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神一指
第四章驚神一指
皎月之下,一席雪白長衫映如初雪,宛若一片孤雲懸於樓頂。如寒電隱發的長劍,帶著森森不絕的劍氣籠罩在整個閣樓之上。
黑衣人里為首的一人微微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沈無敵也是道貌岸然之輩。與好友金燈劍聖反目,決戰於武當山之巔。親手手刃好友,想不到竟是覬覦人家的劍法精妙。如今更是恬不知恥,讓自家兒郎學了盡去!」說完啐了一口陰陰怪笑。
閣樓之上的沈傾雲聞言微微側身,長劍也往前伸出了幾分。凜冽的劍氣更是勃然而出。顯然沈傾雲此刻已經動了絕殺之意。
閣樓里傳出輕咳之聲,只聽沈重芠的聲音傳出道:「閣下今天部署嚴密,大費周章之下,只是來殺我這盲眼的老東西么?」此言一出,眾黑衣人只覺內息激蕩,一陣又一陣的真氣從胸口逆亂升騰。
為首的黑衣人微微挑眉,彷彿並沒有受到影響。但態度顯然是謙恭了許多,此人向前一步拱手道:「想不到沈無敵依舊是老當益壯。這龍吟功便是當年的楊守仁在世,也不過如此吧?」
只聽閣樓里一聲輕嘆,沈重芠道:「楊公之威名,老夫豈能望其項背?閣下的內功修為著實令人佩服,不知道師承何門何派?」
為首的黑衣人望著孤立閣樓之巔的沈傾雲,心下暗自搖頭心道:大扶柱還是低估了沈家的實力,此次所求恐難成功。即使莫老三拖得一時半刻。我們怕是也難突破這小金燈劍聖的長劍阻攔。
黑衣人彷彿打定了什麼主意,開口朗聲道:「沈老英雄,我等今日來叨擾,也不為別的。只想與老英雄詢問一事。倘若沈老英雄願意如實相告,我家主人願意滿足沈家任何要求。不管是高官厚祿,良田美眷……甚至是保沈家三代成為武林之主,一統武林百年都能做到!」言閉,為首的黑衣人朝著沈傾雲拱了拱手,以示誠意。
這時只聽木門一聲輕響,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從閣樓里走出,正是沈無敵。他此時雖然已逾花甲,但憑欄對著樓下的黑衣人,氣勢可謂氣吞山河。
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噴薄而出,只是一剎那,卻又收斂於內。沈重芠輕輕握著欄杆,有些枯瘦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沈重芠披散著頭髮,花白的頭髮隨著風微微舞動。已是霧白的雙瞳里沒有一絲波瀾。沈重芠微微擺手,樓頂之上的沈傾雲便納劍入鞘。
沈重芠道:「我沈家不過一介草莽,高官厚祿不敢求,良田美眷更不望。這百年一統武林……倘若閣下真有此等力量何須向我沈家所求?」
黑衣人一陣大笑,道:「沈家雖然是武林世家,但偏安一隅,我家主人之能,莫說統一武林百年。想得天下也不過探囊取物,我等來此只需與沈老爺確認兩件事,沈老爺子只要如實相告,我家主人便可兌現沈家一切要求。」
沈重芠聞言哈哈大笑,彷彿甚是寬慰一般,沈重芠微微側身,道:「老夫縱橫江湖二十餘載,尚未遇到閣下主人這等人物。取天下探囊取物之人,古今莫不是恐難有一人。依閣下所言,老夫倒是頗想與其為敵了。說吧,爾等有何所圖?」
黑衣人望著沈重芠,眼神里閃過敬意,但旋即朗聲道:「不愧是沈無敵,天下武人誰敵手的睥睨,確實令人佩服。我家主人只想問您老人家兩個問題。第一,老人家你當年與金燈劍聖尋得的龍場具體在何處……」
沈重芠微微挑眉,旋即平靜道:「龍場所在已成杳然,守仁先生所著武學典籍已如先生遺願盡數毀去。你家主人就算尋其所在,也妄想得到半分。」
黑衣人聞言微一沉吟,並無驚奇的點點頭,道:「我想以沈無敵之威名,定不會欺瞞。我等只需知道其所在即可。我家主人更關心的……是龍場之內可有一座玉龍棺?」
此言一出沈重芠臉色驟變,滿是皺紋的臉上猛然多了怒意。沈重芠冷哼一聲,開口道:「傾雲……殺了他們!」說完轉身走進了閣樓之內。
就在木門合上的一刻,一道寒電從閣樓之頂打下。沈傾雲彷彿一朵滾電的雷雲湧入了黑衣人群之中。只是電光著地的瞬間,便有兩三顆頭顱飛起半空。噴濺而出的血液更是濺的身邊黑衣人周身都是。為首的黑衣人見情勢不妙,猛地縱身而起,打算匿逃。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沈重芠宛若一枚雷石般破門而出。在半空中截住了為首那人的身影。沈重芠周身勁氣鼓盪,鬚髮皆張,右手食指中指劍指而出。整個人宛若一柄古拙的長劍,指尖微微螢亮。隱約而出的風雷之聲更是驚得黑衣人瞬間失色。
黑衣人想要橫向閃開,但身旁的空氣彷如凝滯了一般。無數重逾千鈞的空氣,猛地將他擠在了空中。一指破空,一指斷魂,一指可謂驚神!
這正是沈無敵與他縱橫天下的驚神一指,是由劍化指,也是由指化神,更是力可驚神的卓絕劍意、指意與殺意!
