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放虎歸山
看著大營4周望不見盡頭的火光,在場的南疆兵判斷,對方至少在十萬人上下。這些火把在黑夜中蜿蜒曲折,猶如1條紅色巨蟒,將漆黑的夜色映得通紅。火光躍動,散發熱浪滾滾,彷彿正從地獄深處升騰而來的業火。
而他們只有7萬兵馬,還處在重重包圍之中,形成1個小小的圍城,靜靜等待著最終命運的宣判。許多新兵已經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有些甚至直接跪倒在地。他們面色蒼白,瞳孔緊縮,神色恍惚,彷彿已經在死亡的陰影中迷失了自我。
呼嘯的秋風之中,他們甚至感覺到了大疆兵刀鋒上的寒氣,那種感覺讓他們不寒而慄。那是冰冷的死神在向他們招手,用無形的鐮刀劃過每1個人的後頸。1時間,整個軍營鴉雀無聲,只剩下刺骨的寒風呼嘯;這讓1向喧鬧的南疆軍看起來前所未有的肅穆,卻也意味著絕望與死亡。
最要命的是此時的賈通,還在他的都督府中沉睡,全然不知外面如此險境。無論所有高級將領還是普通士兵,都不約而同地咬緊牙關,近乎絕望地等待著命運審判。重重包圍加群龍無首,大疆兵嗜血的眼神,更是時時壓迫著7萬南疆兵已瀕臨崩塌的脆弱神經。許多大多數是新兵的士軍,早已面無血色,雙唇發白,無助地在原地打顫,癱坐在地上,如同喪家之犬。
「活下來的可能性幾乎為0」這個事實讓他們心生絕望。別無他法的無助感吞沒了他們,愈演愈烈。有些士兵已經陷入崩潰,哭喊著向長官討饒;更多人則是面如死灰,等待著歸來的死神劃下最後1刀。這絕望與恐懼快要將整個軍營吞沒。
這漫漫長夜,寒風呼嘯,將7萬南疆士兵凍得瑟瑟發抖。他們或坐或蹲,肩並肩抱團取暖,卻依然寒氣逼人,嘴角流下的凍涎在月色下泛著瑩瑩的光。
新兵李小龍跪坐在地,淚眼婆娑,他抬頭望向幽幽的月亮和漫天繁星,似在祈求神明能托他1臂之力。李小龍抱頭痛哭起來,頭深深地埋在雙臂之間,只聽見嗚咽和抽泣的聲音。他的衣服被淚水濡濕了1大片,在寒風中劇烈地顫抖著。
另1名年輕士兵馬7賢也強忍著淚水,抓起1把黃土撒在頭頂,他動作急切而毫無章法,星點黃土從指縫間溜走。馬7賢緊咬著嘴唇,似乎在極力抑制內心的恐慌,眼角還是溢出兩行清淚。「活著回家看媽,活著回家看媽......」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而痛苦。
士兵李天河臉色慘白得像張紙,他死死握著手中的長劍,指關節泛白,青筋暴起。手心冷汗混著淚水流進了眼睛,令他眉頭緊皺,睜不開眼。李天河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牙關緊咬,似乎在和痛苦做最後的抗爭。
少年士兵趙小明雙腿1軟,重重跪倒在地上,他雙手合十狂亂地朝天祈禱,神情忐忑而恐懼。突然,他仰天發出1聲凄厲的慘叫,聲音震耳欲聾、痛苦無比。「放過我吧......我還不到十8歲......」他語無倫次地哀求道,聲音哽咽、嘶啞得讓人心碎。
這些士兵們都是家中獨子,來到軍營不過才1個月。他們本是朝氣蓬勃的少年人,此刻卻被死神的陰影嚇得魂不附體。
這聲音如同1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了連鎖反應。原本面無表情站立的士兵們紛紛丟開兵器,「啪啪」倒在地上,有的跪地向神明祈求,有的痛哭出聲,還有的面色蒼白,癱軟在地上。頃刻間,7萬南疆兵幾乎悉數丟盔棄甲,跪伏1地,發出「哐啷」「砰咚」的巨大聲響。
4面合圍的大疆兵露出瞭然的冷笑,偶爾發出1兩聲鄙夷的噓聲。他們彼此對視1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野心和貪婪,還有渴望報復的快感。1名大疆兵饒有興味地欣賞著這荒誕而悲痛的1幕,輕蔑地朝癱坐在地的南疆兵吐了1口唾沫。
