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
下了飛機后,王子辭立馬開車載著王勛榮飛速地前往顏漫佳的所在地。
王勛榮也知道了匿名信息郵箱的所在地,正是他弟弟的公司。
不過只是其中一樓層公共廁所里的信號,王勛榮也不能判斷是不是他,但是王勛榮心裡也已經開始懷疑。
海港市
夕陽西下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從海的深處浮出海面,他取下呼吸管,甩了甩不長的銀白髮,落日餘暉的餘光回影在他立體的五官,餘光下的下顎輪廓也格外明顯,他一手拿著腳蹼,另一隻纖細的手輕輕的摸了摸腹肌上的水,在餘光的秤砣下他的肌膚顯的十分白皙。
他剛走到沙灘上,看見了塑料瓶馬上就要污染大海了,他趕緊彎腰拾起瓶子,走來了一個人,看見他手中的瓶子,趕緊搶過。
「是我疏忽大意了,我馬上派人清理。」
他的助理緊張地說。
「不用了,你一個人清理。」
助理看了看沙灘的垃圾絕望地看著他拄著手杖離開的背影,嘆了一口氣,便乖乖的彎腰撿沙灘上的垃圾,看見他拄著手杖走遠了。
便小聲嘀咕著:「別人都叫你閻王,不是沒有道理的。」
還哼了一聲,哼完之後覺得自己哼的聲音有點大,趕緊捂了捂嘴,回頭看見王閻已經走進海岸上的別墅里,心裡的石頭穩住了。
王戈閻將手杖狠狠地杵在地上,停下腳步瞥了不遠處正在拾垃圾的助理小陳,然後便拄著手杖一步一步上樓洗澡,他將手杖扔在浴室門口,瞥了一眼手杖,邁著大長腿穩定地進入浴室。
洗完后穿上浴袍,沒有拾起手杖直接徑直走向衣帽間,路過鏡子,退了一步站在鏡子前,冷漠的欣賞著自己冷峻的臉,上下打量自己鏡子都裝不下的身高,將臉湊到鏡子前,取下了右眼睛戴著的黑色眼瞳,視線變小了,一隻纖細的手輕輕地摸了摸白色的發,白色的眉,左眼靜靜的看著鏡子中自己灰白的右瞳。
他握緊拳頭狠狠地垂向鏡子,一拳又一拳直到鏡子粉碎,直到手出血,血跟隨著他的腳步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他走過的地板上,他將手伸到洗手池水龍頭下方,任由無情的水沖洗著傷口深處,左手死死地握緊受了傷的左手手腕處,他咬牙切齒,他寧願忍受傷口無比的疼痛,也不願意讓大腦回憶不堪的過往,只有讓大腦的注意力轉移到傷口,他才不會回憶起往事。
穿上高級定製的白色西裝,白色皮鞋,來到酒房,挑選了一瓶葡萄酒,隨便拿了一個酒杯架上的高腳杯,又重新戴上了取下的黑色眼瞳,將浴室門口的手杖拿起一瘸一拐地走下樓。
來到海邊,一陣又一陣的海風吹拂著他的銀白髮,冷颼颼的風使他眼裡的寒意格外分明,喝著葡萄酒,他非常喜愛葡萄酒中的酸性成分,清爽,尖銳的感覺讓他很放鬆他閉上眼睛感受著海風的氣息,殘留在口腔中的香味很是清新,睜開眼睛看見了小陳。
「我最後警告你,閻王這兩個字不要再提。」
王戈閻用冷峻的眼神看著助理小陳說著提醒他的話。
小陳助理瞬間後背發涼,停下手中的工作慢慢站立,許久沒有直起腰很是酸痛,他「嘶」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抬了抬頭看了看王戈能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下一秒又躲避了,他不敢回想之前王閻用這種眼神秒殺過多少欠他錢不還的人,因為他就在就在現場看見過,注意到王戈閻的拄手杖的右手上有好幾條傷口,他很是關心。
「你的手受傷了,我去給你拿醫療箱好好包紮一下。」
小陳趕緊向房子的方向走去。
「站住。」
