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章
面對慶禧帝的指摘,褚崢臉都氣紅了:「臣絕無妒賢嫉能之心,還請陛下明察!」
慶禧帝擺擺手:「罷了罷了,朕知道你是為了社稷安定,才疑心重了些,不過張渚這些舉動都是朕授意的,西南各州地處偏遠,積弊頗多,正該重典嚴刑,好好清理一番,方能重見青天朗日。」
褚崢想反駁有幾個州並不偏遠,甚至可以說是大虞腹地,又覺得這不是重點,努力想要拉回慶禧帝的注意力:「陛下也說臣乃是監察百官的御史台之首,想必也是對臣下能力的肯定,既如此,懇請陛下聽臣一言,將張渚召回京中詳查。」
「如今他在西南各州的行動剛有起色,這時將他撤走,豈不是前功盡棄?」慶禧帝肅著臉道:「難道褚卿家是在質疑朕的決定?」
「臣不敢。」褚崢見慶禧帝面上越發陰沉,只得低頭示弱。
慶禧帝點點頭:「既是如此,咱們就多點耐性,看看他到底是匡正國本的諍臣還是心懷不軌的逆徒,眾卿家都是我大虞之肱骨柱石,不至於連這點胸襟跟膽氣都沒有罷?」
「是,臣謹遵聖諭。」
慶禧帝見褚崢退回隊列,揚起聲音問道:「眾卿家還有沒有事要奏?」
默然片刻,慶禧帝見無人出列,便道:「既然無事,那便散了罷!」
說罷,慶禧帝自龍椅上起身,離開了大殿。
丞相府。
秦不屈靠在躺椅上,半閉著眼假寐,直到管家來回話說客人已經回去了,他才睜開了眼睛。
坐在他左下首一張圈椅上的中年男子說話了:「恩相為何不見褚大人?」
「他也太性急了些,不過是今天在大殿上沒有聲援他,就著急忙慌地找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那中年男子道:「也不怪褚大人著急,這段日子落馬的倒霉蛋有不少都是他家的門生故舊,何況褚家又跟梁國公府連著親,說得難聽點,兩門公府只怕比皇族一脈還看重這大虞江山一些,自然是有點風吹草動就要趕緊派看門犬出來鎮壓了。」
秦不屈眯起眼睛捋了捋鬍鬚,意味深長地看著中年男子道:「這裡頭的彎彎繞雖然不算太多,但兩門公府畢竟樹大根深,張渚只怕有苦頭吃了。」
中年男子附和著道:「張家不過是商賈出身,雖在西州算個人物,到了上京還不是跟剛進城的鄉下人一樣,兩眼一抹黑,張渚也算聰明,選擇了抱住陛下的大腿,可惜太過急功近利,甘願當陛下玩弄在股掌間那隻出頭鳥,給點食兒就嘰嘰喳喳吵得厲害,眼下已經惹了許多人的厭煩,再過些時日,只怕就要被人一指頭彈死了。還是恩相思慮周到,發心高明,既不得罪任何一派,又始終能在朝中佔有一席之地,難怪秦氏一脈歷經數百年仍能屹立朝堂。」
秦不屈對於中年男子喋喋不休的話語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秦家確實已經是數百年的世家,無論這片土地上由誰坐了龍椅,秦家總能在在合適的時機站對位置,與其說秦家是謝家王朝的臣子,倒不如說秦家是大虞這片土地的忠實守護者。
秦家奉行的原則就是,絕不貪功冒進,也絕不躺平墮落,善於幫助掌權者教化民眾,靈活地在各種關係階級中權衡利弊,既不過於貪酷淫逸,也不會擺出一副兩袖清風,無懈可擊的廉明形象,因此縱使有什麼把柄被人抓住,也動不了秦家的根本。
這會兒面對朝堂上正悄然形成的激流旋渦,秦不屈仍然是穩如泰山,不動聲色,只想看看這次會唱一出怎樣的戲碼。
而派出的先鋒軍在朝堂上鎩羽而歸,私下給張渚使的絆子也都功虧一簣,被撬動了幾塊牆磚的梁國公徐贏一干人終於動了真格,打算認真地掂量掂量這個青年的分量了。
就在一撥人暗中蓄力對付張渚的時候,蠕蠕大汗向慶禧帝遞了國書,說早就嚮往上京之阜盛,想值萬壽節之際,派使團到上京為慶禧帝賀壽,另有右夫人衡陽公主思念至親,蠕蠕大汗愛惜憐恤,准允其隨使團歸京與故人小聚。
因為這一封國書,朝臣又出現了意見分歧。
一部分人表示蠕蠕人封閉血腥,未經開化,根本不可能嚮往大虞的風俗文化,此次前來定是不懷好意,應該予以回絕。
另一部分人則表示兩國剛剛和談建交,不應在這時候駁了蠕蠕大汗的面子,否則邊關容易再起紛爭,於國於民都不是好事。
慶禧帝先是詢問了秦不屈的意見,秦不屈自然又是打了一番太極,說起了兩種選擇的利弊,聽得慶禧帝連忙抬手制止,又詢問葛明禮有什麼看法。
葛明禮是支持接待蠕蠕使團的,並且列出了一樁十分戳慶禧帝心窩子的好處。
人心向善,不管蠕蠕抱著何種目的打算出使大虞,在見識了大虞的物華天寶,富庶璀璨后,多多少少會讓蠕蠕人心生嚮往,更有利於大虞在蠕蠕人心中立威,說不定天長日久,在大虞文化風氣的潛移默化下能讓增長了見識的蠕蠕人願意歸化成為大虞的屬國。
是人就有虛榮心,何況是生來就高高在上的慶禧帝,想到可以在偏居漠北的蠕蠕人面前顯擺顯擺自己坐擁著多麼富麗堂皇的江山,慶禧帝立即意動了,加上大家也清楚大虞不宜再起戰事,若能以德服人,更能展示大虞深厚的文化和底蘊。
於是春節過後,蠕蠕使團就從蠕蠕王都出雲城動身往上京城進發了。
此次代表蠕蠕汗國出使大虞的是左賢王呼兒思,杜明恩等幾名跟呼兒思打過交道的朝臣都知道比起武力超群但是頭腦簡單的蒙蒙來,呼兒思更加心思縝密,難以對付。
為免出了什麼紕漏擔責,杜明恩索性將大部分事宜都交給了葛明禮負責。
葛明禮倒是不怕挑擔子,在使團到達京城后就按接待親王的儀制將呼兒思一行安頓下來。
呼兒思住在皇城西側的行宮中,平日里看著倒是頗為安分,慶禧帝接見使臣前需要做一番籌備,呼兒思也不著急,只是叫來葛明禮問他可不可以領著自己一行人在上京城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