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留
「如果你沒地方去的話,那麼就和我走吧。」這句話就這樣從她的口中說了出來。
——
凌依然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敢在一時衝動之下,把一個陌生的男人給領回了住所。
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看起來沒有任何的攻擊性,又或者是……這個男人讓她彷彿看到了那個曾經在監獄中的自己。
他和她,應該都是在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吧,只是現在的她,在苦苦求一條活路,而他,卻好像無所謂生死。
「這裡就是我住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麼一會兒我幫你在地上鋪個墊子睡。」凌依然道。
見對方沒吭聲,凌依然又翻出了新毛巾和新牙刷,遞給了對方,「你可以去洗手間洗漱一下,不過我這裡並沒有適合你的衣物,一會兒你身上的衣服別弄濕了。」
等男人進了洗手間,凌依然開始鋪起了墊子,又拿出了一床備用的被子。
這個出租房不大,是個小統間。
十來平的面積,有個獨立的洗手間,不過沒有廚房,平時凌依然真要煮點什麼東西的話,會用電磁爐。
當男人出來的時候,身上依舊穿著原來的衣物,不過頭髮濕漉漉的,顯然是洗過頭了。
看著男人還有些淌著水的髮絲,凌依然拿起一塊毛巾道,「你彎一下腰。」
對方定定地看著她。
「我只是想幫你擦一下頭髮,沒有別的惡意。」她道,「你頭髮這樣濕,不擦得干一些,容易感冒的。」
他的視線定定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道,「你這是關心我嗎?」清冷的聲音,倒是很好聽。
「對。」凌依然沒有迴避對方的視線,「既然我帶你回來了,那麼就不希望你生病。」
睫毛輕輕的顫了一下,他緩緩地彎下了腰。
凌依然把毛巾蓋著他的頭髮,擦拭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沉默良久,他終於吐出了兩個字,「阿瑾。」
「阿瑾。」凌依然念著這個名字,這應該是小名吧,「我叫凌依然,你住哪兒,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他道。
她的動作倏然一頓,他是孑然一身嗎?所以才會流落街頭?
而她,雖然有家人,卻像沒家人一樣,唯一的不同,也許是她還租了這麼個落腳的地方。
「那看來咱們還是挺像的。」她苦笑了一下,繼續幫他擦拭頭髮。
等頭髮擦拭得差不多了,她放下毛巾,拿著梳子幫他梳了下頭髮。
當他的劉海被往後梳,露出了飽滿的額頭時,凌依然發現,他其實比她原本以為的更好看。
精緻的五官,有著東方人少見的立體深邃,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此刻看著她,不像之前那樣的空洞了,好像多了一絲探究似的。
「餓了嗎?我弄點吃的給你好了。」她道,今天她掃馬路的時候,沒瞧見他吃過東西。
凌依然拿了麵條,雞蛋,用電磁爐給對方簡單的燒了一碗面。
「喏,吃吧,不過別吃太快,會燙口。」她道。
他低下頭,安靜的吃著面。凌依然靜靜地看著對方,不知怎麼的,往日每每回到出租房裡的那種孤寂感,好似並不在了,是因為這裡多了一個人嗎?
「這麼冷的天,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坐在街上,萬一凍死了怎麼辦?」還記得在街上,她牽著他回來的時候,他的手凍得簡直和冰渣子似的,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握著的是塊冰。
「我不會死的。」他道。
「萬一呢?」
「不會。」
好吧,他說不會就不會吧。
等男人吃好后,凌依然收拾了一下。「我晚上要開著燈睡,你別介意啊。」她道,自從出獄后,她就有了開燈睡覺的習慣。
男人應了一聲。
凌依然躺在床上,而男人躺在她在地上鋪好的墊子上。
她閉上眼睛,努力地讓自己入睡,不知何時,她很害怕睡著。
因為一旦睡著,總是會夢見監獄里的情景,毆打、辱罵,折磨……她曾經好幾次被打得吐血,身上的骨頭都斷過幾根。
甚至很多時候,她都以為她會死在監獄中。
可是奇異的,她卻一覺睡到了天亮,沒有像往常那樣做噩夢。
凌依然有些怔怔地看著躺在床邊地上的那一抹身影。
是因為他的關係嗎?因為這個房間中,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了,而是還有著另一個人……在陪著她?
她忍不住的走下床,蹲下了身子,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把手貼在了他的臉頰,感受著手心中傳來的溫度。
他是真的人,不是她的想象,昨天晚上,她是真的把一個人領進了自己的出租房。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他不知何時醒過來了,那雙漂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看著她。
「對不起。」她的臉驀地一紅,「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呢?她這樣趁著人家睡著的時候摸著人家大男人的臉,怎麼看都像是「不軌之徒」吧。
他沒有吭聲,但是那雙眼睛卻還在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那個……如果你沒有地方可去的話,那麼也可以住在我這裡,反正我這裡,也可以再擠下一個人的。」她一時情急地道。
不過在話說出口后,反而是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
她只是太孤單了,孤單得想要找一個人可以陪著她,讓她不至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想起過去的那些事。
曾經,她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
甚至有時候,她只要靜下來,就會想起監獄的三年,那是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那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印著她漲紅的臉,眸中似閃過了一絲微詫。
她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微咬了一下唇瓣,「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麼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他的薄唇終於緩緩輕啟,「你是想要我嗎?」聲音似凜冬清泉。
這話,如果是其他男人說出來的話,估計就像是曖昧似的。
可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就像只是在問一個「要」或者「不要」的問題,沒有絲毫的曖昧,甚至他的眸中,都是一片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