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王爺,昨天發生的事您怎麼處理?」
高樓四伏的王世集團總部最高處一間偌大的辦公室中,王勛榮一身黑色高定西裝靠坐在辦公桌上一手撐著桌子,另一隻手拿著雪茄。
口中吐著濃煙,濃煙一陣陣環繞著,陽光透過落地窗散落在濃煙上,隱隱的煙霧中金絲眼鏡里的那雙眼睛好生高傲,而他的身軀更是高大。
「萬維在處理。」
王勛榮抬了抬眼鏡,看了看手腕處的表。
「還有一個小時。」
「準備車。」
小申回應著是,便走過王勛榮想先下樓提車時,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低著頭。
「對了,郡主還讓我寄了一封信。」
「哪?」
「監獄。」
監獄的女浴室中幾個囚犯將手中鮮血擦拭在蜷縮在地的劉溫身上,浴室里的牆上也有著血跡地上更是狼藉一片,很明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等幾個囚犯離開,攤到在地的劉溫捂著疼痛的肚子伸手想撐著牆站起,但腿上的血卻還是在不停地流著,使她站立不起。
她只能托著自己的身子靠在牆上,顫抖著滿是血痕的手伸進衣服裡面,顫悠的拿出了一封信,她將手上的血痕用衣服抹乾凈,才將信封打開。
但信封裡面的並不是信紙,而是一張張丈夫與其他女人在一起有著親密舉止的照片。
一瞬間她的心萬般難過,眼睛中更是透著不相信,但她還是會止不住顫抖著嘴唇,翻看著一張又一張不屬於她與顏和的照片,直到那張顏和抱著一個小孩搖晃著撥浪鼓喜笑顏開的的模樣。
劉溫再也綳不住自己的情緒,將照片扔在一旁,那雙落寞的眼睛已經紅潤,她抱著自己的頭疼哭著,想阻止著自己去想象著照片中的那些他們笑嘻嘻的場景,使勁敲打著自己的頭,蜷縮於角落但越是不想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畫面就會遊盪在腦海中。
「不是···不是真的。」
劉溫原本就是性情極容易暴怒的女人,自從進入了監獄她的精神狀態就會時不時出現異常,更是會在夜晚做著噩夢,而這噩夢便是自己曾經一復一日責打虐待女兒不忍直視的畫面。
「這··這是我。」
「我怎麼會在這裡呀···
「我應該在家給他做飯啊···
「對,我要做飯給他吃。」
劉溫拿起照片摸著照片上的那個女人,她將那個女人妄想成自己的模樣,眼睛打望著四周,幻想著自己最快樂的時光,漸漸出現的是自己的丈夫和活潑開朗的兒子,笑嘻嘻說著不切實際的話,原本低沉的狀態忽然之間變得極為興奮,在浴室中哈哈大笑著。
被抬上病床后的她腦海中還浮現著重重毆打著顏漫佳的畫面,自責又快樂。
劉溫早已經患有精神疾病,而她不知的是以前丈夫買的並不是維生素,而是治療精神方面的藥物。
顏漫佳站在監獄不遠處看著捆綁於病床上還時不時發著狂笑的女人被推上了車。
腦海中回想著那時女人虐待自己時瘋狂的笑容,看著自己一條條盡顯的血痕,看著自己疼哭至絕望的神情,但女人的那雙眼睛卻看起來越發越快樂的模樣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她早就應該活在她的那個世界。」
「憑什麼她的不正常要我來承受。」
「憑什麼她就只把我當做發泄工具!」
顏漫佳看著精神病院的車將女人漸漸帶遠,直至遠離自己的視線,她高喊著話,眼中滿是憂苦,叢林中樹葉透過的微光照應著女孩的臉頰,心中的不甘道出口后令臉頰微微泛著紅,一片紅葉從枝頭掉落,略過女孩眼前,她抬眼看著樹葉一剎那好似看到了自己的這一生。
「這世間本就不公。」
「顏漫佳,不需要再去記起過去。」
「現在儘管做自己的事,不需要計較後果。」
「但前提你必須安全。」
王戈閻站在她的身後,蹲著看著樹葉發著呆的顏漫佳聽到這話語后,回頭那雙眼看著站在發著光的樹林間一身白凈的他。
「那你忘記過去了嗎?」
「能忘記的話,心裡就不會苦了。」
王戈閻眨絡著眼,曾經的那些經歷自然不會忘記,只會從心裡漸漸蔓延進骨子裡。
顏漫佳又將頭回過,閉上眼睛只想感受著大自然的氣息,片刻后緩緩睜眼,那雙赤誠的眼裡又出現著堅定不移。
「只有讓他們承受給予我們的痛楚。」
