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萬劍歸墟
虛境。
草原之邊,一個原本寧靜祥和的小村莊突遭風暴般的侵襲。
一群鐵騎,如狂風過境,自遠方席捲而來,他們的身影在夕陽下拉長,映照出彎刀的冷冽寒光,箭矢破空之聲密如驟雨,將往日的寧靜撕裂得支離破碎。婦孺驚恐的眼神,成了這場劫難中最為錐心的風景。
就在這絕望之際,兩道遁光劃破天際,宛如流星趕月,那是來自五毒門的高人。一人袍袖輕揮,腕間纏繞的五彩蜈蚣隨之騰空,其身散發的毒氣猶如七彩雲霞,卻暗含劇毒;另一位肩上伏著一隻猙獰巨蠍,那蠍尾微擺,彷彿連空氣都被其蘊含的毒素凝固。
二人出手,一靜一動,蜈蚣舞空,毒霧繚繞,巨蠍躍起,毒刺疾射,剎那間,那些肆虐的鐵騎在五毒之下,紛紛倒地,生命之火在劇毒中迅速熄滅。
五毒門,昔日五蟲門之蛻變,其開派鼻祖董宜風,窮極一生僅達築基中期,而今日之青年才俊,已能並肩先賢。門中築基中期者眾,然築基後期者,一個也沒有。
虛境之中,就沒有築基後期的修鍊道路,昏暗的修鍊時代,需要有新的開拓者,而這個開山祖師,還沒有出現。
戰後,村莊殘陽如血,遍地瘡痍,往昔的溫馨與歡笑,已被淚水與哀號取代。生還者的眼眸中,除了恐懼,更多的是對未來的無望。家園毀於一旦,親人陰陽兩隔,留下的只有心碎與哀傷的迴響。
虛境,雖疆域遼闊,卻因自然法則,承載之民不過六百萬。而今,八百萬生靈擁擠於此,生存之戰,無可避免。
農耕、游牧、漁獵,三大族群,依地域而分,三十年來,為了一寸土地、一滴水源,爭鬥不息,血染大地。
李水道身為虛境之主,面對這無休止的紛爭,心中也是無奈。
他雖有通天徹地之能,卻無法憑空造土,解救眾生。
天道輪迴,萬物有序,一切終需順應天意。
……
天梵佛國,琉璃山。
山中雲霧繚繞,翠巒如海,山顛之上,霞光微照,彷彿仙境。
一名身著青衫的老者緩緩踏雲而來,他背負長劍,眉宇間透露出歲月沉澱的沉穩與鋒芒。
山谷之中,李水道身著灰色僧袍在此早已,等候多時。
他望著遠處緩緩而來的雲青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說道:「雲兄,歲月悠悠,轉瞬百年已逝,你又何故仍執著於往昔恩怨?」
雲青鴻目光如炬,凝視著李水,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可動搖的堅決:「法海!你個老禿驢!我玄劍仙宗的劍魂谷被你化為廢墟,讓我宗數千載劍道傳承的斷絕。縱使時光荏苒,此仇此恨,豈能輕易放下?」
李水道輕輕搖頭,語氣平和:「世間萬物,盛衰更替,無常乃是常態。我聞你早已以非凡毅力重建劍魂谷,雖不及舊日風貌,但宗門之魂,不滅也。千年基業,非磚石所能全,而在心,在人。」
雲青鴻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話雖如此,但老夫親手經營千年的基業,被你一手摧毀,豈能就此善了。況且,百年前那一戰,我尚未煉成萬劍歸宗,這才敗於你手。而今,歷經寒暑,我已將此絕學練至大成,正欲一雪前恥。」
李水微微一笑,手指輕點,山間清風徐來,萬物生輝,他提議道:「雲兄,我所居琉璃山,乃佛門清凈之地,山腳下更有凡塵煙火,百姓安居。我等若是交手,只怕禍及無辜。不如我們移步至東海之濱,碧波萬頃,天高海闊,於無人之境,來一場真正的較量,如何?」
雲青鴻聽后,眼神中閃過一絲絕然,點頭應道:「好!就依李兄之言,東海之濱,我們一決雌雄。今日之後,無論勝負,過往恩怨,一筆勾銷。」
兩位高手相約,身形一展,化作兩道流光,破空而去,留下琉璃山一片寧靜,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山間輕風,過耳即逝。
……
東海之濱,碧波與天際相接,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一座孤零零的小島上,綠樹成蔭,鳥語花香,顯得格外靜謐。島中央,一塊平坦的岩石上,兩人盤腿坐於其上,微笑對弈。
一位面貌醜陋,臉上點綴著幾顆顯眼膿包的佛門僧侶,另一位背負烏龜殼卻擁有人類俊朗面容的龜仙人。
