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扇子君
墨十三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后搖了搖頭,萬籟俱靜偶有蟲鳴草動,沒有聽到其他異常的聲音。
田荷花輕輕掀開一片黑瓦,屋內圍繞的光亮透出來,示意墨十三過來后倆人一起朝屋內望去。
被浪翻滾,雪白的身體連連起伏著,錢夫人弓著身子趴在床榻上,雙頰潮紅,房間內瀰漫著萎靡旖旎的氣息。
只一眼,墨十三便快速收回了目光,耳邊似乎聽到了女人**高漲的嬌喘盈盈。
「看到姦夫沒?」田荷花的目光在房間內環視了一圈后停在梳妝台的一把摺扇上。
骨玉質的扇柄垂著一縷淡藍色的瓔珞,閃爍著琉璃的光澤。
「她一個人倒是玩的快活。」墨十三搖了搖頭冷嗤一聲。
「她可不是一個人在玩。」田荷花輕搖手指,戲謔的看了墨十三一眼,「仔細看。」
墨十三定了定心思,重新朝屋內看去,他原本以為錢夫人用的是填虛解寞的玉棒,現在定睛看來錢夫人手中並無他物,動作神態間彷彿身下躺著一個男人,痴迷酡紅的臉上紋絡一般布著若隱若現的黑線。
神色凜然,當下也看出了詭異之處,墨十三右手放至腰側,壓低了聲音,「現在怎麼辦?」
田荷花抽出束靈索,束靈索出來的一瞬間舒展著身子,宛如紅色的飄帶旋繞著輕盈的舞姿。
「悶壞了吧。」田荷花摸了摸束靈索,勾著它手指微動,束靈索悄無聲息的潛入房間內。
輕輕捲起摺扇的一瞬間,束靈索便立即快如閃電的縮了回來。
「什麼人?」一聲驚喝傳來,床榻之上黑影閃過,緊握住摺扇隨之落在屋頂之上,身形顯現出來,長身玉立,端的是風度翩翩,若不看他那采陰補陽的行徑。
束靈索熒光流轉,如同繃緊的弓弦,一端緊握在田荷花的素手之中,另一端捲住摺扇。
「又是你!怎麼?還找了幫手來。」玉郎忿然的看了墨十三一眼,五指用力抽回自己的摺扇卻不動分毫,田荷花閑適的拉著束靈索,雙腳穩如泰山。
玉郎神色微變,眉宇間的陰鷙稍縱即逝,深沉的雙眸轉而盈水**,眉梢上風流盡顯,情深萬種的看著田荷花,一記媚眼拋了過去,「好妹妹,有了我玉郎,這世間少了多少深閨怨婦,你就捨得收了哥哥我讓這麼多小姐夫人們傷心難過?」
鬆開摺扇,長指繞著束靈索,一寸一寸地收了過來,緩緩朝著田荷花走去,櫻紅的舌尖舔過嘴角,玉郎沖著田荷花眨了眨眼睛。
「大膽淫賊,休得勾引我家夫人!」墨十三利劍出鞘,泛著寒芒的劍尖指向玉郎,就這點小伎倆還敢在他們面前班門弄斧,他家教主冷著臉都比玉郎拚命擠眉弄眼勾魂的多,光是那美絕人寰的相貌就把人甩出去幾個國度了。
玉郎停下腳步,掩嘴眯眼輕笑出聲,「原來是你家夫人,你家夫人都沒發話,你倒是急個什麼勁?」
「夜深露重,你家夫君也捨得讓你這般嬌滴滴的美人在外面受涼,若是我玉郎定摟在懷中好生溫柔一番,今夜該不會是你的洞房花燭夜吧?」玉郎春意綿綿的眸光流連在田荷花身上的喜服。
與千狐才分開了幾日,感覺像過了許久似的,當真是體會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煎熬。
見田荷花神情飄忽,玉郎以為說中了她的心裡話,不動聲色的得意了下,又是一個內心寂寞空虛渴求關愛的女人,當下伸出食指彈開指著自己的長劍,劍眉斜挑朝著墨十三冷哼了聲。
「夫人!」墨十三看向田荷花,手中的劍蠢蠢欲動,若等不到她的吩咐,先殺了這浪蕩子再說。
玉郎傾身向前靠了一步,陡然嘴角幾分輕佻的笑意凝固,整個人被田荷花一掌拍出連連倒退了數十步,鞋底在屋頂劃過,所過之處黑瓦盡數被震碎。
捂住胸口,玉郎氣惱至極,沖著自己的摺扇五指張開,摺扇彷彿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朝著玉郎選擇而來,卻在近在咫尺的時候硬生生的止住,而後被束靈索拖住以更快的速度落到田荷花的手中。
墨十三足尖一點,提劍朝玉郎刺去,銀色幽冷的劍身在月光下折射出肅殺的光芒。
玉郎側臉避過,耳邊的碎發被削下一段,紛紛揚揚飄落而下,化作一縷黑氣四溢。
步伐在屋頂上掠過道道殘影,玉郎縱身一躍,身形隱匿進黑夜漫漫的街道中。
「不用追了。」清悅的聲音止住了墨十三的腳步。
田荷花把玩著手中的摺扇,光潔的指腹在摺扇上輕輕一劃,一簇陰火蔓延開,冷冷一笑,「他自會回來。」
敢誣衊她男人,說千狐半句不好,找死!
