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ch57 「其實我的梨,不是梨子的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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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將水杯遞給他,自己坐在沙發另一側喝水,用餘光瞄著陸聞嶼的反應,幾乎要笑出來,裝作沒事人一樣說起自己給姜女士買的生日禮物,蘇梨買的是一件裙子,在購物軟體上無意中看到的,價格中等,蘇梨只是覺得姜女士穿上會很好看。
陸聞嶼低頭喝水,沉默一會,說好。
他將杯子里的水喝乾凈,握在手裡,手指摸著杯子邊緣,已經在放空竭力使自己恢復平靜,但是這種事情不是說想象就能平等下來的,等他回神時,目光又落在蘇梨的唇瓣上。
蘇梨還在說自己要送的生日禮物,嘴唇一張一合。
他默了片刻,還是打斷了蘇梨的話,面上流露出一種強行壓制的平靜,就像是即將夏季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傍晚,發悶的熱,開口:「小梨。」
「嗯?」蘇梨一開始說的時候還有種故意扭轉話題的生硬,後來越說越沉浸,回頭看他,眼中有被打斷的不解。
這次他不再做暗示,而是俯身過來,一手握著她的腰,將她往下壓。
言語間輕輕哄她,喊她小梨。
蘇梨不由自主笑了下,在陸聞嶼親她的時候,她的手指摸著陸聞嶼耳後的一簇頭髮,他的頭髮不算柔軟,經過精心修剪過的頭髮戳著她的指腹。
蘇梨用帶著點笑的語氣告訴陸聞嶼:「其實我的梨,不是梨子的梨,一開始是離開的離。」
蘇梨一開始叫做蘇離。
是離婚的離,是離開的離,是分離的離。
蘇梨在十八歲后自己改名,警察問她要改什麼字,蘇梨一時愣怔,什麼都由自己做主的壞處就是會在做出選擇的時候有大片空白。
剛好警察手邊有顆剛洗好的雪梨。
蘇離說:「就改成梨子的梨好了。」
警察:「確定了嗎?就改一個字?」
蘇離點點頭,笑著確定,之後帶著賣房子的錢坐火車去上大學,後面再也沒有回過家。
蘇離成了蘇梨。
陸聞嶼一怔,動作停下來,仍舊一下又一下吮著她的唇瓣。
蘇梨喜歡陸聞嶼這種照顧,像是照顧孩子一樣,讓她產生一種被疼愛的錯覺,她總算知道自己疼愛別人時候,那個被疼愛的人會有的感覺。
怪不得梁遠丞念念不忘,怪不得周予辭誠惶誠恐。
她摟緊陸聞嶼:「阿嶼,再叫我兩聲名字。」
會摟住的人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伸手拍著她的肩胛骨,輕輕道:「小梨,小梨。」
她坐在陸聞嶼懷裡,兩人安靜牽著手片刻,陸聞嶼下巴抵著她的額頭,過了很久才慢慢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他談起自己小時候像是說一個小朋友。
陸聞嶼笑:「我聽我爸媽說我小時候開口說話很晚,總有人擔心我是個啞巴,我爸媽帶我做了檢查發現什麼事情都沒有,只是我反應太慢了,我爸媽就總愛跟我說話,什麼都要問問我,我就啊啊的回答,我第一次叫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叫我們家的小狗,我爸很生氣,做了蛋糕哄我說話。」
蘇梨聽到這裡不由自主笑出來,因腦補的是陸淮年的臉,這位中年男人不怎麼凶但總覺得嚴肅的臉,她想象著陸淮年很生氣卻拿著蛋糕哄兒子的場景。
陸聞嶼輕輕摸著她的頭髮,手指穿過她的髮絲,聽她笑了,才低聲道:「小梨,你小時候呢?」
小時候的小梨過的好嗎?
