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最糟糕的人類

蒼桐國，東都王宮內。

黃昏落日之時，三千禁軍手持長槍大刀，將闖入王宮的刺客重重包圍。

木夙背著雙手站立在承天殿外的台階下，一副靜待召見的模樣，對周圍如臨大敵的禁軍視若無睹。

戰鬥，早在半小時前就已結束。以木夙為中心，三丈之內的地上儘是蒼桐士兵的屍體，幾乎堆成了一圈屍山圍牆。距離木夙最近的蒼桐禁軍通通恐懼地望著木夙，連手中的兵器都握不穩。都知道只要再踏前一步，就會被奇怪的影子瞬間斬首。

刺客如此光明正大地闖入王宮，而且是孤身一人，卻沒有人能將其制服。像這種級別的入侵者，依靠凡人的力量已經束手無策，即使是君臨山莊的王牌殺手朴弄影，他現在也僅僅只能站在台階上俯視木夙，額頭上一直流著冷汗。

朴弄影站在承天殿門前，彷彿想以一已之力阻止木夙更進一步。不過越強的人，越懂得與最強者的差距，在場這麼多人之中，朴弄影最清楚自己是無力攔住眼前這個男人。

木夙是這世間最強的殺人者，沒有他殺不了人。

正因為最擅長殺人，木夙沒有留在月上府對付蟲潮，而是專程來東都蒼桐王宮殺一個人。

朴弄影站在台階上朝木夙喊問：「木教主，來這裡想幹什麼？」

「我是來制裁你們的王。」

「想制止蒼桐與綠苗、湘南的戰爭？修真者不能涉足凡間國家爭鬥，這可是大忌哦。」

「如果僅僅是單純的凡間戰爭，我不會幹涉。但是為了勝利而與邪派聯手，在他國投放盅蟲殘害數百萬計的百姓，我不能視而不見！」

「投放盅蟲？什麼意思？」

「別裝了，發生在綠苗和湘南的怪蟲吃人大災害，幕後主使是蒼桐王對吧？」

朴弄影聽罷冷笑一聲，「證據在哪裡？將那些蟲子放到人群的，應該是紫流山那些人才對吧？蒼桐國可不懂這麼高深的盅術。」

「怪哉確實是由紫流山培育出來的，但協助散播蟲子和整個事件的策劃，是你們蒼桐國，是蒼桐王。」

「證據呢？」

「早在蟲災爆發，傳出蒼桐要進攻綠苗和湘南消息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懷疑，這兩件事同時發生會不會有什麼蹊蹺。後來蟲子逐漸查明是紫流山放出來的，我家丫頭就攻破了你們蒼桐國的人口資料庫，查到你們皇帝還有一個大哥，早前拜入了紫流山門下。再請清率仙宗幫忙調查了一下，發現那位紫流山的聖手秦艽原來是你們蒼桐國的皇爺。再後來紫流山偷襲清率仙宗慘敗，我們發現那位秦艽皇爺是這次蟲災事件的發起人之一。結合種種線索，所有罪惡的源頭都指向你們蒼桐國，你們的皇帝。」

木夙和清率仙宗會查到蟲災事件與蒼桐國有關，這並不讓朴弄影意外，而是早已預料到的事情。

他還是一臉不以為的表情，回道：「這都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就像你說的那位陛下的皇兄，宮中幾乎無人知曉他的存在，更沒有人見過他回來王宮。踏上仙途之人已經與皇室親族斷絕關係，你若因他與陛下同是王族血脈就指控陛下與他所犯下的罪行有關係，這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吧？」

木夙揚起一抹冷笑，「事件的真相，我已經從天道中觀察到，對我而言此事證據確鑿。至於你們如何狡辯，老實說，不過都是廢話罷了。我不是來跟你們講道理了，自甘墮入魔道的我，就是為了可以不講道理地處決罪人！」

朴弄影這樣說服不了木夙，神色有些苦惱，馬上又說：「事情已然發生，就算你殺了陛下那又如何？替被盅蟲所害的百姓復仇？阻止蒼桐進軍？」

「兩者皆有！」

「阻止蒼桐進軍，只需陛下一道命令，你無需非殺不可。為復仇而殺人，那不像你的行事準則，就此收手吧！」

「如果僅僅是上面所講的那些原因的話，我還不至於執著於殺了蒼桐王。真正惹怒我的，是他曾親手殺了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朴弄影皺起眉頭，困惑地問：「陛下殺了誰？」

時間線變動，朴弄影自然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木夙也沒想解釋太多，只是說：「多說無益，叫蒼桐王現身吧，否則我就將整個王宮摧毀。還不現身，我就將他的頭像印成沙雕圖，撒到滿城都是。以他的性格，相信我做到這個地步他絕對不會再躲下去了。」

