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番外珏然無悔,千無彼岸
第471章番外珏然無悔,千無彼岸
晗海國有幾百年的立時,京城卻一直都是皇家所居住的地方,就連關押重犯的天牢,都已經建立幾百年,幾乎每三十年就要大修一次,以確保那些重犯被牢牢鎖在其內,接受上位者的最後審判。
最近一次的天牢修繕,是在十年前,當時雖然改善許多陰暗的環境,卻還是掩蓋不住其內瀕近死亡的氣息,因為關押在這裡的人,百分之百都是被處死的下場,跟那場最後的審判,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關係。
所以只要是進到天牢的人,皆是知道自己不遠的下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被嚇得魂魄無蹤,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可見如此就是再好的環境,也改變不了本質的消亡。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腐朽消沉到極點的地方,仍舊還是有一個人例外的。
那個人一襲白色裡衣,明顯帶著來到這裡的臟污,奈何無論再殘破的環境,仍舊改變不了他全身溫潤儒雅的氣質。
他就那麼安靜的依靠在鐵欄一角,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一雙溫潤平靜的眼眸,無波無瀾卻不像是失神。
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放到這樣一個男子的身上,都俊美優雅的像是一幅畫,就連一向吃軟怕硬的獄卒都不捨得打擾他,只是將一碗糙米飯放到鐵欄外,連一句斥罵催促聲都沒有。
只是讓獄卒沒想到的是,就在他轉身之際,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貴人,居然就站在他的身後,嚇得他一個哆嗦,本能的想要跪拜。
庄千落輕輕擺擺手,示意獄卒免禮也不要出聲,之後走到由其他獄卒打開的鐵門內,再度示意其他人下去。
當今的皇後娘娘,居然親自來這裡看一個死囚?這事兒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由不得他們不相信。
轉眼間,整個拐角最裡面的天牢,就只剩下一襲喪服的庄千落,以及始終未變姿勢的東宮珏。
庄千落微微低下頭,看著地面乾淨卻破敗的稻草,整理了一下心事之後,輕輕邁步站到東宮珏的面前。
四目相對之時,東宮珏並沒有主動挪開目光,清凌凌的視線亦如初見。
反倒是庄千落的情緒有些激動,忍不住先開了口:「東宮,你這是何必呢?該還給赫連辭睿的,你哪一樣少還了?一定非要陪著他死,才算是盡忠嗎?才算是還了他當初的救命之恩嗎?」
原本以為,東宮珏是自己的知己,可是到頭來庄千落才發現,其實她從來不曾了解過東宮珏,更是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
東宮珏一雙溫潤如玉清澈的眸子里,瞬間倒影的就是庄千落因為激動而紅撲撲的小臉。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每一次情緒激動的時候,小臉都會紅撲撲的,慧黠的眼睛也泛著淡淡的水光,雖然不很長卻卷翹有型的睫毛,隨著話語上下飛揚,就好像兩把小刷子,輕輕掃過心頭一般。
庄千落見東宮珏只是望著自己,連一聲都不吭,心底挫敗的感覺更甚!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明天早晨可就是行刑的日子,難不成東宮珏大仇已報,報過恩之後,就真的想要一死了之,這世上就真的再無任何他牽挂的東西了嗎?
還是,其實他一直都在怪她?
想到這裡,庄千落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乾脆走到東宮珏的旁邊,也依靠著鐵欄坐下來。
「東宮,其實父皇駕崩之前,我找你來三皇子府的時候,就想過問你,如果千城覆做了皇帝,你是會選擇留下還是離開。但是那個時候,我並沒有說出口,你知道為什麼嗎?」庄千落的視線隨著他一路放在前方,那似是而非的視線里,有的不是破敗牢房內的東西,而是不久前的交集。
明明知道東宮珏不會回答,庄千落自然不會等他,便繼續道:「因為我知道,你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獻給了赫連辭睿。他這人雖然有的時候心狠手辣,但是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還是很重情重義的。對你又有救命之恩,你一心效忠他,情有可原!所以我從來沒怪過你,哪怕你獻策讓他們上擂台以武力決勝負。」
「可是事實難料,就連老天爺都沒算出來,原來真正應該做皇帝的那個人,會是赫連辭睿!千城覆居然是老天爺和父皇,退至求其次的選擇。也就更沒有人會想到,你的計策居然會害死赫連辭睿。他是你的恩人,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知遇,這種間接害死他的事,你不會原諒你自己。所以你一定要和赫連辭睿的餘黨一起被處死,為的只是守住那份忠義。」
庄千落明明都說了這麼多,東宮珏卻是連一聲都沒應,還是那麼淡淡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心底的任何喜怒哀樂。
這是明顯要死啊!
