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滅門――片甲不留
長著稀疏青色水草的泥潭中生出一朵百中透著淡粉的蓮花,碧**滴的莖桿亭亭玉立,純潔無暇的花瓣層層籠絡著散發著清新淡雅芬芳的花蕊,含羞帶怯的包裹成花骨朵兒。
碧綠可人的蓮葉如同撐開的小巧圓傘,在微風吹拂下盪起柔柔的波浪。
如玉雕琢的花苞搖曳著身姿,宛如少女廣袖輕舞,風姿綽約,精細的讓人忍不住想呵護在手心。
偌大的花骨朵好似形狀優美的坐燈,散發著陣陣令人怦然心動的幽香。
一陣清風席捲而來,花骨朵兒如同被驚醒了一般緩緩地伸展開自己的花瓣,露出蓮花中的女子。
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柔順青絲流水一般披散在身上,十指芊芊,瑩潤淡粉的指甲小巧精緻。
如同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女子蜷縮著身子,雙手抱臂,纖長微卷的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帘,剎那間,流光溢彩,萬千風華。
黑白分明的眼眸清靈透徹,出塵脫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
女子站起身來,一襲煙籠荷花百水裙翩躚闕闕,身子曼妙,玲瓏有致,腰間系著綉制著青碧蓮葉的寬腰帶,花瓣似的流蘇掛在腰帶上。
面上未施粉黛,仍掩不住絕色容顏,眼角下方有一朵煙粉色的蓮花,讓清冷冰冽的絕美五官因此而透著幾分妖嬈之感。
女子秀美的雙腳落在泥潭上,步步生蓮,身後的朵朵蓮花如同煙花一樣飄渺的綻放開,化作粒粒絢爛的星塵。
走出泥潭后,白蓮纖指微勾,泥潭中的蓮花化作一道流光沒入羊脂玉般勝雪的胸口上,清洌的鎖骨下方若隱若現著一朵白蓮花,散發著月華似的光芒。
白蓮旋身化作片片花瓣飛向空中,離開樹林。
「老爺,不好了!」上官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跑向廳堂,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
「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好不容易才歇口氣剛坐下身子,就聽到管家咋咋呼呼的聲音,上官霖胸中憋悶的怒氣一併爆發出來,猛地一拍桌子喝道。
管家當下就連滾帶爬的趴到上官霖的腳下,哆嗦著聲音說道:「老爺,外面有大批人馬正朝著這邊趕來。」
上官霖濃眉一皺,剛袍角一掀朝外走了倆步,便聽見從前院中傳來陣陣尖叫聲。
十頭黑狼衝進門檻一躍而起,立即變身成十個英俊的男子從半空中落在地上,雙腳砸地,頓時堅硬的青石板地擴散開道道裂縫。
陣陣狼嘯在空氣中盪起細密波紋,聽的人心驚膽顫。
護衛們盡數出動,紛紛拔劍相向,上官府的護衛們都不是吃白飯的,個個身手不凡,但是在這十個狼人面前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撕裂成了倆瓣。
狼人們的動作粗魯殘暴而簡單直接,長著鋒利狼爪的雙手抓住人的身體狠狠地一拉,在血肉濺散中從喉嚨中發出興奮的嘶吼。
若是他們連幾個凡人都對付不了的話,老狐王也不會派遣他們來護送殿下。
凄厲的慘嚎聲響徹雲霄,兵器相撞殺伐果決的聲音,馬蹄噠噠的聲音,哭叫聲怒吼聲聚集在一起,一瞬間整個上官府變成了紛亂的人間地獄。
魔教弟子勢如破竹的一鼓作氣闖入上官家,劍氣所過之處,絕無活口。
敢動魔教中人,殺無赦!
「殺!殺!殺!」
殺聲震天,刀鋒劍影,鮮血匯聚成小溪,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
以血為奠,償還這不可饒恕的錯誤!敢欺我魔教中人者,必百倍還之!
從煉獄殺戮中層層浸染下來的魔教弟子們無一手下留情,他們如同冷血的機器一般收割著刀下亡魂,不留活口。
對於田荷花而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我還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
但對他們而言,人若犯我,必殺無赦!