江茗禹站在高處俯瞰,神色淡漠地點了點頭,緩緩撫摸著馬鞍,似乎在整理已經成型的計劃。他的目光掃過4面8方癱倒的將士,眼中透著寒光,卻沒有絲毫憐憫之意。
江茗禹轉過頭,並不直接看向任何1人,只是漫不經心地問:「賈通現在在哪?」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沒有1絲波瀾。
1個降兵抬頭答道,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都、都督府......他已經......睡下了。」說完又低下了頭,渾身發抖,雙手緊握,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其他士兵也都噤若寒蟬,緊張地豎起耳朵傾聽,許多人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引起江茗禹的注意。
江茗禹冷笑1聲,嘴角上揚,眼中閃過1絲譏誚。他向圖克斯洛吩咐:「你去1趟,把他帶過來,但不要殺他。」圖克斯洛毫不猶豫,立即帶人前往都督府。他神情冷酷,步伐堅定,絲毫沒有遲疑。手中的長刀映著月光,泛著冷冽的寒芒。幾名心腹跟在他身後,也是1副殺氣騰騰的架勢。
見圖克斯洛點頭而去,李狗蛋等人則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接管大營,和佔據城門之類的工作。他們神采奕奕,雙眼放光,嘴角上揚,步伐輕快地來到城門口。幾個士兵已經拎起了大疆的軍旗,準備插上城頭,象徵著塔港已然易主。
城門口站崗的南疆士兵面色驚慌,望著大疆旗幟的身影,已經驚魂未定。他們面色蒼白,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卻也不敢妄動。因為城門口已經站了十幾名手持長刀的大疆武士,正凶神惡煞地盯著他們,生怕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江茗禹並沒有忘記之前的承諾。他撫著花白的鬍鬚,目光溫和地望向窗外,已經吩咐隨軍的醫官們前去為嚮導的老媽媽看病。
幾個醫官提著藥箱,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嚮導破舊的瓦屋。只見老婦人正躺在硬板床上,枯黃的面色虛弱不堪,滿臉溝壑,雙眼深陷,神色憔悴。她用盡全力抬起頭,看到醫官的1瞬間,眼中閃過欣喜的光芒,原本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虛弱地喃喃自語「來了,大夫來了」。為首的醫官恭恭敬敬向老婦人鞠了個躬,出聲細心地詢問她的病症。其他醫官則迅速打開藥箱,取出銀針、湯藥、石灸等治療工具,為診斷治療做準備。
1個年輕醫官掀開蓋在老婦人腿部的破絨被,只見兩條腿贅腫不堪,腿肚上布滿了暗紫的淤血,皮膚鬆弛,甚至有些潰爛的痕迹。
「這是長期缺乏運動,血液循環不暢造成的。」醫官皺著眉頭喃喃自語,心中不免為老人這般境況感到同情。
另1個醫官正仔細診斷老婦人的脈象,他凝神握住她乾枯的手腕,時不時點點頭,然後測量她的脈搏、呼吸,在紙上記錄著什麼。這位醫官頭髮花白,神情嫻熟,看得出經驗豐富。「您可能還患有心肺脾肝腎等多種疾病,我們這就為您全面治療。」醫官溫和地說,向老人露出安撫的笑容。
老婦人的兒子跪在床前,激動得渾身發抖,眼眶早已紅了。他輕聲詢問母親還有哪裡不舒服,握著她枯槁的手輕輕摩挲,眼中滿是心疼。老婦人用力回握兒子的手,眼中噙滿熱淚,虛弱地反覆說著「謝謝......謝謝......」聲音中的感激溢於言表。
「您老人家身體本就虛弱,這段時間承受了太大刺激,現在需要靜養調理。」為首的醫官將幾包中藥交給老婦人的兒子,耐心地囑咐道,「這些葯按時煎服,並適當攙些羊肉湯飲用,可以補血活血,恢復體力。我還給您開了些健脾化痰的方子,以防心臟病發作......另外,我會定期派人來為您再診療,您儘管放心。」