「才能算是我眼中的世間公平。」
回想著剛剛那個女人狂笑又惹人心生憐憫的模樣,她的嘴角便會上揚著,露著滿意的笑容。
「看來第一次比我想象中要成功。」
聽到這一話后的王戈閻一臉疑惑,走到顏漫佳面前輕微低頭詢問著:「還有···第二次嗎?」
「危險嗎?」
顏漫佳抬起頭看出了他眼中對自己的擔心,王戈閻深知去懲罰過去傷害自己的人,自己也會陷入更深的漩渦里根本不會脫離,他憂慮顏漫佳會同自己一樣走著一條險路。
「沒有,放心。」
「我已經幫你約好榮叔談心。」
「相信我,一定能解除你心中的疑惑。」
辦公室中王勛榮一手插著西褲袋中,另一手抬著將雪茄煙蒂滴落於煙灰缸中,聽到小申後面的話時,手停止在了煙灰缸上方,眉頭漸漸湊近,看向小申。
「只要小佳安全便好。」
「她做任何事都行。」
王勛榮走向小申,拍了拍他的肩膀,將煙氣吐向另一方,然後對這小申的耳朵。
「這是現代,不是古代。」
「小佳現在不適合這一稱呼。」
「現在最好不要叫。」
「還有這是公司……」
小申聽到這一番話后,眨巴著眼睛,此時大腦正快速運轉著。
思慮幾秒后便說道:「是,董事長。」
小申同王勛榮一起乘坐著電梯下行,他想先讓小申去停車庫取車,便想讓小申快點先出電梯,小申出電梯后看見顏漫佳走進了公司大門,小申回頭看了看正抽著雪茄的王勛榮正準備走出電梯,他趕緊向他使了使眼神,王勛榮抬眼便看見了小佳十分慌亂,小申遮擋著王勛榮。
他趕緊將雪茄扔進垃圾桶里,揮著手將煙霧散開著,但這一舉動還是被顏漫佳看到了眼裡。
但看著平常嚴肅工作時的榮叔現在眨巴著眼睛微笑著看著自己,手中拿著香水噴在空中想快點消除身上煙味的一番舉止,感覺頗為可愛。
「榮叔,你前幾天咳嗽不停。」
「現在又·····
「是我···在抽。」
王勛榮拉了拉小申的胳膊,小申看了一眼王勛榮的手又抬頭看了看他的眼神,便領會到了眼神其中的含義。
顏漫佳嗅了嗅味道,用質疑的眼神盯著小申那飄忽不定的小眼神。
小申眨巴著眼睛。
「董事長大方,送了一盒雪茄。」
「所以抽了一根,味有點大。」
「我去取車。」
小申說完便趕緊離開了這氣氛微妙的場景,王勛榮看著小申跑出公司大門后,在大門外一個身軀挺拔的白衣身影,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一臉真摯的小佳,心中便有了猜測。
但又想起小佳與自己交談過,她要回小縣城的事情又很是擔憂。
「我可以,我有分寸。」
顏漫佳也注意到王勛榮已經看到了在集團外面等待轉悠的王戈閻,也知道榮叔看著自己的那股眼神想表達的意思,但她並不想因為自己再讓榮叔拋下繁重的公事。
「分寸不要在意。」
「但做事前,你的安全必須放第一位。」
顏漫佳不想直視榮叔那股嚴肅的眼神,便閉著眼睛敷衍的點了點頭,這時取車回來的小申走進了公司,但這次他駕駛的並不是王世集團的轎車,小申將埃爾法車停靠在公司外,顏漫佳看著王勛榮微笑著點著頭,轉身便走向集團外,回頭看了一眼王勛榮。
「關於自己的過去。」
「只有自己親手了結最好。」
「每一個人都是。」
看著站在公司門前顏漫佳的狀態貌似很好,說著話時很是平靜,但王勛榮心中卻總是略略不安,其實關於他自己的過去,他也並沒有真正做個了結。
「小申,安全把她帶回來。」
「雪茄儘管拿。」
小申聽到后一臉驚喜,使勁地點著頭,但看著王勛榮眼睛里那股憂慮的神色,坐上駕駛位時看了看後視鏡中的女孩,心中忽然經過一絲慌張。
車門緩緩合上顏漫佳望向車外一身白凈的那個人,王戈閻漸漸加快自己的腳步,看著她遠遠離開。
眼中滿是不舍,顏漫佳何嘗不想放下過去只為現在而活,但現在回想過去還是一幕幕不堪受盡折磨的畫面,那現在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她只想儘快與過去做個了結,讓心中的她安心,她好回家自由自在的活著。
車停靠在了去往縣城的路邊,從另一條路走來了四位雄壯的男士和另一個人,顏漫佳走下車。
站在王知和三個位保鏢前面的顏和不再是一身破舊衣服,而是曾經在那座縣城整潔的衣著。
儘管穿著和曾經一樣,但現在的他不僅僅已過年華還失去了有著年輕時的風華感,那張失去一隻眼的臉好生令人心憐,但只要回想到曾經他對女孩造成的陰影便不會再生著憐憫之心。
