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的畫像禮物
青青從小學過畫畫,那是父母給她報過的唯一興趣班。父親說過,人要有點喜好,否則平生會很無趣。青青信了,堅持上了五年的課外培訓班。直到父親病逝后,她對繪畫一時沒了興緻,索性棄下畫筆,不問丹青。情不知所起,奈何一往情深。自打池青青心裡認定這男孩帥開始,她又手痒痒地翻出來紙筆,暗中將張浩宇當成理想的完美模特,企圖在筆尖延續她綻放的春心。每見他一回,被帥到一回,池青青雀躍之餘,到家就鬼使神差,2b鉛筆信手拈來,紙上輕輕揮灑,一張張稱心帥氣的張浩宇躍然而出。那畫筆輕柔,像春蠶吐絲,每筆線條都是少女不肯言說的情思描摹。
學校里想見一個人,並沒那麼難。只要有心,總能創造相遇的機會。可以不顧別人異樣的目光,不厭其煩地課間跑到隔壁教室,假裝問陌生同學去借課堂筆記;可以像迷路的阿茲海默氏症病人一樣,來回在走廊上徘徊打轉;還可以在操場,圖書館,放學路上設計出場,總之,除了男廁所不能闖,哪兒都能相遇。只要心裡有他,眼裡到處都是他。樹蔭下,球場上,細雨中,春光里,走的、跳的,笑的,冷酷的,呆萌的......無數個張浩宇,被池青青眼睛捕捉照相併挾帶到畫紙上,成為專屬物品,留給自己慢慢品味。數不盡的夜晚,她連睡覺都是抱著、捧著帥氣的張浩宇安然入夢。她還為此養成了睡覺反鎖房門的習慣,是深怕早晨媽媽突然闖入,暴露了她猥瑣的小秘密。
這一開始的感覺像粉絲傾慕偶像,把美好的想往含苞著,獨自體味,暗自欣賞。後來痴心日漸濃烈,開始膨脹,慢慢壓抑不住后,就顧不了矜持了。
眼看著畫像很快積攢成厚厚一摞,池青青沒有心滿意足,而是萌生了一個念頭——把這些畫像製作成冊,找個適宜契機,當作禮物送給張浩宇。這麼用心的示愛,征服力絕不亞於脫口而出的三字告白。想象起來,這真是件感天動地的事啊,起碼她作為小女生已然心潮澎湃到不能自已。
這麼重大的事,必須挑個好時機。浪漫之舉,氣氛不到,就成就不了。可那年的情人節早過了,七夕又在暑假,好不容易打聽到他的生日,卻在年尾寒冬,這哪裡等得下去。池青青想了想乾脆就近選在六一這天吧,現在的大人們都愛裝幼稚賣萌,連兒童節都不放過,何況這些奶癮斷了沒幾年的小孩們。眼瞅著這些帶有她氣息和風乾口水印的畫像,每一張她都愛不釋手。經過一番精挑細選,再仔細編排,最後裝裱成畫本,終於可以奉上男神面前。
那是個夕陽西下,霞光滿天的黃昏。放學鈴聲響起,池青青背起書包第一個衝出教室,然後倚著定點好的欄杆,守候在隔壁班門口。她故作漫無目的,卻一秒也沒放鬆地盯著屬意的男生出現。她預謀已久的這場相識,其實早已在腦海里預演過多遍,只是臨到跟前,依舊緊張如初。
張浩宇出來了,他像往常一樣目不斜視地徑直往樓梯口走,根本沒注意到走廊邊上的池青青。
「張浩宇!」胸口早已小鹿亂撞的池青青喊出了他的名字,像喊一個老熟人一樣可親,又顯得那麼吃力和慌張,短短的三個字到最後的聲音已低不可聞。
張浩宇這傢伙還一副若無其事地左右看看,然後才定睛瞄準池青青:「叫我?」
見他周圍幾個同學也轉過頭來看自己,池青青臉紅了一下,又鎮定道:「你等一下」。
張浩宇還沒啥反應,旁邊男生壞笑地推他一下,陰陽怪氣地呵斥他:「少拈花惹草!」
張浩宇急忙還手,拍了一下那個男生後背,隨口罵了句:「我惹你妹!」
男生們識趣地推搡著跑下樓梯,你一句我一句唱起了歪歌:「路邊的野花你不要睬」,「不採白不採,采了也白采......」伴著嘻嘻哈哈聲沿著樓梯下轉漸遠。
張浩宇似笑非笑地走過來,語氣略微趾高氣昂道:「怎麼了?」。
池青青扒拉著從包里掏出焐熱的寶典獻上,語氣輕柔地說「這個給你,六一快樂!」
這大男孩跟個丈二和尚似的愣了一下,撓撓後腦勺,憨憨地來一句:「哦!兒童節快樂!」他接過畫冊,又冒了句:「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池青青尷尬,「以前是不認識呀,我叫池青青,可能你沒注意過,我是隔壁班的。」
「哦,你好像最近老來我們班。」
池青青瞬間面紅耳赤,血脈噴張,無言以對,只好輕輕點頭應一下。原來自己努力裝扮出的不經意,早就在他目中無人的高冷視線里暴露無遺。她恍神了下,想起語文課本里那句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也在樓上看你。問題是有多少人看在眼裡,又裝作若無其事?那她的處境豈不像沒穿衣服示眾的皇帝?蠢的只有自己不知道而已!羞羞羞,這傢伙口無遮攔,還當面揭穿了她。那是不是也意味著他早就注意到她,甚至不動聲色地暗中觀察著她,要是那樣的話,豈不該欣然得意了?
「謝謝!這是什麼?」
張浩宇裝傻充愣的本事一點也不高明,全被青青看在眼裡。
「回家自己看吧!」
幸虧畫冊外面有層嚴實華麗的包裝紙,為了使其更像禮物,不然就被他一下子看到底細,那樣的話就別說是顏面了,此情此景,真比被掀了襯裙還難堪。
慌亂中,池青青故作瀟洒地走了。或許,她覺得對付這種外表高冷的傢伙,自己也要冷酷一點才行,否則,這麼主動獻殷勤,別人更不拿你當回事。也可能她太激動,再留下來,就不知道後面該咋演了,畢竟戲可沒能按照她預設的劇本進行。
池青青還有種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