庄千落清楚的明白,心底就越發難受,忍不住居然叨念起從前:「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其實說起來也夠搞笑的,逸家那個花痴女還強……」
之後庄千落就喋喋不休,開始說起從前相處的點點滴滴來。
其實庄千落永遠都不會知道,東宮珏之所以一聲不吭,就是為了能夠再多聽聽她的聲音,因為他和她都知道,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就如她從來都不知道,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取代了他心裡原本的那個李小姐,成為最被珍視的一個人。
東宮珏是個聰明的人,甚至聰明可怕到,可以將自己的感情收放自如,不僅可以將自己隱身在仇敵的府中,一直被重用到徹底消亡的那一天,更是厲害到,即便面對自己喜歡的那個人,也可以坦然到當作什麼事都沒有。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個身邊早就有了心上人的女人,早已經住到了他的心中,成了他生命中最為牽挂精心守護的對象。
或許就是在第一次見面那時吧!
明明他還只是宋大人派去的監工,庄千落卻是毫不猶豫的,為他怒斥逸家公子,傳聞中的那個,她心儀已久的男子。
或許是共同創業,一起精研速食麵的日夜裡!
明明她最愛的男人,突然變成了別人的丈夫,一般的女人不是都應該哭泣無助嗎?可她偏偏依舊正常生活,堅強的讓他這個做男人的都自愧不如。
也或許,是他手把手教她寫字的夜晚!
燭光搖曳之中,她是那麼認真,又是那麼聰明。明明只是一個村姑,可她的聰慧卻讓他這個寒窗苦讀十年的人,都吃驚不小。
再後來,他躲在一邊,見證了她和他的太多悲歡離合,也就一次又一次的認清,她的堅強聰明,與對那個男人的愛。
所以他就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愛的人是那個為他捨命換取前程的李小姐,而非眼前這個嬉笑嗔怒,屬於別人的女人。
可是在看到她一次次有難之時,他就是忍不住出手相助,哪怕明知道留下來放她走,很可能是自己背負姦細之名,替她頂罪而亡,卻也是毫不猶豫的放她去邊城,為她最愛的那個男人去尋找證據。
他偉大嗎?
其實從來都不是,他只是希望能夠再看見她的笑顏,看見她因為激動而通紅的臉頰,和那不自覺輕顫的睫毛。
就是因為他一直躲在角落,一直是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所以他有更多的機會去了解她,去用心細細品味這個雷厲風行,做什麼都風風火火的女人。
她明明對自己的親奶奶都那麼絕情,卻對鄰家四個無依無靠,幾乎從前都沒有交往的孩子那麼好,甚至比對自己都要好!
這樣的一個女人,你可以說她冷血無情,卻不能否認她也有心善的一面。
敢愛敢恨這四個字,是形容她最好的標籤。
可以一個人獨立去做那些,連聽說都從來沒有的廠子,可以開發出,別人連想都想不到東西。
就是這樣一個聰明絕頂的女人,對待感情之事卻懵懂的讓人徹底無語。
無論是從前那個,使勁心機的奚術塵,還是一直默不作聲,從來沒想過爭取的他,在沒有挑破公開的那一天,她就絕對不可能知道,原來他們都被她吸引。
奚術塵的愛就像他最愛的顏色一樣,猛烈又帶著佔有,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將自己焚盡,再如被風吹散的灰燼一般,消失在庄千落的心底。
那麼他呢?
如果他希望存在在她的心中,又該用什麼辦法永恆?
愛嗎?
