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咱們逃吧?」
「哎,」鮮北急了,他說,「他要不信讓他往下挖,不挖出一塊隕石才算怪了!再說了,天降隕石那麼大的動靜,不光我們,左右修城的人也會聽到、看到,他們可以調查了解情況,怎麼可以誣賴我們呢?」
幾個人都搖頭,慕彤說,「你還能跟他講清道理?」
「那,」鮮北問,「他要是認定我們的建築質量有問題,他會怎麼樣?」
鮮東說,「按律當斬。」
鮮北大驚,「不會吧,我剛剛活過來還沒有半天,就要被他們斬首?!」
鮮東搖搖頭,說,「他們還管你!」
「都斬?咱們十個?」
「連坐嘛,長城坍塌這麼大一塊,他知道是誰砌的那一塊才導致著這次坍塌?」
「你不會說是隕石擊塌的?」
「他哪裡肯信?」鮮東說,「你問問我們的人,有幾個肯信的?」
鮮北大聲說,「反了,咱們和他們拼了!」
鮮東搖搖頭。
「拼不過?」鮮北說,「他們幾個人?」
「十多個人,」鮮東看了鮮北一眼又說,「關鍵不是他有多少人,而是他的人各個久經沙場,武藝高強,以一當十。」
鮮北不服氣,他想說什麼,他大兄鮮東截住他的話,接著說,「關鍵他的衛兵還不是多麼厲害的問題,而是,他根本就不和你比武,而是把咱們十個人統統抓起來,綁上,塞在木籠囚車裡,押送回咸陽,回去,就是一個死。」
大兄不讓他說話,鮮北要說的話說不出來,憋在脖子的中段,噎得好難受。問題是,鮮東最後這句話,使鮮北噎在那裡的那句話,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卡在那裡,好難受。
鮮北擼了兩下脖子,對他大兄說,「那咱們逃吧?」
「逃,往哪裡逃?」大兄說,「他們有快馬,咱們的兩條腿還能跑過他們馬的四條腿?」
鮮北想了想,說,「你先不用管人的兩條腿還是馬的四條腿,你就說,我們逃,行不行吧?」
鮮東看看慕彤,鮮西、鮮南,見他們都沒有反應,就對鮮北說,「你有什麼法,能避開他們的追捕?」
鮮北站在高處四下看,對他們大家說,「往南往西都不成——不能往秦國腹地走,咱們十個人,目標太大,回到秦國腹地,讓人告密,咱們還是沒有活路;往東,也不行,咱們這身行頭,讓魏國人一看,就知道是秦國人,十個人,偵察、行刺小分隊?讓魏國人抓到了,也沒有好。眼下唯一一個方向,向北。」
「向北??????」好幾個人同時說。
「對,向北。」鮮北說,「向北,咱們走出兩千多里,就到了荒漠草原了。」
慕彤說,「那裡是杳無人煙的地方,咱們還不得餓死?」
鮮北說,「不是杳無人煙,那裡有人,是一些以放牧為生的人,他們能活下來,咱們為什麼活不下來?問題是咱們再沒有別的路好走了。」
大家都站在高處向北邊看去,只見有一條泛白的路,蜿蜒伸向遠方。
他們修的長城,也是往北延伸一段,就往西沿著山脊拐去。那條路是另一條山脈下邊路,在以前,那條山路也屬於秦國的領地,秦國這麼一修長城,就等於把那邊拱手讓給魏國了。魏國現在還沒有軍隊來佔領,但是,那是早晚的事。
慕彤看了一會兒,對鮮東說,「走吧,逃出去或許有一線生的希望。」
鮮東說,「那家就不要了嗎?」
慕彤說,「我聽說,咱們修好了這段城牆,然後就駐守在這裡,我們也回不去家,還不像被囚禁在這裡一樣嗎?不如就逃了,早逃早脫離囚禁。」
鮮北這時問,「他們發現咱們逃了,還會對咱們的家人進行報復嗎?」
鮮東搖搖頭,說,「不知道,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但是,亥里是不會去的,咱家離這裡那麼遠,他還有這邊的監督要做,他怎麼能分開身去咱們那裡呢?但是,我想,他是不會放棄懲罰咱們家人的,早晚的事。」
老三鮮南說,「還想的那麼遠幹什麼?眼下保住項上這個吃飯的傢伙要緊!」
鮮東使勁瞪了鮮南一眼。
鮮南對他兄說,「瞪我幹什麼,我也有婆姨在家等著!」
鮮北解乎一下,敢情他們家在陝甘那邊,那邊管老婆就叫「婆姨」。他們哥仨大概都有了老婆。可是,有了老婆還都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
商鞅變法可是要求兒子娶妻之後,就要另立門戶的。商鞅,在秦孝公……喔,他和秦簡公還差幾代君王呢,這麼說,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還真是當下的戶籍現象。
鮮北腦袋一轉想到:我有沒有婆姨?
說我十八,戰國時期男十八應該娶妻了,我應該有婆姨了。找誰問問?可是,哪好意思。
在那邊,在兩千四百四十一年後的那個社會裡,我住公寓,沒有妻子,甚至沒有固定的女友,我是「不婚主義」者,可以住在一起,但不必要領取結婚「執照」——何必束縛住自己呢?
在這邊,在秦簡公七年,什麼情形,可不好說了。
鮮北有點兒走神兒。
可是,他的大兄可沒往那上邊想。鮮東盯盯看了那條向北蜿蜒的山路,夢魘般地說,「就算我們走出兩天,亥里照樣可以追上我們。」
鮮北讓大兄的話牽出他的思路,他問大兄,「他們騎馬?」
鮮東說,「他們有三匹馬的追峰車。」
鮮北想,這種車首先出自晉國,《晉書·輿服志》上有記載。但是,晉國的是「駕二」,也就是兩匹馬,秦國的是三匹馬,能更快一些?
鮮北說,「管它是兩匹馬還是三匹馬,我定叫他無法追上咱們!」
「你有辦法?」鮮東說。
鮮北說,「當然有辦法,你就說咱們走不走吧。」
三兄鮮南對他大兄、二兄和慕彤大叔說,「不走幹什麼?還等死嗎?!」
鮮東和鮮西、慕彤商量著說,「走?」
鮮西和慕彤齊聲說,「走!」
鮮西補充了一句,說,「不能等著人家把刀架在咱脖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