河,潺潺的流水從跨河的小木橋下流過,河邊幾棵高大的柳樹婆娑著柳枝。
柳樹下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上有個眼拴著一頭大花牛,大花牛悠閑地擺動著尾巴。
遠遠隔著小河就能看到大門上鎖,那鎖已經生了銹。
常天宏從車上看見矮矮的圍牆內長滿了草,草長得很高,滿園都是。
他剛下車,李梨花隔壁的弓腰老太太聽見外面有動靜,可能是怕那頭花牛被人偷走吧,她先出門看了看她家的花牛,見有一輛大卡車停在路上,弓弓腰老太太便警覺了起來。
還沒有等常天宏走過小木橋,老太太先開口問常天宏:「你是哪個村的?你找誰?」
常天宏連忙回答道:「這位老婆婆,我是來找李梨花的?」
老太太先是一驚,等了好長一會兒才說:「人家都進省城了好幾年了,一直沒有回來過,你是?」
常天宏於是返回來從車上取下兩包禮品,走過小木橋來到老太婆跟前,很恭敬地遞給老太太禮物,老太太不要,推來推去後來也就收下了。
常天宏對老太太說:「我是溝西那個常家莊的,我和李梨花,還有村裡面的李致遠,李雲飛都是初中同學,路過這裡順便看看?」
老太太點了點頭說:「你沒有去致遠和雲飛家?你是不是看上李梨花了?」
常天宏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笑了笑說:「準備去找致遠和雲飛,從初中畢業都快7年了,不知道他們什麼情況?」
老太太說:「你不用去找了,他們兩個能耐大得很,都在省城攬工程干,村裡面最高最漂亮的那兩座二層樓房就是他們兩家蓋的,他們都已經結婚有孩子了,不過他們父母都在家,你想打問什麼事可以去他們兩家問問。我知道李梨花好是今年年前結婚了,她大伯和三爸四爸去省城參加過她的婚禮,回來說李梨花嫁的人家條件好,李梨花享清福了,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常天宏聽到弓腰老太太說李梨花已經結婚,頓時渾身如散了骨架,兩腿不由得發軟。他便匆匆告辭了老太婆,也沒有勁兒去李致遠和李雲飛家打問關於李梨花的消息,就開著大卡車在蜿蜒的山路上毫無目的地跑,不知道跑了多少里地?路邊遇見一塊平坦的打穀場,他就把車停在打穀場上,順著小路跑到了山坡頂上。
廣袤的陝北黃土高原,溝壑縱橫,堆積而上的梯田,蕎麥花開得正濃。
他癱睡在山頂的草地上,仰望著天空飄過的白雲,流下了眼淚……
他閉上了眼睛,李梨花的舞姿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她彷彿又在唱《畫中仙,曲中人》:
本是春圖畫一幅,
秋去冬來花依舊。
一心只作畫中仙,
誓死不作曲中人。
誰知一首糊塗曲,
人人終成曲中人。
簫笛如訴話人生,
旋律跌宕人起伏。
曲終人散夢終醒,
何必執著在曲中?
孤身獨奏離別賦,
入夢續唱鳳求凰。
千古知音最難覓!
肝腸寸斷於夢中。
曲中人在訴衷腸。
痴情不驚畫中人?」
常天宏躺在草地上回味著李梨花畢業典禮上的自唱自舞的情景。他卻用了多年的光陰讀出其中的意境……
天黑了,常天宏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地上,漫天的星斗,滿山溝響起了昆蟲的鳴叫,山樑的晚風呼呼地吹起。
草地上很潮,他感到有些腰痛,就是不想起來,他真想到了死。
他一直一動不動望著群星璀璨的夜空,思念著夢中的李梨花,他知道夜晚有狼群出沒,就這樣葬身狼口吧。他不知道會不會還有明天,也不知道明天到來怎麼去繼續……
猛然間他感覺身邊有黑乎乎的東西在走動,他本能地坐了起來,不錯,真是狼群。
他知道不是做夢,他睜大眼睛仔細數了數,是7隻狼群。
他知道狼的七匹一群,那是最可怕的一種力量組合,戰無不勝,一隻猛虎都不是七匹狼群的對手!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命會這樣結束,認命吧!
他靜靜地坐在原地,雙手合十打坐,緊閉雙眼,心裡默默地對李梨花說:「今生與你失之交臂,我感到這個世界空空蕩蕩的……」
他等待狼群發起攻擊,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一了百了,也好。他一直沒有睜開眼睛,狼群也始終圍著他沒有動,就這樣一直對峙著。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腿已經麻木了,他想站起來,他知道在站起來的一瞬間,狼群對他的攻擊使他死得很難堪,他想體體面面地走,讓狼把他吃得乾乾淨淨,骨頭都不要留下,像天葬一樣!
突然,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天空劃過一道亮光,幾乎照亮了整個天空,如白晝一般。
他知道是星星隕落,劃過了天空。
他聽老人說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天有星隕落,地上就會有人死亡,他平靜地等待著死亡,一動不動……
狼群在流星劃過天空的亮光中,看見常天宏如鍾坐立,如塑像一般,頭狼示意其他狼走開,狼群迅速撤離了,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頭狼仰天長嘯,群狼跟著長嘯,響徹夜空。
山頭風聲咋起。常天宏站了起來,他活動了一下腿腳,苦笑道:「老天爺,我竟然成了狼不吃!難道我的命不該盡?是不是還有什麼傷心事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