僅僅就兩個字,就把小陳嚇的身體像觸電般抖擻了一下,小陳苦著臉將頭轉向王戈閻,緊張地乾咽,話好像卡在了嗓子眼裡,怎麼也不敢開口說話。
「我讓你買這片海域的使用權,為什麼還是有不文明人來這仍了這麼多垃圾。」
小陳苦著的臉瞬間變的很疑惑,表演變臉的速度都沒有他快。
「你之後又說賬目上一半的人都沒有還清帳,不買了。」
王戈閻挑了挑眉毛,摸了摸眉毛,嘆了一小口氣。
小陳看見王戈閻可里可氣的神情,笑了笑,突然王戈閻理氣直壯的語氣又讓小陳驚到,小陳很是無奈。
「我現在又想要了,還不去辦!」
王戈閻用刀一般鋒利的眼神看著小陳,快速的說著每一個字。
此時此刻只能遠遠地瞧見小陳飛溜溜跑向汽車,開車遠離的背影。
王戈閻看著還有一些沒有收拾乾淨的垃圾,雙手握著手杖頭拄立在雙腳之間,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四周,沒有其他人出現的痕迹。
王戈閻所在的地方是郊外,離城市大約有四十五公里的距離,一般都不會有人出現。
王戈閻把手杖放在一旁,彎腰去拾垃圾。
縣城小鎮
車裡王子辭向父親提出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您就不懷疑是閻王做的這件事情嗎?」
王勛榮立馬緩過神,眼射怒火的看著王子辭。
「閉嘴,他是你叔父,旁人這樣稱呼他也罷,你不行。」
王子辭低著頭,手撓了撓鼻尖,默認錯誤,他本以為王勛榮會教訓他一頓,可是過了好幾秒,他慢慢抬頭眯著眼睛看見父親下車走向了漢堡店,走到一半還不忘看了他一眼,王子辭笑了笑趕緊下車關上車門,緊跟在父親後面。
飯桌上,看似很和諧的氛圍,王勛榮細細地冷眼靜看顏漫佳養母的一舉一動,顏漫佳養母感受到了一絲絲的不安,夾了一塊排骨輕輕的放在了顏漫佳的碗里,顏漫佳只是埋頭吃著白米飯。
「你們多吃,比不上你們吃的大魚大肉,只能將就一下。」
顏漫佳養母笑嘻嘻的說著刺耳的話。
王子辭沒有理會只是嘴角敷衍地上了上揚。
王勛榮看見女兒只是在吃白米飯也沒有主動夾過菜吃,就連養母夾的排骨涼了也沒有吃,他看了看桌上的菜,拿起桌子邊上沒有用的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了女兒的碗里。
王勛榮在心裡整理好要對女兒說的話。
「我……,叔叔,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喜歡吃魚嗎?」
王勛榮即使再不願意說出「叔叔」這兩個字,這個不屬於女兒對他的稱呼,但是他現在也只能以這個身份和女兒相處。
顏漫佳沒有回應,她的媽媽趕緊用腳踢了踢顏漫佳的腿。
顏漫佳抬起頭微笑著說:「謝謝。」
「沒事,不喜歡也可以不吃。」
王勛榮溫溫柔柔地說著每一個字。
顏漫佳把碗里的食物都吃完了,突然起身離開了,只聽見門「啪」關上的聲音。
「她去上廁所了,我們吃。」
顏漫佳媽媽趕緊解釋道。
衛生間里顏漫佳將剛剛吃的所有食物都吐了出來,她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用紙擦了擦嘴巴,打開衛生間的門,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呼出,微笑著走到餐桌,繼續吃著飯。
吃完之後,王勛榮看了看手錶時間,時候不早了,他便先去巷子里將車開到門口,顏漫佳準備收拾碗筷,媽媽趕緊搶過,湊到顏漫佳的耳旁再次警告她不要「胡言亂語」。