「多謝大夫!多謝大夫!」老婦人的兒子接過藥包,淚眼婆娑地畢恭畢敬道。他小心翼翼扶著母親躺好,蓋上薄被,臉上儘是感激的笑容。老婦人虛弱地對醫官們點點頭致謝,眼中透著1絲安慰和希望。
江茗禹心中明白,之前用老太太來威脅村夫嚮導,也是當時的環境所迫,沒有辦法的事。他嘆了口氣,望向城外,眼中透著歉意和不忍。江茗禹決心要盡全力醫治老婦人,以補償她所受的傷害。
大營還在忙亂之時,圖克斯洛就已經將只穿了件睡衣的賈通,帶到了江茗禹面前。
賈通步履蹣跚,原本打理整齊的頭髮此刻蓬亂著,幾綹白髮垂落在額前。他那雙鐵青的眼眶深陷,眼中儘是絕望與哀痛。身為塔港的最高將領,他昔日的威風不再,整個人顯得頹唐而落魄。曾經精心梳理的髮髻此時散亂開來,常年不見天日的額頭外露,溝壑般的皺紋清晰可見。曾幾何時,他在疆場上驍勇喝采,如今淪為階下囚,命運多舛令他難以承受。
「本官......願意投降......」他的聲音低啞乾澀,這幾個字對他而言,無異於噩夢。在生死邊緣掙扎,他終究還是選擇了活命,拋開驕傲,向敵人低頭。作為城池的最高統領,此時此刻,他已1無所有。
江茗禹淡淡頷首,沒有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他了解賈通此時內心的掙扎與痛苦,於是語氣中帶著幾分憐憫與安撫:「既然如此,朕便接受您的投降。」
「朕相信,賈都督明智通達,應當知道眼下的局勢已成定局。」江茗禹稍稍提高了聲音,言語間透出不容違抗的堅定氣場。
聽到這句話,賈通只覺5內如焚,1股巨大的屈辱感席捲全身。他千錘百鍊的威名,在1夕間土崩瓦解。淪為降將,在自己曾經管轄的城池中當眾宣讀降書,這種恥辱簡直比死還難以承受。
賈通緊咬著嘴唇,額頭青筋畢露。他強忍著喉頭的哽咽,臉上儘是自暴自棄的神色。此時此刻,他只想尋1處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見人。
江茗禹看出賈通的不快,語氣又柔和了幾分:「朕沒有羞辱您的意思。您在塔港頗有聲望,大家見您主動歸降,就不會生出異心。」
賈通終究還是屈服了。他用力咬著牙關,強忍著喉嚨深處的痛苦呻吟。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又隱忍著沒有流下,只是虛弱地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他精心構建的1切在這1刻灰飛煙滅,沒能留下半點尊嚴。
至此,塔港的局勢終於漸漸平復。賈通在街市大會面帶痛楚地宣讀了降書,百姓們聞訊后也接受了現實,沒有更多的反抗。江茗禹暗自鬆了1口氣,最大的後顧之憂終於解決。
眼看賈通頂著眾人異樣眼光宣讀降書時,身心受辱的模樣,江茗禹不禁為他感到幾分憐憫。
江茗禹揉了揉太陽穴,轉向賈通,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開口:「還有最後1件事,朕想拜託您辦。您若答應幫助朕,朕就還您自由,保您平安離開塔港。」
賈通猛地抬起頭,眼中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喜悅,像1隻被困籠中的鳥終於看到了天空。他瞪大了鐵青的眼眶,聲音顫抖著追問道:「陛、陛下,您說的真的嗎?」這是他唯1的希望,抓住就可能重獲新生。
然而還沒等江茗禹回答,圖克斯洛的臉上已經寫滿了焦慮。他緊鎖著眉頭,擔憂地伸出手,想要勸阻江茗禹這般莽撞的決定。「大哥,這太冒險,我不同意......」
但是江茗禹絲毫不為所動,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已經決定了,不用再說什麼。」他目光如炬,語氣不容置疑。
賈通只感到渾身1陣顫慄,所有的絕望都在這1刻煙消雲散。他顧不得委屈和恥辱,連連點頭道:「陛下,我1定全力以赴,不辜負您的囑託!」
