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等到了鎮上,夜空就像被一塊巨大的幕布遮住,一片烏漆墨黑。

鎮子上的店鋪,早已關了門。

街上空無一人，只有高高掛著的紅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

大山徑直奔到鎮上的百草堂門前,見大門緊閉。抬起手,用力拍打了幾下門,「嘭嘭嘭」直響。

敲了半天的門,也沒一個人來開門,大山心裡急得不行,赤紅著眼睛,舉起拳頭,一拳拳打在門上,嘴裡叫道：「裡面有人沒有，快來開門！」

那木門承受不住，發出「嘎吱」的聲響。可屋子裡依然安安靜靜，沒有一點響應。

直到大山的拳頭紅了一大片，百草堂裡面才隱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伴隨著鞋子踢踢踏踏的聲響，百草堂的小學徒一路打著呵欠，走了出來，嘴裡不耐煩地應著：「來了，來了。不要敲門了。」

他打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一個身材魁梧，凶神惡煞的黑漢子，瞪著個大眼睛，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見他開了門，那惡漢一把抓著他的肩膀，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便一下子被提到了他的跟前，一副要吃了他的凶像。

小學徒瘦小的身子抖個不停，嘴裡哀求著：「好漢，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大山的臉色陰沉的很，盯著眼前瑟瑟發抖的小學徒，粗聲粗氣地問道：「你有沒有見到兩個年輕的小娘子，旁邊還跟著一個漢子？」

「我，我不知道呀。」本就被大山的舉動嚇破了膽，小學徒哪裡還聽得清楚大山問了什麼。

「你認真想一想，有沒有見到兩個年輕的小娘子？」大山一手抓著小學徒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猛地喝道：「快想一想！！！」

「啊」的一聲，小學徒兩隻腳著不得地，只能在半空中胡亂踢著，他大叫一聲，兩隻手緊緊抓著大山的手，帶著哭音道：「好漢，饒命呀！我記不得呀。」

「快想！」大山用力搖晃了兩下，嚇得那個小學徒，又是大聲的尖叫。

他哭哭啼啼的樣子，令大山煩躁的厲害，把小學徒往旁邊一扔。他只是想快點知道媳婦在哪兒，他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

小學徒好不容易站穩了，看著眼前的惡漢，越來越不耐煩的樣子，生怕那惡漢一不小心就了結了他，他緊緊拽著自己胸前的衣服，哽噎著：「讓我想一想，我想一想。」

小學徒在腦袋裡一遍一遍回憶著，可怎麼也想不出，那漢子到底找的是誰。結伴而來看病的小娘子多的是，他哪知道哪個女子是這個惡漢要找的人。

他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看，這凶神惡煞的漢子，苦著一張臉道：「今天來了那麼多的女子，我實在想不出你要找的是誰呀。」

大山瞪了他一眼，稍稍冷靜了一些，細細回想了一下，說道：「其中有個女子頭上包著一塊布巾，她的臉上有一道淡淡的疤。」

「哦，我想起來了，正午的時候，他們來找的邱大夫。那男的還抱著一個昏迷的女子。」小學徒一拍腦袋，猛地想到，正午時分，一輛馬車停在門口，車上下來三個人。那個男的抱著一個昏迷的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個臉上有疤的女子，他們急匆匆地沖了進來，逮著邱大夫，要給那個昏過去的女子看病。

「昏迷的女子？你確定那男的懷裡抱著的不是臉上有疤的女子嗎？」大山雙手抓著小學徒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不敢相信，依依受傷了。

「真的。我沒有騙你。」他都快被搖暈了。

「那他們現在在哪裡？」

「他們現在應該還在邱大夫的家裡。」

「邱大夫的家在哪裡？」

「南街左邊的第一間屋子。」

大山將小學徒往旁邊一放，轉身就跑向南街了。

小學徒見大山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拍了拍受了驚嚇的小心臟，摸著門框，進了屋子，哆嗦著把木門關上，一溜煙跑到裡屋，生怕大山回來找他。

*-*

依依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那個夢裡，她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妹妹和家誠。

只是，依依看得見他們，他們卻看不見她。

在她以前住的那間屋子裡，家誠背對著妹妹站著，他伸出手細細撫摸著眼前白底蘭花的布沙發，他一臉的平靜，眼底沒有一絲波動，完全不顧身後嘈雜的聲響。

「她已經死了，你再怎麼想她，她都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講到最後，她沖著眼前曾經那般疼愛她，現在卻再也不肯跟她講一句話的愛人吼了起來。

