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善良與愛

男人A走入了檸檸所在的角落之中。

在那一瞬間，男人A跪在了地上，掩面痛哭，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小女孩檸檸鑽入男人A的懷裡面，抱著對方一句話也不說。

「對不起，檸檸，叔叔沒用。」

男人A將小小的身子緊緊抱住，在檸檸的耳邊不斷的道歉。

檸檸咬著嘴唇，任由眼淚落下，搖了搖頭，她並不怪叔叔。

因為，是她要求這麼做的。

站在房頂的阿義與希羅娜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頓時一頭霧水。

他們現在才看出來，男人A似乎並不是故意要對男人B那樣說的，而是有些迫不得已的意思。

【小姨，我去看看檸檸的生父，你留在這裡。】

阿義拍了拍希羅娜的肩膀，用始黑之力在心中傳音。

希羅娜瞪了瞪眼睛，驚奇的瞧了瞧阿義，她才知道阿義竟然還會超能力者的技巧，應當是出來旅行之後才學會的。

不過一想今天上午與他們分開的娜姿，希羅娜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希羅娜點了點頭，然後看著阿義從房頂的另一側跳了下去，朝著還坐在那邊的男人B走去。

「這樣就好了，這樣爸爸就不會難過了。」

檸檸的聲音再次響起，將希羅娜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只是，要讓叔叔傷心了。」

「...」

男人A沒有說話，只是抱著懷裡面的小女孩。

「這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有需要的話請儘管開口，能幫上忙，我一定幫到底。」

希羅娜聽得雲里霧裡的，終究是忍不住了，讓烈咬陸鯊將其抱了下來，然後站在一旁開口詢問。

「姐姐幫不上忙的。」

男人A驚訝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希羅娜，而檸檸只是搖了搖頭，並不對希羅娜所說的話抱有任何的希望。

男人A聽了檸檸所說的話也是搖了搖頭，謝絕了希羅娜的好意，不過他還是很願意與對方聊一聊的。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先容許我將檸檸送回房間。」

現在的他，很需要找個人訴說一下這件事情，他已經要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了。

「叔叔...」

檸檸抓了抓男人A的衣領，看著男人A狼狽的模樣，有些擔心。

「你該睡覺了，明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要到石英高原了哦。」

男人A揉了揉檸檸的小腦袋，然後將其抱起，一邊朝著房間的方向走去，一邊輕輕拍打著檸檸的背部，哄著對方睡覺。

會是一個溫柔的父親。

希羅娜看著男人A對檸檸的關切，心中對男人有了幾分判斷，也更加肯定剛才男人A一定是不情願對男人B說出那些話的。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

將檸檸送回房間，看著對方睡著之後，希羅娜與男人A來到了喧鬧大廳的某個角落坐了下來。

這個地方不怎麼起眼，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下，基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位置。

「剛才外面有些暗，沒能認出來您，失禮了，希羅娜小姐。」

男人A對希羅娜鞠了鞠躬，這也是他為什麼要選擇這個地方的原因。

他猜測希羅娜小姐應當是不想被太多人給認出來的，而且被認出來的話也無法進行談話了。

只是，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如此有幸，得以向一位冠軍進行傾訴。

冠軍...原來是這樣溫柔的嗎？

「沒關係，不必如此拘謹，所以，有什麼可以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希羅娜擺了擺手，她現在更加關心剛才發生的那件事情。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沒那麼複雜...失禮了，還未自我介紹，在下阿密烏，關東地區一家中小企業的老闆，一個無能的男人。」

阿密烏說到此處，似乎是無顏面對他人，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

好歹也算是一位成功人士，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對方如此慚愧自責。

「...」

希羅娜沒有說話，她不想在這種時候打斷對方，只是靜靜的傾聽著。

「我曾經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水果店老闆，直到我遇上了檸檸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妻子，四年前，她帶著檸檸來到了我的店裡打工。」

「她很溫柔，是一個相當溫柔的女性，我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了她，我也看得出來她對我的感覺不錯，所以我向她求了婚，我發誓會愛她一輩子，會讓她和檸檸過上幸福的生活，但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嫁給我。」

「我不理解，直到三年前，她突然暈倒進了醫院，我才知道她得了絕症，也知道了她為什麼不願意嫁給我，因為她覺得自己會拖累我，會給我花好多好多錢。」

「我救不了她，我當時以為是因為我沒錢，如果我有錢的話，我一定能救下她，那時的我只能看著她的雙眼在痛苦中慢慢失去高光，她在臨死前求我照顧好檸檸，她能拜託的人只有我了。」

「錢，成了我心中的執念。」

「這三年的時間裡面，我不顧一切的努力去搞事業、掙錢，有錢了、閱歷也廣了，然後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麼可笑，在絕症面前，錢沒有半點作用。」

「我將我對她所有的愛都轉移到了檸檸身上，將其當做是我的親女兒，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發現了檸檸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太健康，我帶她去做了檢查，檢查出檸檸遺傳了她母親的病，一種無法醫治的絕症。」