蘇梨的笑一點點收起來,倒不是覺得難過,在長大后回憶小時候的事情常用第三視角的語氣講述,就像陸聞嶼剛剛一樣,蘇梨也是如此,站在第三視角就像是說別人的事情,那些事情帶來的情緒也像別人的情緒一樣離蘇梨很遠了。
她想了下,挑了件好像記憶里蠻高興的事情和陸聞嶼說。
「我有一年過生日,我爸突然回家了,我一打開門,家裡已經做好飯,我爸媽一個人在廚房,一個在卧室,我爸出來問我上學累嗎?還幫我摘了書包,我們吃了頓飯,那個蛋糕很甜,附送的蠟燭是那種點燃就啪的綻開的蓮花造型,會不斷的播放祝你生日快樂,那個蓮花燈放了整整三天的祝你生日快樂。」
蘇梨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蛋糕盒子都丟在垃圾桶里被回收了,那個蓮花燈還不斷的用電子音唱著祝你生日快樂,有點吵,還沒有辦法暫停,蘇梨就把它擦乾淨塞在衣櫃里,後來沒電了還拿出來玩。
不過有次她媽發病把家裡關於她爸爸的東西全丟了,那個蓮花燈也丟了。
蘇梨上大學的時候幫舍友慶祝生日的時候才發現那種蓮花燈已經落伍不流行了,生日蛋糕附送的都是更加漂亮精緻的蠟燭。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輕輕眯起眼睛笑起來。
陸聞嶼沒有見過那種蓮花燈,大概能想象出一個形狀,他垂下眼,親了親蘇梨的額頭。
有時蘇梨想找個人愛一下,是輕鬆的,能帶給她笑意的,此刻她想找個人愛一下,隨意談論下自己的長大的痕迹,也是輕鬆的。
室內氣氛一時靜謐,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屋內將一切都照的明晃晃的。她握住陸聞嶼的手,被握住的感覺,手掌心貼著傳過來的體溫和力量,蘇梨回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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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姜女士生日那天,蘇梨提前給陸聞嶼發送消息,表示自己真的很忙無法趕到。
陸聞嶼回復說好。
他看完手裡的對話框,手撐著下巴實際是有些覺得不滿足的,他期望蘇梨更依賴一點自己,但這種想法似乎不太正確,應該讓蘇梨完全過自己的生活才對。
即使這麼想著,完全沉浸在戀愛里的陸聞嶼也會覺得不夠。
他隨意的往後靠,將想法壓在心裡。
要理智,他這麼對自己說,結果又一次點進和蘇梨的對話框里,自從交往後,他們之間的對話框從未斷過一天,即使忙碌的時候也會抽空發照片,細細看下來,沒什麼很重要的信息,但每天積攢的瞬間又都很重要。
陸淮年來時便看見陸聞嶼這種懶散樣子,皺眉倒沒有說別的話,只問起一兩件公事,過後才坐在陸聞嶼辦公室的沙發里,問:「今晚你媽媽的生日你女朋友回來嗎?」
一說起這個,陸聞嶼又想要掏出手機,忍耐住,對著父親他保持恭順親昵的態度,他的眼神又一瞬間的走空,被父親捕捉到,陸聞嶼少見的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神情,說:「她工作很忙。」
陸淮年理解這個理由,聽陸聞嶼偶爾的說辭里,他了解到對方也是個beta,獨自在京州工作,這個是個相當片面但能很快速了解對方的介紹。
只不過再看向兒子的目光裡邊多了些別的情緒,陸淮年像是看到初次分化成beta后的兒子,他茫然無知的向自己詢問:「為什麼我是beta?」
爸爸是alpha,媽媽是omega的家庭,孩子多半會分化成alpha,陸聞嶼也一直是為此做準備的,即使他不喜歡因信息素失控的感覺,也不喜歡因信息素和別人隨意綁定的婚姻,為此陸聞嶼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他向自己的父親學習,學習如何做一個紳士的alpha。
分化結果出來那天,結果是好的,陸聞嶼還是有點懵。
陸淮年輕描淡寫說不用太在意。
可剛分化的陸聞嶼還是覺得不對勁,他甚至有自己是被收養的想法,悶了許久后還是問出來了,姜女士哭笑不得,給他看自己懷孕時錄下的視頻,以及他出生那天陸淮年拍下的照片。
當時沉默的陸聞嶼和現在的陸聞嶼有點像。
陸淮年這次沒有說什麼,因陸聞嶼已經成長一個很好的大人,良好的成績,優秀的品格,幾乎沒有任何出錯的行為。
大約是因為成為beta的原因,陸聞嶼無論是性格還是做事習慣一向是溫和的,他不會有太過鋒利的時刻。
他笑了下,對陸聞嶼說:「沒關係,下次有機會再見面吧。」
陸聞嶼垂下眼,手指按著手機開關邊緣,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的生日,來的人多數是家裡人和朋友,連杜思濃的親戚都來了,這是個家庭聚會的時間,杜思濃來了先去送了禮物才在游泳池邊找到陸聞嶼,他在喝剛調製好的起泡酒,因是家庭聚會便沒有像上班時那樣穿的正經,隨意的短袖和牛仔褲,靠坐在游泳池邊的躺椅上。
杜思濃問:「小梨沒來嗎?怎麼沒看見她?」
陸聞嶼將喝了一半的酒放在一側,在躺椅上躺下,有些懶散的枕著自己的胳膊,目光看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面,說:「嗯,她今天抽不出空。」
這語氣有些低落,但和往日又沒什麼不同,彷彿是聽者的一種錯覺,杜思濃都不敢再開玩笑,乾脆說別的話題:「小叔叔,好像要切蛋糕了,咱們進去吧。」
「你先進去。」陸聞嶼說。
下一秒,他眼皮一動,看見游泳池對面走來的人,沿著游泳池邊走過來,湖面上反映過的水光落在她的小腿上,像是剛用魚尾換了腿上岸尋找愛人的小美人魚。
她似乎在找什麼人,微微睜大雙眼,才看清楚自己找到人在哪裡,於是笑意重歸臉上,她舉起手向陸聞嶼的方向搖晃,喊了一聲:「阿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