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章
德妃眼珠泛紅地看著慶禧帝:「到底是礙於禮法,還是陛下心有所向呢?」
「放肆!」慶禧帝叱喝一聲:「你兄長屢次用兵不利,朕念著你誕育皇子之功沒有與他計較,如今你也忘了什麼叫分寸是不是?」
德妃臉色一白,眼中剎時漫上幾許愧懼之色。
慶禧帝見德妃氣勢萎靡下去,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呼兒思可不管慶禧帝的後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取得蓋上印璽的婚書後,便向慶禧帝致辭告別了。
慶禧帝站在宮牆上,緩緩地吁了口氣,對葛明禮道:「朕可是用一個皇子來換了太平日子,也不知能不能讓蠕蠕人多消停幾年。」
這種事沒有人能拍胸脯打包票,葛明禮只能說一些慶禧帝想聽的話。
慶禧帝舒展了一番筋骨,道:「應付蠕蠕人這十幾日可真是讓朕神思疲敝,走,陪朕去欣賞那些蠻族美人的歌舞。」
呼兒思將獻舞的蠕蠕美人作為賀壽禮的一部分獻給了慶禧帝,慶禧帝欣然接納下來,還說葛明禮此次接待使團辛苦,賞了兩名美人給葛明禮,葛明禮推辭不得,只得將這兩名美人領回家供了起來,被柳氏好一頓排揎。
清薇雖然最終又隨著使團回到了蠕蠕王庭,但在十幾日的上京之行中,她還是在葛明禮的安排下見到了庄姨娘跟清懋,雖然礙於身份只能將兩人視作相識但不親近的故人,也算是稍稍釋放了一些心結。
清薇以友人的身份勸清懋前去望月關與聶雲潛團聚,並告訴清懋聶雲潛在兩國邊境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奇人物,邊境的女子可不是行動束手縛腳的深閨小姐,多得是膽大熱辣,直抒胸臆的,也不知天長日久的,聶雲潛會不會被這些芬芳熱烈的野花迷了神志去。
其實清懋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去邊關探望聶雲潛,但是葛清馥說過希望清懋偶爾可以進宮與自己小聚,擺明了不希望清懋離開上京,清懋怕清馥一怒之下對秦氏不利,才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這個原因卻不能告訴清薇。
清懋冠冕堂皇地說別的將士都是孤家寡人,聶雲潛身為領軍之將,更是應該以身作則,心無旁騖地為國奉獻,她不能去壞了軍中的規矩。
清薇見清懋一副心懷大義,無視私慾的凜然模樣,也不好過多干涉她的的私事,便由與清懋聊了些其他的瑣事。
如今兩人身份不同,立場不同,能聊的話題有限,大略了解了清淽跟清荇的情況,清薇便與清懋話別了。
清懋對著清薇的時候自然是雲淡風輕,回到侯府一個人獨處之時卻突然覺得偌大的侯府空寂的可怕,不管有多少仆婢陪著說笑解悶都無法消解清懋心中越來越深重的寂寞。
壽寧宮。
徐太后近日突然略感不適,御醫看治后也不見成效。
慶禧帝親到壽寧宮侍疾,關心太后的身體狀況。
見慶禧帝打算遷怒御醫,侍奉太后的老嬤嬤提點慶禧帝,說身體不舒服御醫有辦法施治,若是心裡有事擱著,可不是湯藥能解決的。
慶禧帝默了一會,走到鳳榻前,注視著太后,語氣軟和地問道:「母后莫非遇到什麼不順心之事?是誰如此大膽?」
太後頭系抹額靠在明黃色的褥枕上,聽了這話有氣無力地睨了慶禧帝一眼:「皇帝日理萬機,還是不要在我這老婆子耽擱功夫,哀家自己多躺躺就是了。」
「朕既是萬民的皇帝,也是母后的兒子,社稷跟母后的身體都很重要。」
慶禧帝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看著太后道:「朕就在這裡陪著母后,直到母后康復為止。」
太后搖了搖頭:「皇帝莫要任性,哀家不過是上了幾分年歲,比以前容易傷春悲秋些罷了,並不是有什麼了不得的癥候。」
慶禧帝耐著性子問道:「再是多愁善感,總也有個由頭,母后不如坦言相告,讓兒子為母後分憂。」
徐太后微微嘆了口氣,道:「皇帝真的是長大了,如今已不是那個需要長輩親族庇佑的孩子了,哀家時常感覺欣慰,又感覺有些擔憂。」
慶禧帝揚了揚眉:「兒子如今有了能力,母后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徐太后抬起眼皮,目光中帶了幾許責備:「哀家擔憂皇帝越飛越遠,忘了當初羽翼未豐之時是誰披荊斬棘為皇帝鋪平道路,忘了誰親誰疏,傷了恩人故舊的心。」
慶禧帝皺起了眉毛,語氣稍稍冷硬了些:「母后這話是何意?」
話都說到這裡了,徐太后索性直抒胸臆:「哀家知道皇帝心懷大志,不願意被朝臣左右,所以需要培植幾個心腹肱骨,可是皇帝有了新人,就不打算給舊人留活路了么?近日哀家這久居深宮之人都隱約聽到些風聲,說陛下重用狡臣酷吏,對一些勛貴世家大加討伐,致使許多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怎能不讓人擔憂?」
慶禧帝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直言道:「是舅舅來找母后訴苦了?」
徐太后默認了,語重心長地道:「哀家知道近年來四海不寧,時常都有些騷亂災禍,朝廷為了平息禍亂很是費心勞力,致使國庫不豐,皇帝想要肅清吏治充盈國庫無可厚非,但聖人有言,凡事當適可而止,皇帝最近想來手頭也寬鬆了不少,何以還要對各大世家步步緊逼呢?」
慶禧帝沉吟片刻,緩聲問道:「在母后的心裡,到底是徐家重要,還是朕這個兒子重要?」
徐太后心頭一驚,聲音抬高了幾度:「皇帝怎可問出如此誅心之語,難不成真是打算要對兩門公府動手嗎?」
慶禧帝不緊不慢地應道:「自打父皇一朝起,徐家就暗中把控了七八成的朝臣勢力,更是分管了鎮北府及江南府的軍政大權,說是為朕分憂,實則是擅權獨斷,從來沒將朕放在眼裡。若是徐家果然有治世之能,朕效仿堯舜之風退位讓賢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高祖皇帝留下了遺命要與賢能之人分治天下,但徐家分明也只會中飽私囊,驕奢淫逸,眼中根本毫無半分蒼生大義,憑什麼貪得無厭,把持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