「別燒了,別燒了……」玉郎一臉痛苦的折了回來,祈求道,還未靠近田荷花的身子就被墨十三的寶劍逼退。
陰火從摺扇的一角慢慢攀岩而上,橘黃色的明火看得玉郎焦急不已,如若今夜只是對上黑衣男子一個人,他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這紅衣女子的實力深不可測,雖說剛剛那一掌是她突然襲擊,讓人猝不及防,但是看似他談笑風生其實內心時刻戒備著,可是卻絲毫避之不及。
如果他能夠吸食了這紅衣女子的精元,就不用夜夜辛苦的去侍候那些老女人了,玉郎雙眸中的精光剛閃過,便聽得頭頂上傳來一聲清幽的冷哼。
「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想別的,是說你臨危不懼呢還是異想天開?」田荷花輕晃著手中的摺扇,火光在空中劃過綺麗的弧度。
「男歡女愛之事本就是你情我願,你們憑什麼因此置我於死地,而且一個巴掌拍不響,偏生獨獨找我的麻煩,我還說是那些獨守空房的女人勾引我的呢!」玉郎氣惱不已,萬分委屈的說道。
「那我放了你可好?」在玉郎臉上剛露喜色的時候,田荷花啟唇,「放了你去禍害娘家婦女?不好好修鍊,練這采陰補陽的惡毒法子還有理了,只想著抄近路,一步登天,月光不好吸食嗎?晨露不好吸食嗎?」
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玉郎眼珠子一轉,幡然悔悟的嚶嚶泣道:「女俠,我知道錯了,此後定當痛改前非,好好修鍊,行正義做善事,不走歪門邪道,還望女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看玉郎那矯揉造作的表情,墨十三立即對田荷花說:「夫人,這等姦淫之人言辭不可信。」
玉郎暗暗吐血,內心早已將墨十三千刀萬剮了一遍。
眼見著整把摺扇都被火焰吞沒了,田荷花不為所動,玉郎驀地站起身來,厲聲道:「既然你這般無情也休怪我無義,今夜我們便同歸於盡,拉上倆個墊背的也划算了!」
玉郎臉上儘是瘋狂之色,讓人心驚膽顫,墨十三一劍刺入他的胸膛,他也不躲不閃,嘴角掀起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狂風大作,將他的髮絲吹得凌亂而張揚。
一座巨大的墨山憑空而成朝著三人壓下,四周的景物變成了川流不息的墨色河流,彷彿置身於山水國畫中。
洶湧的墨汁如同決堤的潮水淹沒而下,玉郎臉上的猙獰之色一收,轉化之快令人咋舌,而後拔腿就跑。
「夫人!」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傳來墨十三著急的喚聲。
田荷花耳朵微動,對於眼前的泰山壓頂視若無睹,一鞭子朝著墨水中揮過去,而後向後一拉,束靈索緊緊纏住玉郎的脖子。
玉郎狼狽的跌落在地,周圍的墨色山水盡數消失的無影無蹤。
「放心,他可捨不得死,好不容易修鍊出個人形,而且還是碰到了難得一遇的契機。」田荷花給了墨十三個安心的眼神,一把扇子能夠修鍊出人形,實屬不易,必定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
「扇子君,演技不錯,怪不得俘獲了那麼多芳心。」田荷花似笑非笑的看著玉郎,伸出束靈索在錢夫人的房間內搜尋一番后卷出一把粉紅色的美人扇,絲帛上綉著一對戲水鴛鴦。
玉郎虛弱的趴著身子,他被逼的金蟬脫殼,元氣大傷,沒想到還是逃脫不得,抬眸看見田荷花手中粉紅色的美人扇,心裡油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臉色難看,「你想作何?」
