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黃榜風波
梁家灘剛入冬就捂了一場大雪,在人們酣睡后的深夜,大雪悄無聲息地將大地覆蓋,厚度剛能埋住腳面,這場大雪給還沒有準備好卧冬的莊戶人帶來了閑暇,都鑽在熱被窩裡,享受著大雪封山後的愜意。
而魚隊長早早起床去河灘看他撒的網,他走到村口見村口的電杆上貼著一張黃紙,貼得很高,魚隊長不解,於是就走到電杆跟前看個究竟,這不看不說,看罷大吃一驚,只見黃紙上寫道:
「天惶惶來地惶惶,
梁家灘出了梁大廣,
公飽私囊把款貪,
風流成性太糜爛,
妖女梨花會唱戲,
大廣古城去幽會,
十萬八萬算小費,
寡婦春香已轉正,
一身內衣一頃地,
站在豪宅環四周,
村村都有丈母姨,
東村楊寡婦,
南村喬丫琪,
西村田雪梅,
北村謝婉瑩,
說書十年難果腹,
一朝書記萬貫財!
誰揭黃榜誰遭禍,
過路君子仔細看,
百姓唾棄臭萬年!
徹查梁大廣!
魚隊長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到梁大廣對自己不薄,這幾年把村搞得也大變了樣,村裡的面貌正日新月異,這突然冒出這樣的黃榜,事出蹊蹺,他試圖撕掉黃榜,可那黃榜貼得老高,怎麼也夠不著,他準備回家去拿梯子,猛然想到讓人看見還以為是他貼的黃榜,於是就匆匆離開是非之地,加快步伐到河灘去了。
等魚隊長從河灘提了幾條魚上來時,電杆下面已經圍滿了人,有派出所的民警也在現場拍照,群眾都議論紛紛,有人說梁大廣家的大門昨天晚上也被人抱了幾抱玉米稈放火燒門了,梁大廣出門看見大鐵門被燒得面目全非就報了警,誰曾想到還有黃榜這齣戲?
一時間,村民們不顧寒風凜冽,大雪紛飛,都假借掃雪,東邊一堆,西邊一群,七嘴八舌地都在議論這起連環攻擊梁大廣事件。有人說這起事件就是梁宏民的傑作,而有部分人認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可能和梁家灘煤礦領導層的鬥爭有關聯,梁家灘一把手許國有從國慶節后就有人匿名舉報過,梁大廣大婚之後,許國有被立案偵查,相關部門多次找過梁大廣,據說是煤礦建設初期,許國有和梁家灘村委會主任梁大廣有經濟問題,這黃榜事件正好能加快許國有被定罪下馬,還有部分人認為,這起事件是來年村班子改選的幫派鬥爭,總而言之,梁大廣已經面臨四面楚歌,身陷囹圄的處境。
就在黃榜被炒得沸沸揚揚的同時,派出所民警開始對這起誹謗事件立案偵查,民警開始逐家逐戶對這起事件進行走訪摸排,絕大多數村民認為梁大廣是梁家灘百姓的恩人,村民不會對自己的恩人下手,嫌疑最大的梁宏民最終被約談,而事發時間梁宏民一直在內蒙,沒有作案時間,想推倒梁大廣領導班子的新一派帶頭人叫梁正寬,也成為派出所民警約談的對象。
梁正寬其人文化程度高中畢業,父親是村裡面的赤腳醫生,政策放開后在村裡開便民診所,梁正寬隨父親學醫並考取了醫務執業證書,在村裡交的朋友很多,他幾代單傳,與梁大廣兄弟五人相比的確是勢單力敵,他要在村委會的席面上爭取一席之地難於上青天,因此他貼黃榜的嫌疑就越來越大。就在派出所民警約談他之後的當天,他剛走到村口,就被列上黃榜的東村楊寡婦,南村喬丫琪,西村田雪梅,北村謝婉瑩四人團團圍住,她們四人其實就是梁大廣班子里的成員,她們的職位分別是副主任,監委會主任,會計和出納,四人一擁而上把梁正寬撲倒在地,梁正寬的臉也被抓爛,衣服被撕破,不知道是誰還在梁正寬的命根處踢了幾腳,梁正寬還被救護車拉走住了院。
梁正寬住院后,梁大廣被暫停書記職務,保留其董事長職位,圍毆梁正寬的四人被派出所做出了行政處罰……
孫春香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搞得暈頭轉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事態不但沒有慢慢向好發展,而是愈演愈烈,煤礦一把手許國有被免職,移交相關部門繼續就其經濟問題進行深挖和公訴,梁大廣也與許國有案子有瓜葛,被相關部門帶走立案審查。
蜜月還沒有度完,梁大廣與孫春香的幸福日子被一張黃榜攪得雞犬不寧,孫春香知道梁宏民在家,就去質問梁宏民,梁宏民正趴在炕上聽收音機,沒有注意孫春香進來,孫春香一進窯門,操起門背的掃地笤帚,猛抽梁宏民的屁股。梁宏民被笤箸把打得爬了起來,一把奪過孫春香的笤箸喊叫道:「嫂子你真打!黃榜和我沒有關係!真的不是我乾的!」