「我救了不了她，就像我救不了她母親一樣，我只能看著她一天比一天虛弱，而我竟然什麼也做不到？」

男人說到這裡的時候，面色開始變得猙獰，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希羅娜聽到這裡，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檸檸說自己幫不了他們了。

這真的是，很令人絕望的事情。

「檸檸的生父，在這四年裡面時常會來探望檸檸，雖然他的精神出了些問題、智商永遠停留在了八歲，但他很愛檸檸，一點也不比我差，檸檸也很喜歡他，所以我從來沒有排斥過他與檸檸接觸。」

「但是在檸檸得知了自己的病症之後，她就請求我，讓我永遠不要告訴她的爸爸，並希望我可以將她的爸爸趕走，最好永遠都不要再來找她。」

「呵呵，檸檸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孩子對吧？哪怕知道自己要死了，第一時間也不是哭鬧，而是在擔心自己死後，我們一定會很傷心難過，因此自責。」

「所以，剛才我說出了那樣的話，讓檸檸的生父可以永遠不用知道這一切。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將要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那個傻子是我，而不是他。」

阿密烏抬起了頭，面容憔悴的望向了天花板。

這一切的一切已經讓他身心俱疲，甚至有了就此撒手的想法。

可是對愛人的承諾與對孩子的父愛硬是讓他將這一切扛住了。

「...對不起。」

這一刻的希羅娜是發自內心的敬佩面前這個男人，同時也為自己幫不上忙感到愧疚。

阿密烏將這一切都承受了下來。

甚至願意為了檸檸對檸檸的生父說出那樣殘忍的話。

這份愧疚或許會伴隨其一生，令其一生都陷入痛苦之中，然而對方還是那樣做了，為了自己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

「哪裡，您願意聽我講述這些事情，我就已經很感激了，這些日子一直一個人獨守著這些秘密，真的很難受。」

阿密烏勉強的笑著搖了搖頭。

他並認為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情，只是做了一個男人、一位父親，該做的事情。

「我想，無論是檸檸還是她的母親，能在生命的最後這段時光遇上您，心中一定會覺得很幸運吧。」

「是么...可她不願嫁給我，檸檸也從未叫過我父親，我可真是個無能的人啊，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看著她們活在痛苦與絕望的日子裡。」

阿密烏說著又捂著了自己的雙眼，對於只能眼睜睜看著愛人和女兒的離世，他真的特別痛恨和厭惡這樣無能的自己。

「您很善良。」

希羅娜靜靜的說出了四個字。

可是她也知道，越是善良的人，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就越是痛苦。

因為...

「可是善良，救不了我愛的人啊。」

阿密烏的淚水再次充斥了憔悴的面龐。

聽著阿密烏所說的話，希羅娜陷入了沉默，她扭頭透過身旁的窗戶看向了外面。

她並不想將這些事情告訴阿義，因為她知道那個孩子一定會因為自己幫不上忙而陷入自責。

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樣。

。。。

外面的甲板上。

阿義與男人B坐在一起，靜靜的吹著海風，聽著男人B笑著跟他說著他與檸檸一起玩耍的故事。

男人B叫做蘑菇，一個很奇怪的名字，據他自己說是因為小時候被孤兒院的奶奶發現的時候，自己正在吃蘑菇。

「其實...我知道我跟別人有點不一樣。」

突然間，蘑菇停下了傻笑，他抿著嘴，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大海，「因為，大家都很照顧我啊。」

「...」

阿義聽到這裡的時候愣住了，他張了張嘴，扭頭看向了身邊的蘑菇。

這個男人的雙眼之中充盈了淚光，單純的像個孩子。

「蔬菜店的婆婆總是在我路過的時候給我塞幾個水靈靈的蘿蔔、理髮店的叔叔見我頭髮長了總是把我拉進去給我理頭髮、孤兒院的弟弟妹妹們收到了糖果也總是讓給我...」

蘑菇說著說著，淚水就從雙眼之中流了下來，他抬起胳膊不停地用手背擦拭，「正因為，我跟其它的人都不一樣，所以大家才會如此照顧我，對嗎？」

「...」

阿義又該說什麼呢，他張著嘴，如鯁在喉，愣是發不出半點聲響。

他不再言語，伸出雙臂將面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大孩子攬入懷中，讓他的腦袋可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阿密烏說的沒錯，我沒有辦法照顧好檸檸，我沒有辦法給她更好的生活，我有好多字都不認識、也有好多事情怎麼也學不會，儘管我很愛她，但是我也知道...」

蘑菇的聲音中滿是難過與悲傷，這樣的情緒傳達到了阿義的心中，讓阿義有些想哭，

「僅僅有愛，是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好父親的。」

「......」

「我好羨慕阿密烏啊，他是那麼厲害，可以把檸檸照顧的很好，我也想像阿密烏一樣厲害啊，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父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