兩人悠然對弈,棋盤上黑白棋子錯落有致,雙方智慧的碰撞在無聲中進行,偶爾的笑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可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風雲變幻,整個東海之濱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天際先是泛起了金色的漣漪,隨後,一尊巍峨的佛像彷彿自虛空走出,其背後,是鋪天蓋地的佛掌,每一掌拍下,都似要將乾坤倒轉。與此同時,萬道劍光如龍騰九天,劃破蒼穹,與佛光交織,形成一幅震撼人心的戰鬥畫卷。
那人族佛門的修士見狀,不禁面色蒼白,聲音顫抖道:「這……這是何等的修為?煉虛境強者之間的較量,我們還是速速離開為妙,免得被殃及魚池!」
豈料龜仙人卻不以為意,他緩緩抬頭,望向那激戰的天際,臉上掛著一副超然物外的淡然笑容:「無妨,早上出門的時候,我便算過一卦。今日卦象顯示,雖有驚險,但終歸平安。且讓我們靜觀其變,這等強者交鋒,難得一見,也算是我們的機緣。」
話音剛落,一道劍光如隕星般墜落,距離他們不過咫尺之遙,海浪因此而激起千層巨浪,場面蔚為壯觀。但那龜仙人所坐之地,卻彷彿有著某種奇妙的庇護,任憑外界如何動蕩,他與道門修士的棋局依舊不受絲毫影響。
高空之上,李水道身披佛光,雙手合十,輕輕一推,一股浩瀚如海的佛力匯聚成一隻巨大無朋的金色手掌,從天際壓下,掌心之內,佛國凈土的影像若隱若現,帶著凈化一切罪惡與苦難的慈悲。這一掌,不僅僅是對敵人的攻擊,更像是對世間一切苦難的超度,其威勢之強,讓下方的海水都翻騰起千米高的巨浪,海面如同沸騰一般。
雲青鴻則身形飄逸,周身環繞著萬千劍影,每一柄劍都是他苦修多年的心血結晶,劍尖匯聚之處,彷彿連時間都被切割。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真元沸騰,一聲低喝:「萬劍歸宗!」頓時,那些劍影彷彿響應了他的呼喚,匯聚成一條條絢爛奪目的劍河,形成了一道通天徹地的劍氣洪流。雲青鴻的雙眼猶如寒星,銳利中透著決絕,他將全身的修為灌注於劍意之中,誓要以這一擊,打破李水道那包容萬象的佛掌,證明自己的劍道之路。
「轟——!」一聲震天響動,萬劍歸宗與翻天佛掌在半空中劇烈碰撞,劍氣與佛力相互交織,產生了耀眼的光芒,彷彿天地間的所有色彩都被融合在這一瞬間。金與五色光芒交織,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球,光球內風暴肆虐,劍影與佛掌的輪廓模糊不清,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彼此衝擊,試圖吞噬對方。
四周的空氣被壓縮至極限,而後又猛然膨脹開來,釋放出陣陣音爆,如同天雷轟鳴,連綿不絕。海面受到這股能量波動的影響,掀起了滔天巨浪,海水如同山峰般聳立,又轟然倒塌,化作漫天的水霧,將整個東海之濱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在如此磅礴的氣勢面前,即使是那名臉上長著膿包的佛門和尚,以及擁有俊朗面容的龜仙人,也都不禁動容,兩人停止了棋局,凝視著天空中的壯觀景象,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這等力量,已非我等可以揣摩。」和尚喃喃自語,儘管他面容醜陋,但眼神中卻透露出對強大力量的敬畏與嚮往。
和尚的話音未落,天空中的景象再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雲青鴻的萬劍劍光如潮水般洶湧,鋒利無匹,竟一時之間將李水道那翻天覆地的佛掌撕裂,然而,當佛掌碎裂的那一刻,卻未見李水道,彷彿他根本不曾置身於這片戰場之中,而是超然於物外,立於九天之上。
雲青鴻心中一凜,他難以想象那法海竟有比翻天佛掌更強的絕招。
李水道的身影在金光中漸漸清晰,這一刻,他彷彿與天上的太陽重合。