孫春香罵道:「梁宏民,你早吃屎去了!事到如今你卻如此卑鄙無恥!梁大廣不管怎麼說也是我們梁家灘人的活菩薩!這下好了,他進去了,事大事小還不知道,這事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我?這讓我還活不活了?」
梁宏民反駁道:「你說話得有證據,相關部門派出所都沒有這樣對我,我想得到你還用這種方式嗎?我只需要說一句話你就是我的,我幹嗎要去張貼黃榜?難道我不知道一張黃榜威力有多大?難道我想當村主任不成!我也不是那塊料!」
孫春香聽罷梁宏民的話,思量了半晌,她抓住梁宏民的話追問道:「你一句話我就是你的?你咋那麼自信?你哪一點能勝過梁大廣?你今天說出來我聽聽,看你能放出多臭的屁來?」
梁宏民也不屈不撓,滿臉漲紅地說道:「是你逼我說的,好,我今天就說給你聽吧!黑球和蘭蘭都是我的骨肉!你聽見了嗎?你好好回味一下,你要不要我們去做個鑒定?」
孫春香聽罷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一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終於今天被證實,她思慮著兩個孩子的由來,她一直納悶一件事,在懷孕這兩個孩子的那幾個黑夜,她都是迷迷糊糊的,就好像服用了迷藥一樣,在懷黑球的那天晚上,梁宏偉抱著他纏綿不休,她非常口渴,就喝了梁宏偉為他倒的水,後來就呼呼大睡了,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人和她親熱,就是無法睜開眼睛,她以為只是夢,這夢一樣的感覺出現了兩次,使她懷上了兩個孩子,她早上醒來還問梁宏偉,說出了她做的春夢,梁宏偉說不是夢,是真的,是她太瞌睡了,他為了要孩子一夜翻雲覆雨了幾次……
孫春香從前到后捋了一捋,追問道:「你把話說明白點,你說的意思是偷梁換柱不成?」
梁宏民回答道:「你和我哥結婚後一直不孕,我哥懷疑自己有問題,就獨自一人去做了檢查,結果是精蟲成活率低下,也就是沒有生育能力,他為了能留住你,把這事說給了我,如果不是我哥意外,這事肯定會帶進墳墓,我哥走了,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帶走了我的骨肉嫁給了梁大廣,我本來想找梁大廣把這件事說出來,覺得不妥,所以我想找個機會對你說,也是不敢說出口,你們結婚了,我跑到內蒙去避嫌,想擺脫那種良心的不安,我不管怎麼死都無法閉上眼睛啊!我的嫂子!這一個月來,我生不如死!這事你現在知道了,天底下再沒有人知道,人們的猜測究竟只是猜測,真相只有你和我知道,我希望你和孩子回到我的身邊,我們一脈相承,讓大廣叔重新尋找自己的另一半,為他生兒育女,傳承血脈才是正道!」
孫春香低下了頭,思慮萬千,她知道梁宏民說的都是真話,如果梁宏民早早是出實情,她怎麼也不會去傷害一村人的活菩薩梁大廣,她沒有再說什麼,拖著沉重腳步走出了梁宏民的窯門,一步一步不知道要去哪裡?
當孫春香走到梁大廣門前廣場時,老遠就看見梁大廣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門前廣場上還有幾輛閃著警燈的警車,是法院的。遠遠就看見瘋子楊亭雨手舞足蹈在門口跳起了迪斯科搖擺,最裡面還唱著《冬天裡的一把火》,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梁大廣家庭酒店的員工和管理人員被法院的法警攆了出來,原來梁大廣酒店被法院查封,停止了營業,梁大廣的賓士車也要被法院拖走。
梁大廣的四個弟弟也都在場,孫春香快步走到大門前,梁大廣酒店的大門被貼上了封條,一伙人準備去拖梁大廣的賓士車,孫春香攔住他們問究竟。
她問道:「梁大廣犯了什麼滔天罪行,你們竟然要連窩掉不成,我雖然是梁大廣剛娶進門的媳婦,但我還是一個梁家灘的村民,梁大廣是梁家灘人的活菩薩,有句話叫法不治眾,我以梁家灘村民的身份今天就要阻擋你們,想拖車,我不答應!」
孫春香這一質問,還沒有等回答,村民們便一擁而上,把他們團團圍住不約而同地喊道:「梁大廣活菩薩!梁大廣活菩薩!」
一時間,梁家灘的男女老少把廣場圍了個水泄不通,廣場上人越聚集越多,酒店經理與村委會主任梁化平也站在了孫春香的身旁,梁大廣的四個弟弟也加入進來,村委會主任問道:「請問你們查封梁大廣家庭財產有沒有判決公文,請公示一下。」
一個帶頭的領導說:「我們是上級指令,對梁大廣涉嫌梁家灘煤礦初期建設經濟問題進行執法,請配合!」
村委會主任梁化平厲聲問道:「你們這是知法犯法!請立即撕掉酒店封條,拿文書來執法,否則今天你們這些違法行為會得到就地正法,你信不信?」