朴弄影微微張開了嘴，很意外木夙居然如此了解蒼桐王的性格。

在此等候了半小時，木夙相信蒼桐王絕對會現身。通過天道所觀察到的蒼桐王，他不會容忍貴為皇帝的尊嚴受損，不會容忍敵人已經上門挑釁了，自己卻懦弱地逃掉。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老太監顫抖地從承天殿內走了出來，就在朴弄影所站的白石台階上，結結巴巴地朝木夙喊：「聖、聖上，詔詔詔見請、請進殿來。」

果然那是一個把皇威看得比性命都重要的王。

朴弄影痛苦地閉上雙眼，而木夙在三千禁軍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登上台階，來到承天殿門外。隨後在老太監的接引下，朴弄影在後的監守下，邁進了承天殿。

殿內的人數不多，僅有幾個朝廷高官，兩名身披金甲的將軍，和坐在龍椅上的蒼桐王。相比起即將發生的大事，殿內的人氣可謂是冷清。

當木夙一步步走近蒼桐王，殿中所有人的心都揪緊起來，壓抑得忘記了呼吸。

約莫相距十步，木夙停了下來，背著雙手望向蒼桐王。

蒼桐王一臉冷漠地望著木夙，不夾帶一點感情，沒有任何畏意，就像面見最普通的臣民，一如既往散發著無上的威嚴。

「夜神教教主，你夜闖王宮，殺傷孤的衛兵，意欲圖何？」

「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處決罪人。」

殿中的群臣一聽木夙這麼說，都變得更加緊張，甚至有想衝上來想打倒木夙的。但相比之下，蒼桐王彷彿是與木夙討論他人的生死一樣淡定。

「原來如此，那你就動手吧。」

乾脆得讓人咋舌。

木夙並沒有將夜幕祭出，而是問道：「在拿下陛下的性命之前，我想問陛下一句，為什麼要犯下那麼多的惡行？」

「犯？惡？什麼是惡？什麼是正義？」蒼桐王厲目與木夙對視，「你帶著你的正義來審判孤，孤又何不是帶著自我的正義作出決策？孤是蒼桐的王，夷國敗亡，夷民生死，均與孤無關。孤的使命，孤存在的意義，只為蒼桐萬世繁榮，將威脅蒼桐的國家消滅！」

「是嗎？這就是無情的王的觀念嗎？」

「綠苗原是弱國，自從其境內打開了迥界門，與那個叫地球的異界互通來往，國力就提升飛快。短短十年間，已經有超越蒼桐，篡奪中州霸主之位的勢頭。孤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自然要先下手，將綠苗扼殺於搖籃中。至於湘南，不過是順手剷除罷了。」

「難道你沒有想過最壞的情況，那些盅蟲也會侵入到蒼桐，將蒼桐國所有人都會吃光。」

「孤當然不會自斷後路，孤相信你們修真者會在綠苗和湘南被摧毀之後，蒼桐遭殃之前，將這些蟲子消滅乾淨。萬一連你們也無法阻止的話，那結局不過是所有人一起消亡罷了。若不賭上一切，空待將來蒼桐淪落於綠苗之後，不如現在就滅亡。」

木夙聽后愣了一下，良久才感慨地說：「是嗎？對你而言，這一切都是一盤棋，連修真者也只是其中一枚棋子，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

「這就是孤的『王道』。沒有私情，只有王的使命，一心為了蒼桐的繁榮！等孤統一中州，你們只會稱讚孤創下的偉業，忘記了這個過程會死掉多少人，發生過多少骯髒的事情。何況，通過一次戰爭就能結束後世三國之間無數次的戰爭，這點代價算得了什麼？」

「真是個瘋子，已經沒法理解你腦裡面在想什麼了。」

木夙右手一張，將夜幕祭出，握在手上。

「撥劍吧，暴君！」

殿中眾臣皆變得慌恐起來，木夙身後的朴弄影更是一手按在狂嘯的劍柄上，作出隨時會使出撥刀斬的姿勢。

蒼桐王坦然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木夙。

「孤已盡了王的使命，如果你的使命是阻止孤的話，就動手吧。孤不畏死亡，但也不會坐以待斃。臨死之前，至少要在臣民面前轟轟烈烈地死去！」

他一張手，一道雷電從夜空劈了下來，擊破承天殿的瓦頂，落到蒼桐王手上的瞬間化為一把帶著電光的岩劍。

雷相性神劍，暴君！

為了稱霸中州，不惜用殘忍的手段消滅兩國百姓，甚至拿本國百姓作為賭注。

明知道會被殺，還坐在承天殿面見殺手。

沒有私情，一心為了本國的王。

無法片面地判斷他是否是一個優秀的王，但從人的角度而言，絕對是最糟糕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