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他是那麼了解庄千落,自然知道她將全部的愛,哪怕一丁點都沒有保留的給了千城覆。
所以如果他想讓她記住自己,那麼只有一個辦法!
東宮珏自回憶中醒過來,耳畔仍舊還是庄千落的喋喋不休回憶。
他知道,她是希望他重拾生念,而她卻不懂,他已無退路。
「千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的計劃成功了,千城覆真的死了!那麼如今你和我,是否還能這樣平靜的坐在這裡,閑話從前?」東宮珏突然拋出這樣的問題,驚得庄千落瞬間語塞。
如果當時死的人是千城覆,而非赫連辭睿?
這話要她怎麼回答?難不成告訴他,她會永遠不會再給他機會?甚至死前連生永別都不會說嗎?
話語權交給東宮珏,他卻好耐性的等著她,溫和的視線倒影的,全是她的喜怒哀樂和無可奈何。
足足有五分鐘的時間,庄千落都沒有任何回答,然而這一切都如東宮珏所想,根本就不需要言語。
他溫潤如玉的淺笑,眸底的溫柔是那般自然,靜靜的看著她,如雙玉碰撞清潤的聲音,淡淡的道:「你會恨我!恨我背叛朋友之義,害死了你最愛的人。所以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會帶著這份刻骨銘心的恨,一直到下輩子,甚至可能是生生世世。」
「我……」庄千落很想找點什麼語言,來解釋東宮珏說中的事實,奈何他是那麼了解她,讓她無路可退。
東宮珏唇角的笑容再度加深,語調輕慢卻殘忍的說道:「到了這一刻,你還不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性格的人嗎?其實對你和千城覆,我從來都只有利用。哪怕是後來,明明知道千城覆無意皇位,為了九王爺,我還是選擇留下來。看重的無非是你的銀子,和那些很可能牽制你和千城覆的。」
「所以無論是杜月美,還是後來皇上賜婚的花紫汐,都不過是我的一個棋子而已!你拿我當朋友,我也是真的拿你當朋友。但是千落,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啊!」
「啪!」一個重重的把掌聲,自庄千落的右手,和東宮珏白皙溫潤的臉頰之間響起。
這一聲脆響,驚得二人皆是怔愣,卻也打跑了隱藏在暗處偷聽,已經明白一切的花紫汐。
只不過,此時牢房裡的二人,根本不知道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庄千落打了東宮珏一巴掌,其實悔意馬上就浮現,她明明知道東宮珏一心求死,說這些話有什麼好生氣的?又何苦非要親手羞辱他一次呢?
然而東宮珏的表情卻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哪怕白皙的俊顏已經浮現出清晰的五指印,他溫潤的眸色卻依舊如初,靜靜的望著眼前淚眼朦朧的女人,默默在心底說著對不起!
如果他想留在她的心中,那麼除了痛徹心扉的恨以外,他想不到任何的辦法。
所以哪怕這些話讓他自己痛的快要窒息,可他就是不能心軟,更加不能放棄。
「東宮珏!不要以為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是無心的!其實我也可以沒心沒肺,我也可以見死不救,我也可以痛快轉頭,再也不認識那個背叛我的人!可我不能這樣做,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沒有心,你的心跟隨那個為你而死的女人離開了。可你的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被我清楚的遇見,一路從最艱難走到現在!」
「所以你對於我來說,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我可以體諒你的身不由己,體諒你的無從選擇。但是如今呢?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事,成全了自己的忠義。那麼能不能請你,把你的心拿出來,做一做真正的你自己?為了你自己,好好活一回?東宮珏!你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投奔無門,無路可選的應屆考生。你現在是晗海國的狀元,已經改名換姓有了自己新的人生。為什麼你就不能振作一些?非要逼得眾叛親離?難不成只有這樣死了,你才會覺得此生無憾嗎?那我算什麼?霽景算什麼?真的不算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嗎?」
庄千落越說越激動,甚至直接用雙手握住東宮珏的肩膀,逼迫他那張清澈的眼眸里,能夠出現一絲崩潰和其他情緒。
其實她的要求不高,她只希望她從前認為的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可以活下去,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真的有那麼難嗎?