上官霖大刀闊斧的自廳堂衝出來,腳步虎虎生風,袍角翻飛,揮退近身的魔教弟子,流光四溢的大刀揮起斬向一個個莫名的闖入者。
這些勁裝黑衣人訓練有素,手段冷酷無情,乾淨利落,如同最完美的殺人機器,而且是不容商量的殺人動作,目的很明確,將他上官家殺個片甲不留。
上官霖雖知自己一生樹敵無數,但是印象中不曾得罪過能夠出動如此多殺手的人物,竟然將平日里付錢雇傭的殺手召集成近乎一個軍隊的人馬,這麼大的手筆,擺明了要將他上官家連根拔起。
想他上官家族根基百年,在陰陽倆界權勢滔天,一直以來有恃無恐,沒想今日竟然有人光明正大的闖入他府上,進門就殺,不打招呼和土匪一樣的就進行滅門,讓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憤恨難耐。
「是你!」看到一笙,上官霖怒目而視,一聲厲喝,當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對上官霖振聾發聵的咆哮聲一笙只是挑著眉掏了掏耳朵,邪笑著吹了吹手指,「我曾經說過你會為今日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個代價,城主還滿意嗎?」
回想起當初和一笙之間的談話,上官霖的臉色白了三分,沒想到那個女子果真是煉獄教教主的夫人,叫人不可思議卻是真實存在的,原來真的夜路走多了終有一日會濕鞋。
「他日我若回來,必定血染上官!」那如同魔咒一般的話魘撞擊著神經,「不得好死」之內的詛咒上官霖聽得多了,不甚在意,獨獨這句話讓他心神一凜,現在回想起來異常的清晰,眼前浮現著女子離開時清冽如雪的眸光,上官霖眉頭繼續深皺幾分。
「是不是很懊惱自己怎麼生了個白痴女兒,放心,我們會替你教訓她的,荷花姐姐受過的苦定要百倍千倍的還在她身上!」一笙臉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肅殺之氣。
「哈哈,小子你還是關心自己的命吧,我上官家族百年基業,根深蒂固,豈是說滅就可以滅的!」上官霖冷笑一聲,劈刀向一笙砍去。
幾道御風而行的身影落在庭院中,看著這血流成河的院子,銀髮白袍的幾個長老也顧不及訓斥上官霖了,身形閃動,絲毫看不出白髮蒼蒼老者的緩慢,動作間掀翻一個又一個的黑衣人。
上官家族能夠屹立不倒,這些武功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長老們佔據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他們是支撐上官家的台柱。
有了上官長老們的加入,一邊倒的情形變得僵持不下。
尹左狠狠唾了口血沫,這些老傢伙們一個個都深藏不露,修為深不可測。
眼見著對方一掌劈來,尹左立即提劍相對,此時一根銀絲快如閃電的襲來刺透手掌,對方手掌凜冽的勁氣一瀉,尹左揮劍的手不曾停頓,一劍削去,斷掌落地。
夜千狐手中的銀絲宛如死神手中雪亮的鐮刀,手指勾動間沒有往日的閑適,透著幾分森寒的戾氣。
白虎一聲吼叫,地動山搖,幾個長老們被這震吼的虎嘯竟是直直向後逼退了幾步。
化作人形的白虎,一頭漂亮柔順的銀絲披散在背後,五指張開間,狂風大作,俊冷狂妄的說道:「我討厭你們的白頭髮和白鬍子。」
言罷,幾個長老被卷進一道漩渦的勁風中,絕對的強悍,絕對的霸勢!
龍捲風一樣的漩渦中傳來凄厲的慘叫聲,帶血的白髮被剝的乾乾淨淨,白虎嘴角惡趣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慄。
這就是妖的能力嗎?是他自己還不夠強,才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人,讓她受苦,這一刻,夜千狐對於沉睡的妖力沒有抵觸只有渴望,他要站在巔峰,無論神魔妖鬼都修得脅他半分!