依依看著妹妹一臉猙獰的樣子，皺了皺眉頭。

依依轉過頭，見家誠已經坐在布沙發上，全身後仰，整個人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似乎聽不到身後嘈雜的聲音。

「孫家誠，現在你擺出這個樣子，想給誰看。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都是你的猶豫害死她的。都是你害死她的。」

依依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看著眼前這兩個曾經算是最親的人在爭執不休。

原以為，她離開了，他們就會好好的在一起。

但是，現在看來，他們也沒能繼續下去、、、、、、

到最後，她看到，只是妹妹在喋喋不休，而家誠從頭到尾都沒有講一句話，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

只是，她看到他的眼角那一瞬即逝的一滴眼淚。

她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愛了十幾年的男人，只是，現在，她似乎已經不再為他感到心疼，痛苦。甚至，為他的那滴眼淚，她都沒有太多的感觸。也不會再去怪他曾經的左右搖擺。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現在，她的心底里已經放了另外一個人。

似乎，在昏迷前，她還心心念念著，見那個傻大個一眼。再看一眼他。

這樣想著，依依好像聽到了大山的聲音，他在她的耳邊絮絮叨叨。他講了好多好多的話，可她一句也聽不清楚。

什麼時候，大山的話變得這麼多了。

她想掙開眼睛，看一看那個傻大個，摸一摸他。

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直到，聽到那個傢伙，喜不自禁的話：「媳婦兒，我們有娃娃了。我們有娃娃了。你快點醒過來，不要再貪睡了。」

她懷了孩子了。聽到這話，依依掙扎著，想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孩子。想掙開眼睛，看一看孩子他爹。

可是，她使了好大的勁，都沒能動彈一分。

她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撫摸。

那是大山的手。她也想，碰碰自己的孩子。

終於，她掙開疲乏的眼睛，看見眼前這個只知道盯著她傻笑的人。

「大山。」依依叫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如沙礫磨過，嘶啞難聽。

大山聽見依依的聲音，猛地抬頭，看見依依已然轉醒。

一時之間，高興，激動，愧疚，心安，萬般思緒湧上心頭，這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只是嘴裡喃喃道：「媳婦兒，孩子，我們的。」

「孩子幾個月了？」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一個月半了。」大山抬起頭，看了看躺在床上，一臉喜意的媳婦。

他試探著伸出了手，見依依不反對，緊緊抓住她的手，道：「媳婦，我再也不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裡了。」

已經經歷過一次，他這輩子在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回到家裡，一室的狼狽，卻不見媳婦的人影。

那個時候，他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如果沒了媳婦，他都不知道他該怎麼過下去。

「嗯。不會有下次了。」依依回握住大山的手，這種事經歷過一次也就夠了，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依依見身下竟然躺著是一張木床，卻不是土炕，驚訝的問道「我們這是在哪裡？」

「這是在邱大夫家中。」大山解釋道。

「哦」了一聲，依依見外面黑呼呼一片，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大山看了看窗外，回到：「三更天。」

這麼晚了，依依抬頭看了看大山，才發現，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看過去十分的疲憊。

「你怎麼找來的？」依依記得，昏倒之前，最後見到的劉二郎和白蘇。想來，也是他們把她送到鎮上的。

只是，那時大山還在找陳家老二，後來他怎麼找過來的呢？

「我問了別人知道的。」大山輕描淡寫，絲毫不提，他這一整日在鎮上和村裡來回奔波，不得停歇。更沒有提，他在眾人熟睡之時，硬是敲開了邱大夫家的大門，吵醒了鄰里的人。

依依「哦」了一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對大山說道：「你也上來睡吧。這會兒躺下去，還能睡一場呢。」

依依往裡面縮了縮，騰出了一大塊位置。

大山翻身上了床，睡在外面，不敢伸出手去抱媳婦，生怕一不小心壓壞了媳婦。

依依見大山也上了床，眨了眨眼睛，感覺困得很，好想再睡一睡。不一會兒，便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側著身，躺在一旁的大山，恁大的塊頭，硬是縮成一團，他卻不嫌難受。

他也不想睡覺，睜圓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直直盯著媳婦的小腹，「嘿嘿」直笑、、、、、、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出去找房子了，真不想搬出學校。

聽前輩說，前街不是特別安全，丟電腦是常事，還有小偷。

嗚嗚，，，，，

可是學校住宿緊張，苦命的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