隨著她激動的話說完,整個天牢里都安寧的有些詭異,東宮珏靜靜的望著她,好一會兒后,突然伸手將她的雙手從自己肩頭弗下。
「千落,你回去吧!沒有九王爺就沒有我,如今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如果你真的當我是朋友,就成全我!不要再阻攔了!」一直到了這一刻,東宮珏仍舊沒有改變初衷。
只是那個初衷,庄千落永遠都不會明白。
庄千落已經將能說的話,全部都說完了,沒想到得到的仍舊還是他堅持的答案。
她挫敗的低下頭,思來想去也不知道還能怎麼樣,只好扶著鐵欄慢慢站起身,嘴角勾出一個苦澀笑容的痕迹,輕聲道:
「既然這人世讓你生無可戀,那我也留不住你。但是若要讓你和那些人一樣,去外面砍頭落個死無全屍,我是真的做不到。東宮珏,如果你真的想死,我這裡有一瓶鶴頂紅。這算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希望可以幫到你。」
說完之後,庄千落就在袖口裡掏出一個小瓷瓶,義無反顧的拉起東宮珏白玉般的雙手,輕輕將小瓷瓶放到他的手心裡。
沒想到,她之前說了那麼多往事,東宮珏都沒有一點反應,但是當這個小瓷瓶到了他的手心裡之時,他居然笑了。
東宮珏突然一把將小瓷瓶握住,連帶握住她冰涼的五指,那雙溫潤的眸子里,全然都是解脫般的笑意。
「千落,謝謝你!如果還有來世,我希望能夠早早的遇到你。最好是做親兄妹,我想護著你長大,看著你幸福!」這樣情深意長的告白,包含了多少東宮珏對她的深情?
然而,她不會明白。
庄千落咬了咬唇角,大大的眼眸里已經水光閃動,只是稍稍一眨眼,成串的淚珠就從臉頰滾了下去。
她顫著聲音,哭著回答:「如果真的可以來世相逢,還是讓我做姐姐吧!用來償還這一世,你曾為我做的一切。東宮,謝謝你!雖然很多事你不曾開口,卻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你的付出。」
也或許是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東宮珏溫潤如玉的眼眸,瞬間炸裂開了無數條淺痕,就那麼盯著一邊哭一邊說的庄千落,一時分辨不出來,她到底說的是什麼。
但是庄千落卻不肯再給他機會,將手從他的手心裡抽出來,拉起裙擺飛速的離開天牢,只留下東宮珏一個人發獃,左右思考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東宮珏就保持那個姿勢不動,滿腦子空白的嚇人,就像靈魂已經跟隨庄千落離開一般。
久久之後,直到外面的梆子聲傳來三下,他才似乎終於回魂,毫不猶豫的打開小瓷瓶,一仰而盡下裡面苦澀的液體。
他的一生都不過是一個又一個遺憾!
他早早的將自己的心埋葬,以為自己已經變成無堅不摧的鋼鐵人,卻不想無意之中情根深種,卻是愛上一個他不能去愛的人。
他這個人迂腐,一旦承了誰的恩德,就要用心去償還。
哪怕這份恩德,需要他用良心,去違背他自己的意願,他也要去做到。
而他的付出,真的不需要任何彙報,哪怕是讓她知道一點,心裡有一點負罪感,他也會覺得不安!
但是她臨走之前的那番話,卻讓他不得不深思,奈何一直到最後,他都沒得到一個結論。
只希望,她可以一世安好,他會用靈魂永遠守護她,囑咐她!