村民們開始起鬨,廣場上呼聲一片,有人撥打了報警電話,派出所警車不一會兒就趕到了現場,派出所民警想把法警叫到一邊說話,村民們讓法警當面把他們執法的依據拿出來說事,一時間法警有些尷尬,領隊的法警用手機打電話在彙報現場情況,村民們很配合地安靜了下來,打電話的法警掛了電話后,讓兩個法警去撕掉封條,兩個法警準備去撕封條,被村委會主任攔住,村委會主任問道:「這封條是封就封,說撕就撕,封條代表的是國法,難道法律是為某個人或者是某個組織服務的話,我想知道指示你們貼封條和撕封條的人,這個人是為誰服務?有人想扳倒梁家灘煤礦一把手許國有,讓我們梁家灘的領導班子一同沉沒,別忘了,沒有梁大廣,沒有許國有,哪裡來的梁家灘煤礦?哪裡來的成倍成倍的財政收入?哪裡來的梁家灘村民日新月異的發展?總有那麼一些人或者組織,栽樹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桃子熟了的時候,你們個個伸長了手,甚至有些人還掄起了剁斧,為了果實不惜去砍樹!這些人別以為群眾看不清你們的嘴臉,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梁大廣還在相關部門接受調查,你們是奉誰的命就查封梁大廣的私人財產!是誰指使你們乾的?」
一伙人被問得啞口無言,群眾有人開始向那伙人扔雪球,人群開始涌動起來……
片警汪清彪大聲說道:「各位村民,大家不要圍觀起鬨,我們公對公妥善處理此事,相信我們的政府部門,請大家解散,我們和法院的同志去村委會協調解決,大家說好不好?」
圍觀的群眾沒有一個人說話,而瘋子楊亭雨喊道:「不好!禿子打傘無法無天!濫用法律該當何罪?」
群眾開始起漫,場面一時失控,雪球從四面八方扔了過來,八名法警們開始向梁大廣院子後退,汪清彪拔出手槍向空中鳴槍三下,雪球才停了下來。
梁大廣的小弟梁廣平是省電視台職業記者,他用攝像機錄取了現場的視頻資料,片警汪清彪沖著梁廣平厲聲喊道:「把錄影帶刪除!」
梁廣平亮出了記者證,對片警汪清彪說道:「你怕什麼?難道你怕輿論監督嗎?」
汪清彪一下子改變了態度說道:「既然是媒體監督,我們都歡迎,繼續繼續……」
汪清彪對村主任梁化平說道:「梁主任,還是你來給村民說說吧,請村民讓開,讓人先走……」
梁化平說道:「汪警官,您不是來辦公的吧!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讓村民讓開,您有!您可以逐級上報縣相關部門,市相關部門,可以動用特警和武警中隊人馬,這手無寸鐵的庄稼人竟然能擋住你們部門的人?您說是不是?老百姓即使沒有眼睛,也有耳朵呀!您說是不是?」
村民們依然把躲進梁大廣院子的法警圍得水泄不通,汪清彪並沒有請求警力支援,而是撥通了馬縣長的電話,讓馬縣長從行政干預手段層層施壓鄉鎮領導,讓群眾放法警們走,馬縣長接通電話后說道:「簡直是一派胡言,我就在梁家灘煤礦,我馬上過來,你把群眾當什麼了?你那點小船是漂在人民群眾的海洋里,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道理還用我說!」
很快,馬縣長的車就到了梁家灘,隨行三部越野車,其中一部車正是韓小川的座駕,村主任梁化平走到梁廣平跟前說:「韓小川也來了,你小心你手裡的攝像機!」韓小川幾乎和馬縣長同時下了車,馬縣長見韓小川下車,示意韓小川迴避,韓小川對馬縣長說:「我隨便走走,看看梁書記的豪宅!」於是馬縣長就隻身一人走到片警汪清彪跟前,對群眾提高聲音說道:「我是馬平川,一個不稱職的在職縣長,今天能在我管理下的縣內發生這樣的事,我感到臉紅!請各位父老鄉親批評教育!同時對各位父老鄉親表示道歉,這件事第一點,出警民警按程序對法院法警的違法行為要進行現場制止,並做好筆錄留痕,汪警官,你是怎麼做的?第二點,違法法警知法犯法,先收拾了讓他們的領導來派出所要人,誰在違法犯罪就收拾誰?法院法警違法就不敢管了嗎?汪警官,你手裡的傢伙是指老百姓的嗎?」
現場一時間掌聲四起,群眾很快給派出所民警讓出一條道來,汪清彪讓法警上車去派出所做筆錄,警車閃著警燈拉起警報駛出了梁家灘……
馬縣長見法警被帶走,向群眾抱拳表示感謝,他語重心長地對群眾說:「感謝理解和對我工作的支持,請相信我!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群眾又一次掌聲響起,久久不能平息,馬縣長在老百姓的擁護中駕車緩緩離去,消失在群眾的目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