「有的用就不錯了,莫要挑三揀四,看看,多漂亮的新家。」田荷花揮了揮扇子,眼前陣陣發黑的玉郎無可奈何,入了粉嫩嫩的扇中。
「送給你了。」田荷花將美人扇丟給了墨十三,「貼在胸口當金絲軟甲護身不錯。」
那豈不是把他當做肉盾來使,扇子中的玉郎嗚呼哀哉,奈何現在的他連人形都幻化不了,也不知自己猴年馬月才能夠重見天日了。
「扇風,點火,暗器,撓癢,做擋箭牌,功能很多,需靠你自己慢慢摸索了。」田荷花負手而立,窈窕之姿,似欲乘風歸去,「用的好是寶物,用的不好是孽物,看人心性如何了。」
丟下一句話后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夫人怎麼穿了身喜服?大半夜的怎麼沒睡覺在外面溜達?可惜夫人丟下高深莫測的一句話后便離開了,來無影去無蹤,墨十三收了心裡的疑惑,低頭對著手中女兒家用的扇子左瞧瞧右看看,翻過來覆過去。
貼在胸前像肚兜,掛在身上也不合適,藏在衣服里不方便,這要是被其他弟兄看見估計一個個要破功,還以為他思春偷偷藏了哪家小姐的扇子。
墨十三比劃了半天後心道這要是能夠變小就好了。
心音剛落手中的美人扇便如他所想的縮成小巧玲瓏,「這扇子倒是通靈性。」墨十三喜滋滋的脫靴子,將美人扇放進靴子中,而後套上墨色高筒靴子,動作一氣呵成。
扇子中的玉郎剛縮小了身子便於修鍊和復原,就聞到一陣異味,向外探視一看,徹底倆眼一黑,活生生的氣暈了過去,甚是感到前途堪憂,暗無天日。
墨十三蹬著靴子,身形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收了陰陽眼,絕了百鬼夜行的壯觀場面,田荷花回到房間時已是後半夜,踢掉鞋子脫下衣服累的倒頭就睡著了。
夜風呼呼吹著,聲音似鬼哭狼嚎,陣陣涼意滲入肌膚,田荷花翻身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涼意更甚,如同寒冬臘月雨夾雪飄在身上,明明是困極了,田荷花卻睡的不安穩,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終於,田荷花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清秀的俏臉上是風雨欲來的暗沉,惺忪的睡眼半眯著。
坐著半晌,醒了醒神后開了陰陽眼,果不其然,滿屋子全是鬼魂,你推我搡的好不熱鬧。
「大師,我沒錢花了,您幫忙去我家提個醒唄,在此先謝過了。」
「姑娘,西山墳頭上出了幾個惡鬼,佔山為王,專門搶掠,眾鬼苦不堪言,你能否將他們收了?」
「小姐,在下的墓穴被人給盜了,這幫人實在太過分,竟然連我的褲衩子都給剝了,若小姐能幫在下,定是感激不盡。」
「我先來我先來!我這事比較重要,姑娘你有沒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讓我變得俊逸不凡,哪怕是幻像也行,讓我能拐個女鬼回家,來生姑娘讓小的做牛做馬都可以。」
「我家門前有隻鬼天天重複他死前的動作,爬上屋頂縱身跳下,啪嘰一聲,摔得面目全非,每天看肉泥看得我都食欲不振,大人將他牽走吧。」
……
田荷花被吵得腦袋嗡嗡作響,頭痛欲裂,一記眼刀飛過去,眾鬼立即閉上嘴巴飄好身子。
算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田荷花縮進被窩,悶聲悶氣道:「到時候會通知你們,排好隊伍一個一個來,不是免費的!現在誰敢留在我屋裡叨擾我睡覺,列入黑名單!」