「咣!」小瓷瓶自東宮珏的手中掉落,緊隨而後的就是東宮珏倒地的身影。
那雪白的裡衣上,點點暈染開朵朵紅梅,凄美又安寧。
***
「大姐,你難得出宮,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怎麼越走越偏僻?姐夫知道嗎?他一定會很擔心你的吧?你不要忘記你現在的身份!你是皇后!皇后你懂嗎?」杜霽景偶爾挑了一下車簾,在發現車外的景色有些不對勁后,一張小嘴喋喋不休的念叨起來,簡直比唐僧還要厲害。
一襲便裝坐在裡面的庄千落,實在受不了了,在桌上銀盤之內,撿起一個李子塞到他的嘴裡,這才算得到一點清靜。
「你呀!真是越來越啰嗦!真是的!」庄千落橫白了他一眼,之後卻又綳不住笑出聲來。
杜霽景將李子吐出來,眨巴一下會說話的大眼睛,無辜的道:「你這都是第幾次偷跑出宮了?姐夫每天忙著國事,還要抽出經歷來抓你回去。你怎麼就不能讓姐夫省點心呢?這麼不聽話,小心哪天姐夫不要你,去寵其她妃嬪,看你到時候是不是會哭出聲來!」
庄千落聞言狠狠在他腦袋上敲了一個爆栗,不滿的哼道:「你到底是誰的弟弟啊?有這麼詛咒自己親姐的嗎?我失寵了,對你有啥好處?」
杜霽景被她的話一噎,無語抗議的小模樣,當真是可愛到了極點。
庄千落在桌上拿起一個橘子,慢慢剝開的同時,突然漫不經心的道:「我這次帶你出來,是想帶你去看看你東宮大哥的!」
杜霽景本來還想氣她,但是在聽到那幾個字的時候,眼睛瞬間長大,失語了足足有一分鐘,才整理好心情,小心翼翼的問:「姐,當年你說什麼也不讓我見東宮大哥的。怎麼會突然帶我來?」
當年東宮珏服毒自盡在天牢,別說是最後一面,就連屍首他都沒見到,大姐更是不許他祭拜,如今怎會突然帶他來這裡,給東宮珏上墳?
「什麼當年?那明明就是去年九月份的事兒!還有,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好像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一般?幹嘛那麼看著我?」庄千落不滿的嗔道,卻又在杜霽景想要開口的時候,直接將剝好的橘瓣塞到他的嘴裡,讓他問不出聲音來。
其實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不如到時候再告訴他吧!
馬車繼續快速前進,一直快要到天黑的時候,他們才趕到一處十分僻靜的竹林之中。
杜霽景迫不及待的從馬車上跳下去,然而想象中的墳地什麼的根本就沒有,入眼的只是一個簡單的竹林小屋,竹制的籬笆牆裡,一口水井和一架洗乾淨的衣服。
「姐……」杜霽景愣了愣,不知道應該問庄千落點什麼好。
庄千落在馬車上跳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屋吧!」
「嗯。」杜霽景重重的點頭,帶著濃濃的驚喜,撒腿就往屋子裡跑。
老天保佑!他猜的沒錯!
東宮珏一定還活著!一定要活著!
杜霽景邊跑邊祈禱,不知不覺已經激動的落淚,那隨風飄散的熱淚,就像一顆顆許願的流星一般,晶瑩剔透的消失殆盡在風中。
「東宮大哥!」猛地推開門,看清楚屋內捧書之人,杜霽景激動的一聲大呼。
東宮珏聞聲詫異的回過頭,那雙溫潤的眼眸里,更多的則是驚訝和不解。
但是這也由不得他有什麼反應,激動的杜霽景已經沖了進去,一把將他攔腰抱住,那十足用力的衝進,就差點沒把東宮珏給撞倒了。
「你是……」東宮珏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孩兒,心情複雜引發微微的頭痛,使得他不敢再去多想。
杜霽景在他懷裡抬起頭,用盡所有情感問道:「你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霽景啊!杜霽景!東宮大哥,你怎麼不認識我了呢?」
東宮珏抱歉的淺笑,依舊還是從前那般溫潤,只是對比過去,他變得更加與世無爭,那種安寧和祥和,是真正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我之前生病,所有的記憶都丟了。很抱歉!不認識你。」
杜霽景詫異的回頭去看庄千落,得到的卻是倚靠在門框上,庄千落一個無奈又心酸的笑容。
只要東宮珏還能活著,記不記得她們,其實都不重要了!
東宮珏順著杜霽景的視線看過去,瞳孔中的倒影變了變,他卻是故作生疏的淺笑,輕聲問:「姑娘,你是何人?」
情,需要兩個人圓!
他辜負了她的從前,卻不想再辜負她的未來。
如果這是她認為最好的未來,那麼他願意真的裝作,什麼都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