他雙手結出繁複的印訣,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浩瀚法力如同決堤的洪流,自他體內噴薄而出,瞬間將整個天際映照得金碧輝煌,如同神祇降臨,天地間的一切光輝彷彿都黯然失色。
「萬劍歸墟!」李水道的聲音響徹雲霄,穿透了雲層,直達九幽之下。隨著話語落下,整個虛空彷彿響應他的召喚,開始震顫,一道道細微的裂縫在虛空中蔓延開來,裂隙中,不再是虛幻的劍影,而是實打實的六萬兩千把實體飛劍,每一把都散發著不同屬性的光芒,它們代表了五行與五毒的極致,毒蠍劍鋒利且毒辣、蜈蚣劍靈動中暗藏殺機、蟾蜍劍清澈卻深藏不露、毒蛇劍熾烈如火,壁虎劍則沉穩厚重。這些實體飛劍,每一把都是一口六階飛劍,匯聚在一起,則構成了一片浩瀚無垠的劍之海洋,覆蓋了整個天空,其壯觀程度,足以讓任何觀者為之震撼,忘卻呼吸。
雲青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眼中閃過一抹難以置信,他的劍光在這些實體飛劍的斬下,完全如同紙糊的一般,被一一斬斷,劍光殘影如同夏夜的流星,轉瞬即逝。最終,六萬兩千把實體飛劍如同漫天星辰,密密麻麻地掠過他的身體,不是每一把劍都插中了他,僅僅只有幾十把從他身體掠過,不過這也夠了……
雲青鴻的身影在這一刻彷彿被定格,劍雨傾盆,劍尖觸及之處,留下了一串串細密的孔洞。
「劍道……未完……」雲青鴻的聲音雖微弱,卻如同古鐘長鳴,他的肉身在半空中解體,化作了無數碎屑。
六萬兩千把實體飛劍,在完成了它們的使命后,如同歸巢的候鳥,化作了六萬兩千道流光,沿著神秘的軌跡,輕盈地回到了李水道的身旁。這些流光在接近李水道的瞬間,彷彿被吸入了一個無形的漩渦,漸漸消失不見,最終歸於虛境。這便是「萬劍歸墟」,每一個字都是字面意思,真正的萬劍,真正的歸墟。
李水道閉目凝神,感受著每一把劍回歸時帶來的微妙波動,那是劍與主人之間無聲的交流,是對劍道理解的深化,也是對劍意的提煉。
此刻,東海之濱的那兩位旁觀者,面容醜陋的和尚與背負龜殼的上官文斌,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和尚明悟的臉上雖然依舊布滿膿包,但那雙眼睛里卻閃爍全新的認識與敬畏。
「五行五毒,虛境,原來是他……」背著烏龜殼的上官文斌滿臉震驚,他已經認出了故人。
「大師,您可知那位施展出翻天佛掌的高人究竟是誰?其劍法之絕,令人咋舌。」上官文斌突然問道。
面目醜陋的濟睺大師,沉思片刻后緩緩答道:「能夠駕馭翻天佛掌者,定非凡人,極有可能是某位佛陀級別的存在。而兼具煉虛境修為的佛陀,在這天地間屈指可數。傳聞琉璃山的法海頭陀,近百年來主持該地,修為乃是煉虛境,但從未有傳聞他精通如此驚世駭俗的劍訣。」
上官文斌聞言,眉頭微蹙,他閉目凝神,手指輕輕掐算,彷彿在與冥冥中的命運對話。良久,他睜開眼,目光堅定:「大師,我決定即刻啟程前往琉璃山。」
「文斌,你是想去尋訪法海大師?」濟睺大師的語氣中既有好奇也有擔憂。
「正是,我有要事要尋法海大師,片刻不能耽誤。」上官文斌的語氣堅定,眼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
濟睺大師搖了搖頭,面露憂慮:「文斌,你可要想清楚,法海身為佛陀,而你一身妖氣。你這一去,恐有性命之虞。」
上官文斌淡然一笑,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層:「放心!我剛剛已經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顯示,此行雖險,但命不該絕。」
「唉……可即便不死,若被擒拿,囚禁終生,那又如何?」濟睺大師的提醒中帶著關切。
上官文斌的神色變得異常莊重:「為了天下蒼生,有些險不得不冒。」
說罷,上官文斌朝濟睺大師深深一鞠躬,轉身離去,他的背影在夕陽下拉長,顯得孤傲而又決絕。濟睺大師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