話音剛落,反應過來的眾鬼立刻飄出田荷花的房間,帶走了滿室的冷氣。
田荷花得以睡個安生覺,本想睡到日上三竿,奈何大清早的便響起了敲門聲。
「荷花姐姐,宮中來人了,皇上今日召你進宮。」一笙硬著頭皮喊道,說實在的他也不想干這種擾人清夢的事。
田荷花只好起身穿衣,即使睡了個把時辰,田荷花依舊看上去神清氣爽的,她現在是荷妖,幾天不睡覺都可以,夜晚就寢不過是保留了做人的習慣。
穿戴收拾好,田荷花打開房門對著一笙道:「洗漱吃早飯去。」
「皇上那兒?」一笙瞥了眼來回徘徊的公公問。
「讓他等著。」田荷花整了整衣襟,看這時辰估計皇上也是剛下了早朝在批奏摺,晚個一時半會也沒關係。
「對!咱不怕皇帝,讓他等著是他的榮幸,堂堂妖界王后煉獄教教主夫人在此,早知道就不叫醒你了,讓公公等著去!」一笙拍了下腦袋懊惱不已。
等到田荷花慢條斯理的吃好了早膳,宮裡來的公公早已等的七竅生煙,火急火燎的領著悠哉悠哉的田荷花進宮面聖。
穿過了層層宮闈高牆,田荷花跟著公公來到御書房前。
「宣民女田荷花!」太監姦細的嗓子劃破了雲霄,讓人不禁抖了抖身子,掉下一地雞皮疙瘩。
踩過騰雲駕霧的華麗金絲軟毯,落地無聲,綿軟舒適,田荷花立於暗紅的書桌三步之遙處,微微彎了下身子,「民女田荷花參見皇上。」
皇上從奏摺中探起身來,一絲不苟束於金冠之內的頭髮中夾雜著幾縷白髮,眼角雖勾出幾道皺紋,但端正的五官不難看出年輕時的俊朗之氣,「賜坐!」
舉手投足間儘是帝王的尊貴威嚴,令人不由的俯首稱臣。
皇上竟是沒有在跪地行禮上難為她,還和顏悅色的賜坐,田荷花挑了挑眉尖,如此看來,他定是花了心思暗查一番。
「謝主隆恩。」田荷花淡淡言道,坐在了太監搬來的紫檀椅上。
「小小年紀便治好了太子讓群醫束手無策的病症,田大夫當真是年少有為,不愧為蘇神醫的徒弟。」
煉獄教的實力不可小覷,若是能夠拉攏來不失為一筆劃算的買賣,若是為他人所用,便留之不得!
「皇上謬讚了,民女只不過恰好對太子的病症略知一二,不敢和宮中御醫相提並論。」
田荷花不知道皇上是否查出了蘇山的真實身份,也不知在這場皇位之爭中他是作壁上觀還是支持哪一方,帝王心海底針。
御書房內陷入了安靜之中,良久后,皇上直視著田荷花,「你覺得朕的皇子誰更有帝王之相?」
無形的威嚴施壓而下,如巨龍張牙舞爪,彷彿田荷花說出半句假話便發出嘶鳴怒吼聲。
「民女惶恐!」沒想到皇上憋了半晌后直接來了個這麼勁爆直接的問題,田荷花連忙說道。
雖說惶恐,但皇上從田荷花的臉上沒看出半分誠惶誠恐之色,揮了揮刺繪著蟠龍的袖子,「但說無妨!」
「皇子們自然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恕民女眼拙,看不出什麼。」田荷花保持著中立的態度。
「朕已立瑞兒為太子,你此番回答是說太子沒有帝王之相嗎?」皇上眼中精光一閃,咄咄逼問。
田荷花暗道一句老狐狸,正欲開口說話時,皇上收了身上迫人的氣勢,慈眉善目的笑道:「看不出來沒關係,朕給你時間慢慢看,日後再給朕答覆。」
看來她過了皇上的試探,回答倆位王爺,不論是否說中了皇上心裡真正寵愛的那個人,他都不會太開心,不中惹得不滿,中了更加不悅,君王都不喜自己的心思被人隨意猜中,揣摩的一清二楚,但也不喜他人愚笨不合君心,要進退得宜,什麼時候該知什麼時候不該知拿捏的恰到好處。
回答太子更是不妥,皇上試探了她,她也試探了皇上,如情報所言,皇上是真不喜太子,蘇山是皇後娘娘手下的人,皇上其實怕她站在了太子這一邊,接下來,他恐怕是該會表面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