「尹左,你帶一幫人展開搜索,連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給本座找到荷花。」
「一笙,你帶著黑狼和白虎他們清理垃圾,不留活口!」
「墨七,你帶著剩下的人跟著雪兒去樹林中……將泥潭……挖乾淨。」
指骨發出清脆的響聲,淡青色的脈絡隱忍的凸起在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膚上,夜千狐足尖一點身形極快的掠過,「本座去追上官城主!」
聲音比寒冬臘月還要冷意,音波席捲之地彷彿寸寸冰封。
上官霖一路逃到自己的書房,伸手在牆上珍貴名畫的後面按壓了一下,整齊的擺放著書籍的書架移開一道縫隙。
「爹,這是怎麼回事?」上官煙兒握著手中的九節鞭,肩膀上重新撕裂的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襟,踏入書房蹙眉問道,美艷的臉上疼的發白。
「這都是你乾的好事!」上官霖一巴掌扇在上官煙兒的臉上怒喝道,終於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家門不幸的感覺。
「城主,清虛學院說絕不插手此事,驅魔學院後院起火,自顧不暇。」身上被劃出幾道劍痕的暗影急忙稟報道,出去的八個暗影只有他一個將消息帶回來了,傷勢慘重。
「還說什麼斬妖除魔,這又是虎又是狼的,真正妖怪來的時候,全都袖手旁觀,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傢伙!」上官霖怒髮衝冠的唾罵道,同時一股孤立無援的無力感自心底生出。
事實證明上官家的人品為負值,沒有人上來踩一腳已經算是留情的了,更不要說還有人幫忙。
「老爺,老爺,等等妾身啊……」抱著包袱的貌美女子嬌滴滴的喚道。
跟著暗影身後進入密室的上官煙兒捂著紅腫的臉頰回頭看了女子一眼,一甩手中的九節鞭,冷笑道:「去死吧!」
書架「啪」的一下全部關閉上,女子被鞭子抽翻在地,包袱中的金銀珠寶,玉釵首飾頓時灑落一地。
「別殺我!別殺我!」看著闖進來的人,女子哭的梨花帶雨,縮著身子哀求道,而後伸出手臂指著書架,「他們在那裡,往書架後面逃走了,你們快去追他們了。」
哭哭啼啼的聲音伴隨著劍落戛然而止。
出了密道,是一個清幽寂靜的竹林,三個人的身形在竹林中穿梭,拚命狂奔的腳步落在厚厚的竹葉層上。
一口氣奔到了竹林中央的小木屋前,影衛立刻跑到馬廄中解開韁繩,牽出其中的三條駿馬。
上官霖一腳踢開木門,輕車熟路的從柜子中拿出幾個包袱,上官煙兒接過上官霖丟過來的包袱背在身後。
包袱中衣服銀票易容粉裝備齊全,上官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用到這些東西的一天。
陡然上官霖臉色一變,一股壓迫性十足的殺氣正朝著這邊逼來,畢竟摸爬打滾了這麼多年的人,對於危險的預知性和警備性讓上官霖感覺到來人實力高強,正面遇上,即便以三敵一,也絕無生還。
「快走!」上官霖沉聲急喝道。
一陣冷幽似的蓮花香飄來,淡粉的蓮花瓣席捲而過後,三個人立即不見了蹤影。
就在下一刻,夜千狐修長的身形立在小木屋前,狹長的雙眸掠了一眼地上的包袱和解開韁繩的駿馬,冷眸眯起。
駿馬焦躁不安的踢踏著四肢,在夜千狐迫人的氣壓下又不敢過分動彈。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蓮花香,清新淡雅,一如既往的熟悉,卻又多出了幾分清冽和純凈,乾淨澄澈如一碧如洗的雨後空氣,洗滌著世間的一切塵埃。
「荷花……」夜千狐嗜血的氣息緩緩地沉澱,心跳不可抑止的快速起來,輕皺精緻的鼻子,循著蓮香而去。
迫人的氣息消去,駿馬立即撒開了四蹄狂命奔跑,結果一個腿軟向前重重的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