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探堂姐初進白礬樓 施援手仗…
功夫不大,角棚便被拾掇的清爽乾淨,莫嫂取了一個用稻草製成的墊子放在椅子上。
又給他灌了一個湯婆子送過來,直把洛懷川感動得鼻子發酸。
卦攤算是支起來了,這下此間小店可熱鬧起來。
店裡每來一位客人,莫嫂都會將洛懷川神奇的醫術講與大家聽。
有的抱著試探的態度占卜一下,有的則想免費瞧個病症。
一時間,小角棚里竟然人滿為患。而洛懷川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不管對方付多少卦金,即便分文不給,他也會含笑相送,絕不令對方難堪。
這一來二去的,便有了一些小名聲,「神棍小邵雍」的稱號算是打了出去。
莫嫂的小店也跟著沾了光,一月下來,收入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
眼見莫嫂面色逐漸紅潤,懷川打心眼裡替他高興。
有時閑下來了,便教她的兒子齊虎子識文斷字。
可那孩子偏偏對他這一套占卜感興趣,最後洛懷川索性收了這個小徒弟。
一日,汴京飄起了小雪,刺骨的寒風透過厚厚的草帘子灌進角棚里。
洛懷川不禁一陣悲從中來。想到自己穿越到大宋朝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現在又落得只能借居茅棚,靠替人賣卦度日。娘親狄夫人的精神越發不好了。
最近總是夢魘,言說瞧見洛老爺在一處暗無天日的地方哀嚎。
孫無擇與懷月去白礬樓幫工,早出晚歸的,三人也難得碰面。
在他打理極醉樓時,便早聽說過白礬樓的名號。
然苦於分身乏術,一直未曾親眼目睹。
洛懷川心裡越想越憋悶,索性裹緊衣衫,打算過去看看二人。
好在莫家小店離那裡不遠,感覺沒走多遠便到了。
未料眼前所見,與《東京夢華錄》里記載的簡直是天壤之別。
孟元老記載的樊樓是宋徽宗宣和年間(1119-1125)大修過的。
三層相高,五樓相向。各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綉額,燈燭晃耀。
而映入洛懷川眼帘的白礬樓與樓前的彩樓歡門確有三層樓高,而五樓相向則未見到。
不過倒是廊廡掩映,且兩廂排列有無數風格迥異的小閣子。
皆是雕花的窗欞,各垂風簾綉幕。店門前來沽酒的腳店絡繹不絕,。
據說是因天聖五年(1027),宋仁宗曾下詔三司曰:
「白礬樓酒店如情顧買撲,出辦課利,令在京腳店酒戶內撥定三千戶,每日於本店取酒沽賣。」
說的即是如有人承包白礬樓酒店之酒稅,朝廷可將三千戶腳店劃為白礬樓的沽酒客戶。
因此,礬樓一躍成為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乃酒類最大批發商。
洛懷川看著一個個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人海中,反倒沖淡了心底的一絲哀愁。
不免憧憬著自己何時能釀出如礬樓的眉壽與和旨一樣甘醇的美酒,以慰爹爹在天之靈。
正當他一面沉思,一面踏入樓下門床馬道廳院時,
忽見一位蒙著面紗的青年女子光著腳板打從後院跑了出來。
一邊狂喊著什麼,一邊往下使勁撕扯著自己的衣裙。
那些個正在斗酒的食客見狀,頓時停止了喧鬧,有的甚至打起了呼哨。
陪酒的那些個濃妝艷抹的歌姬也不唱曲了,紛紛起身扶著廊廡瞧熱鬧。
猛然間,女子的面紗突然滑落下來,人群中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只見那名女子鼻樑高挺,深邃的眼眶襯托著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
身材娉婷多姿,雖然身著襦裙,明顯看出是一位來自大食的絕色美人。
此時的她似乎是受了什麼刺激,只一瞬間的功夫,
早已將外裳脫掉,露出綉著並蹄蓮花的抹胸來。
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只看得那幫男人眼都直了,一個勁地咂嘴咂舌。
有幾個紈絝子弟甚至開始湊到近前欲占些便宜。
洛懷川見狀,知道這女子怕是犯了瘋癲之症。
遂毫不猶豫的脫下外邊的道袍,幾步衝到近前,將其裹了個嚴嚴實實。
起先那名女子還拼了命的掙扎,甚至咬傷了他。
不過任憑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懷川也不鬆手。
姑娘漸漸安靜下來,像只小鹿一樣依偎在他的懷裡不再言語。
那些個瞧熱鬧之人,有的大罵洛懷川多管閑事,有的則報以讚許的一笑。
那些個歌姬則一甩手中的錦帕,扭著腰身,重又陪酒去了。
這時,一位年逾五旬的婆婆急匆匆來至洛懷川面前,躬身施禮道:
「全怪老身一時照看不周,感謝道長全了小姐顏面。」
言罷,便來拉這姑娘回去。
殊料那女子卻死死箍住洛懷川的腰,抵死也不肯鬆手。
弄得老嫗無奈,只好對著懷川道:
「可否勞煩道長將姑娘扶到后宅歇息。」
洛懷川點了點,扶著那位女子穿過蜿蜒的迴廊,來到礬樓後面的一處深深的院落。
這處院落被三層高的樓體遮住,從前面根本看不到。
院落里的布置與自家的景緻無有太大差別,待進入裡面一看,卻是完全的異域風情。
洛懷川扶著女子坐了下來,正欲轉身離開,一名老丈心急火燎的走了進來。
「燕婆婆,叫你寸步不離珍珠半步,如何竟讓她跑了出去?
幸好遇到這位道長,不然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呢。」
「老爺教訓的是,誰曾想老婆子我僅是給她端葯的功夫,這丫頭便溜沒影了。以後怕要盯的再緊些才是。」
「你去給珍珠端葯,春桃與春秀呢?她二人去哪了?
我都與你講過多少次了,她身邊不能離開人,片刻也馬虎不得。」
「老爺息怒,春桃被我派出去給小姐買些時鮮的果子回來。
春秀他爹來給她二人送襖子,她出去送了。」
「怎麼,我們府里啥時缺了下人的冬衣么?要什麼家人來送?」
洛懷川見二人爭吵,也不好久留,遂告辭轉身離開。
不想珍珠姑娘卻一下子從後面抱住他,口裡喊道:
「吳郎,你不能走,要走,帶我一起走!」
「姑、姑娘,你認錯人了。貧道洛懷川,並非你的郎君。」
無奈任他怎樣言說,珍珠姑娘死活也不肯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