顏漫佳將頭靠在車窗上,車內的氛圍燈照應在她的臉龐,她的皮膚極好白皙無暇,眸子里是一望無際的黑白,側臉的線條弧度十分顯眼,一頭齊肩烏黑短髮有著自然的起伏,額前的胎毛過長無意形成了空氣劉海,她的手一直挽著脖子,手的肌膚卻沒有臉蛋一半的好,可以看出她經常干很多的活,她的手比較小巧,不過不細看也看不見出手上的小瑕疵,看著外面的物體緩緩地駛過。
她很累,本應該趁假期好好放鬆休息,而她卻每天都在不停的忙碌,凌晨起床準備食材,守店到半夜把店裡的衛生都打掃乾淨才能安心睡覺,沒有休息好,狀態不佳,一不小心做錯了事,母親就會用竹鞭一遍又一遍地打在她的腿上,顏漫佳的母親心情不好的時候,母親就會把她關在冰冷的冰櫃里待一夜。
顏漫佳養母不敢打在顯眼的地方,她最想在顏漫佳那張乖巧漂亮的臉蛋劃上一道又一道的刀痕,雖然她有那個狠毒的心,但是沒有那個膽量。
顏漫佳眯了眯眼睛,卻沒有睡覺,突然視線里出現了一隻手,顏漫佳下意識躲避。
「吃糖嗎?「
王子辭側著身子手心裡捧著一顆糖,對顏漫佳說道。
顏漫佳靜靜地看著那一顆糖,慢慢地拿起王子辭手中的糖。
漫不經心地說了一聲謝謝。
「沒事,要吃再跟哥說。」
王子辭說道。
正在開車的王勛榮用腳踢了踢王子辭,給了他一個眼神,王子辭瞬間安靜。
王勛榮用後視鏡觀察女兒的狀態,雖然頭髮擋住了她的臉,但是還是能看出她需要休息,他擔心對於自己和兒子的突如其來,會讓顏漫佳感到畏懼,剛剛兒子所說的「哥」這個身份會讓女兒心理防備意識更強。
顏漫佳靠著車窗,兩眼無神地看著手中的糖,閉上眼睛,眼淚掉落下來。
在女孩小時候,別的小孩向父母撒撒嬌就有糖吃,而女孩卻只有責罵,在女孩要滿四歲的時候,她的外婆帶著她在院子里玩,看見其他小朋友吃著什麼東西,她便跑上前問他們是什麼,他們說是糖果,她獃獃地看著他們吃,他們看見顏漫佳的模樣便嘲笑她連糖果都沒有吃過。
她沒有理會跑向外婆,外婆顫抖著手摸了摸女孩的頭,讓她回家問爸爸媽媽,女孩點了點頭,興高采烈地跑回家裡,媽媽正在做飯,她拉著媽媽的圍裙撒嬌,原本還在哼著小曲的媽媽一聽到「糖果」兩個字,就將菜刀扔在一旁,將女孩的衣領抓起扔在了廚房外,用兇狠的眼神警告女孩不要再在她面前提糖果二字。
當時幼小的顏漫佳被媽媽可怕兇狠的樣子嚇的哇哇大哭,原以為媽媽聽見哭聲會趕緊安撫自己,可那一次痛哭卻是女孩這一生的陰影。
媽媽嫌她的哭聲太吵便將顏漫佳關在了兩個卧室之間的雜物間,就將門一下子」啪」的一聲關上,上了鎖,雜物間里什麼也看不見,只是黑蒙蒙一片,睜著眼睛和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區別,幼小的女孩因為感到害怕而失聲痛哭,拚命地喊著媽媽這兩個字,而傳入女孩耳朵里的卻是一段無動於衷的切菜聲。
時間久了,女孩伸開手,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摸索在黑漆漆的空間里,突然有給東西把她絆倒了,恰好爸爸這個時候下班回來,聽見了動靜,好像跟媽媽說了什麼,但當時女孩沒有聽清,只是隱隱約約聽到是爸爸的聲音,門開了,爸爸一把將幼小的女孩抱起,爸爸看見女孩的樣子看似很是心疼,卻讓剛剛爬樓的外婆帶她回舅舅家,雖然女孩晚上在家裡睡覺,白天在家裡醒了,但是大多數時間是在舅舅家。
因為外婆居住在舅舅家,外婆對女孩很疼愛,因此顏漫佳很喜歡往舅舅家跑,可是只要一回到家她就會悶悶不樂,看見雜物間就會隱隱害怕,怕再一次關進去,不過她很聽話沒有再提起過糖果,就算看見其他小朋友在吃糖果,她也沒有在意。
那顆糖留在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