顏和抬起自己的頭眨著一隻眼睛,看著眼前一身漂亮衣著,一頭短髮的女孩便楞了神,心中僅有些喜悅。
那時的顏漫佳根本就不敢正眼看著他的那雙眼睛,哪怕與他的眼睛對視一秒,她都會回想起那把刀飛向自己的那一刻。
這時的顏漫佳再一次看見這個人,才清晰的看到顏和少了一隻手,臉上也失去了一隻眼,她原本還冷淡的眼神便變得低落。
雖然王勛榮與她講過對他的行為,但真正親眼看見曾經對自己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人現如今卻已經是殘疾之身,她不經略過一陣心疼。
「哦,現在的這副模樣挺喜歡。」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顏漫佳一聽到這三個字心中就會冒著怒火,她不感覺脫口而出的三個字便能抵消曾經十幾年的創傷。
「又來,你憑什麼覺得這麼簡單的三個字。」
「會取得我的原諒。」
「沒,沒有,我知道······
「我不不值得你的原諒。」
顏和再次下著跪,雖然只有一隻眼睛的他,卻還是能清晰的看見他曾經對自己女兒所作所為的悔恨之意。
他吞咽著喉嚨嘶啞著嗓子說著話。
顏漫佳看向王知,王知領會到了眼神便讓另一位保鏢和自己一起將跪在地上的顏和一把提起。
她不想以這樣的視角去看著顏和,她更不想變成與曾經的母親一樣,站在那仰視著遍體鱗傷的自己那般滋味她已經刻苦銘心,不想再次回想。
「你現在很後悔,是嗎?」
顏和看著女孩那雙沒有淚卻滿是傷感的眼睛,但顏和哭喪著臉不做回應。
顏漫佳緊閉雙眼,回想著童年時期的點滴,握緊著拳頭,臉上的表情都在用著力。
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的王知流下眼淚,他是責備自己,他認為是自己的不負責任才會促使女孩磨折經歷。
曾經的他聽從王勛榮的安排帶著一幾個人守在女孩身邊,但他不甘心憑什麼其他同事能在集團做著奮鬥往上職,自己卻在這小縣城過著枯燥乏味的生活,那時的他對女孩很是有著意見,所以並沒有讓人時刻守著女孩,更沒有在意她在家中的情況,只是看見她表面平安上下學便覺得她足夠安全。
向王勛榮彙報時情況也是如此。
「你悔恨自己是因為···」
「你知道我其實是你的骨肉。」
「那···如果我不是······
「你根本就不會感到一絲絲的悔意。」
顏漫佳閉著雙眼說著這些話,但顏和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隨後她睜開眼睛說的話才真正讓顏和心中一陣陣的發著疼。
「我如果真的只是別人。」
「而遭受這一切,我會感到可憐。」
「但我就是你親生女兒!」
「能讓你一輩子活在悔恨中。」
「便不可憐。」
顏漫佳呼了呼怒吼著話,臉頰泛著紅,將心中隱沒許久的憋屈終於得以釋放,她轉身坐回保姆車,顏和看著女孩凄涼的背影,回想著心中萬分愧疚卻不能表示。
王知讓另外的兩位保鏢守著顏和,坐在最後面,自己便坐在了副駕駛。
王知透過後視鏡看到顏漫佳的神色,好生難受。
她望著窗外駛過的樹木綠山,陽光再一次照應在她的臉頰,她的臉頰如曾經一樣白凈無瑕,睫毛彎彎里的眼瞳又黑又亮,與其說曾經那個膽小懦弱的女孩不見蹤影,倒不如說是曾經的女孩長大了。
曾經的眼神只有害怕膽小,現在經歷繁多的她看淡了世間事物,眼神瀰漫著道不盡的故事感。
車窗無聲無息移動向下,她探出頭陽光撒在臉頰,緩緩閉眼感受著陽光的溫柔,微風瑟瑟划動她的髮絲,略過她柔和的下顎,滑過她的小巧鼻樑,沙沙作響聲經過她的耳畔,她微抿著嘴顫抖,心中不禁感慨曾經的自己如若再果敢點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但一回想自己種種經歷睜眼看見地上每隔段距離便會出現的垃圾,那張小臉便露著耐人尋味的笑容。
如果再回到曾經她還是會經歷著這一遭遇,畢竟自己不過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生,怎麼可能抵得過世間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