隨後他立刻策馬飛奔而出,在風中狂奔向個保的方向。他死死握住韁繩,指節泛白,牙根幾乎咬出血來。多年積怨在這1刻噴薄欲出,心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憋屈與憤恨。
姓江的,你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的。我必會帶兵回來,1雪前恥,羞辱了你1次。他在心中暗暗發誓。既然有機會重整旗鼓,他定不會輕易放過。
他猛地甩動韁繩,馬鞭抽打著馬身,發出清脆的響聲。龐大的蹄聲踏著堅實的黃土地面,馬匹奔騰的景象充滿了力與美。它越奔越快,彷彿在響應騎手心中的激動與仇恨。
江茗禹凝視著賈通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料定賈通必會捲土重來,屆時他也要有所準備,不能掉以輕心。「馮璽維,」他回頭對1旁的謀士吩咐道,「留意他的動向,必要時可派人前往個保。切記不可讓衛氏得逞。」
馮璽維恭敬應承,暗自琢磨這其中緣由。他沉吟片刻,開口問道:「大王,您這麼做,是不是考慮到了衛氏的勢力過於強大,有必要拉攏塔港殘餘勢力,以攻為守?」他的眼中閃過1絲狡黠,顯然已經洞悉了江茗禹的深意。
江茗禹聞言微微1笑,點了點頭,對馮璽維的通敏頗為滿意。此時此刻,棋局已經展開,他要讓敵人看到自己足智多謀的1面。
江茗禹立即吩咐圖克斯洛,要他馬上派飛馬返回錦城,向諸葛郁傳話。讓諸葛郁再調派4名文官趕來塔港,以便接管這裡和未來攻下的3州。
圖克斯洛連忙應了1聲,正欲轉身離去,卻被江茗禹伸手1攔,叫住了。
"等等,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江茗禹撫著花白的鬍鬚,神色嚴肅,眉頭微皺。他伸出手指輕點下巴,眼中閃過1絲狡黠的神色。
"既然西夏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大疆9州也必定已經太平。"他說話緩慢而清晰,字字咬得極重,"讓諸葛郁立即調5萬精兵馬趕來。這事關接下來的戰局,千萬不能延誤。"
圖克斯洛再次應下,後背挺得筆直。他大步流星地走出營帳,很快消失在外邊夕陽的餘暉中。
江茗禹轉過頭,喚來了馮璽維。只見馮璽維神色從容地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馮璽維,立即派斥候向陵泰方向偵察。"江茗禹緩步踱到馮璽維面前,雙手抱在胸前,"我考慮再3,決定先取下陵泰,然後再南下攻取景響。"
他頓了頓,睿智的目光盯著馮璽維,"你也說過,衛氏家族勢力巨大,必須先除掉它的羽翼,才能1舉將其擊敗。這步棋,我們必須下好。"
馮璽維聞言,唇邊露出1絲淡淡的微笑。他輕輕頷首,告知江茗禹,斥候早在江茗禹開口前就已經派出去了。顯然,他也早已猜到了江茗禹的戰略考量。
江茗禹聽后,不禁暗暗讚歎。他瞭然地"哼"了1聲,望向馮璽維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欣賞和欽佩。
接下來,江茗禹問起了那位嚮導老婦的情況。馮璽維畢恭畢敬地回稟,告訴他醫官已經看過,老嫗只是年紀大了,沒有大病。現在老人已經清醒過來,正被安頓在都督府的後堂,有專人嚮導和幾個僕人正在細心照料她。
江茗禹聞言,眉頭微微1蹙,然後緩緩點頭。他撫著鬍鬚,神色嚴肅而富有興味:"既然如此,我還是親自去看看的好。畢竟,攻下塔港,那老嫗也可說立下了功勞。"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府內,身後馮璽維恭敬跟隨。經過長廊時,馮璽維微微1笑,目送江茗禹堅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瞭然江茗禹對老人家的關切,更加欽佩起他威嚴中帶著的溫情脈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