黑衣人最後看到的也是他一直所崇信的神,是那破空而出鬚髮花白的劍神。
看著栽頭而下的屍體,沈重芠也是飄然落地。落地的那一刻所有的黑衣人也都栽倒在地,無一人生還。
沈傾雲一甩古劍追逝,幾滴滾動的血珠從劍尖甩下,落在了黑衣人的屍體上。沈傾雲還劍入鞘,垂首低聲道:「孩兒無能還要爹爹出手……」
沈重芠搖了搖頭,嘆息道:「武林莫不是要大亂了,我實在想不到,有何人能驅使華山劍派掌門。我深入簡出這幾年,雖未與新晉武林人士謀面,但江湖事也多聽白老提及。此時白老還未出現,怕是也遇上了高手糾纏……」
沈傾雲望著不遠處為首的黑衣人,微微皺眉道:「這人是華山劍派掌門潘忌?」
沈重芠點了點頭道:「他想閃避我之時用的正是華山劍派秘傳的百丈如履。」沈重芠轉身面對後山,皎潔的月光灑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眉目間的隱憂讓他顯得格外滄桑。
一陣輕咳間,一席白衣飄然落於院中。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垂首汗顏道:「老爺,二少爺……我來晚了。」
沈重芠擺了擺手,對著白衣老者道:「白老,代我與武當派清巍道長修書一封,講述今日之事。務必讓他多加提防……乘風和逾川那裡怎麼樣?」
白老垂首稟報道:「大少爺三招廢了那人右手,卻沒成想那劍客是個左撇子,刺了大少爺一劍。大少爺肩頭中劍,但並無大礙。現已追殺那人而去,不出半柱香便可回來。」
白老繼續道:「至於前院之事我不知,我看到大少爺去後山之後便跟了出去,三少爺他們……」
沈重芠微微頷首,嘆道:「傾雲,將這些人好生安葬。白老你且不用管乘風那裡了,回去養傷吧。」
一旁的沈傾雲看了看白老腿上及肩頭等處的傷,問道:「白老,這傷你的人是?」
白老臉色赧然,下意識摸了摸被抓破的傷口,輕聲嘆道:「是駝龍老猿。」
沈重芠聞言喟然一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江湖再難泯恩仇。」說完便轉身朝樓內走去。
見沈重芠離開,白老轉頭望向一臉漠然的沈傾雲,開口道:「二少爺要不你……」
沈傾雲知他意思,躬身一禮,道:「白老莫要掛礙老三那裡。您回去安心養傷便是。如此小事老三自會處理。」說完不等白老再說,便提著長劍朝側園的聽竹榭走去。
白老見狀只得微微搖頭,輕聲一嘆。
白老轉頭望著已經氣絕的華山劍派掌門,眉頭緊鎖。白老俯身檢查屍體,發覺屍體的肋骨依然盡碎,心脈更是被震得四分五裂。白老不禁詫異,心道:老爺子已經十幾年沒有用過如此霸道凌厲的驚神指了。彷彿生怕此人生還一般。白老正在震驚間,後院的幾名護院也趕到了。
見白老俯身看著眾屍首,為首的一名護院羞愧的道:「師傅,我等無能,讓這幫人驚擾了老太爺。」
白老聞言並沒有回身,只是擺了擺手道:「你速帶人將這些人抬到後山安葬,切莫走漏了風聲!」說完若有所思的站起身,也朝自己所居的別苑走去。
……
幽暗燈火下,一席黑袍矗立在高大的壁畫前。輕咳之聲不斷傳來,給人一種極為不適的壓抑感。
「對於沈家你有何打算……」黑暗傳出了詢問聲,咳嗽一直沒有停歇。
黑袍人微微沉吟,道:「他老了,他不配叫無敵。」
「咳咳咳,玉龍棺一定要找回來。楊守仁那個叛徒當年把它藏起來,致使我們蟄伏這麼多年。還是怪我我一時心慈手軟了。」
黑袍人微微冷哼,道:「楊守仁天縱奇才,就算傾盡我等之能除之,未免也得不償失。」
彷彿默認一般,咳嗽聲沒有反駁。黑袍人望著壁畫,有些神往道:「天帝降,天人興。未來必可實現無上之宏願。」
「莫要做多餘之事,神諭就是神諭,不要妄圖左右。」黑暗裡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道。
黑袍人低頭看了看雙手,有些不甘的道:「人間帝王,武林至尊只配跪伏於無上主面前。為什麼不能掌控一切,按照咱們的想法來?」
尖細的聲音一聲冷哼,道:「莫要高看了自己,前輩之人如你這般想的,盡皆埋骨。就算無人能敵,但依舊會有腐朽之日。縱使天下在手,厲兵秣馬不過鐵蹄而過之短暫。縱使你讓萬民臣服,但終究得不到咱們想要的。」
又是一陣咳嗽,一人道:「你想做便做,我當日答應你並非一時興起。只要你尋回玉龍棺,一世不過一瞬,就算如你所願又如何?」
黑袍人聞言彷彿有些興奮,道:「我想試試!」
這時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道:「你本是大扶柱,只要尋回玉龍棺,未來便聽你的。」聽到這蒼老的聲音如此說,有些尖細的聲音便忍住了質疑。
黑袍人抬頭望著壁畫,有些痴醉的望著。壁畫里人與神在交戰,人不是神靈面前的螻蟻,而是與神站在了同等的地位。精美的壁畫彷彿一副史詩般,講述著似神話似歷史的故事。
黑袍人有種莫名的悸動,這是他將要實現宏願的悸動。彷彿只要他想,一切都會實現,因為不久前,他剛剛擁有了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