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地一片銀白

6 大地一片銀白

還有一碗少油少鹽的野菜湯。秦朝的工役伙食,很簡單、粗糙,但是現在看來,是那麼的健康,符合養生標準。

鮮北嚼了一口烤餅,頂硬的,沒有鐵骨鋼牙是嚼不動的。

黃燦舉起手裡的一塊烤餅,往湯碗里蘸了蘸,意思是:要是嫌硬,你可以蘸點湯,把烤餅泡軟了再吃。

鮮北心想,這可能就是羊肉泡饃的由來。

鮮北把烤餅泡在了野菜湯里,泡了一會兒,再吃,就軟了許多。

他們另外九個人中,有泡的,有不泡的,各取所需。

鮮北心裡想,看來要長時期吃這種烤餅了。這種餅必須改良一下,長期吃這麼硬的食品,牙和胃都受不了。

可是,這種餅挺好吃,有著濃郁的面香,兩千四百四十一年後的生活中,吃不到這種味道的麵食了,有的只是油香、糊香的味道。

他吃了大半個烤餅,喝了一碗湯,吃了兩段咸蘿蔔,就覺得飽飽的了。他放下了筷子,身邊的高峰很驚異,說,「你吃飽了?!」

鮮北說,「啊,這麼大的一張餅,我吃了大半個,還吃不飽?這餅是怎麼做的,挺好吃呀。」

高峰不理解地看了看他,指了指帳篷里的一個像瓮一樣的東西說,「就是用缶烤的。」

鮮北看去,才知道那東西叫缶。他說,「這東西要是在兩千四百四十一年後出現,可是文物了。」

高峰不知「文物」這個詞的意思,但從鮮北的表情和語氣來看,鮮北認為這東西很珍貴,就把嘴一咧說,「那呀,有啥?哪個工役站都有一個。」

鮮北這才知道,他們這十個人為一個站。史書對此沒有記錄,他們叫「工役站」啊。

鮮北問,「每個站都是十個人嗎?」

高峰點點頭,說,「都是十個人。」

「別的站也都是一個村的嗎?」

高峰說,「不一定,反過來,像咱們這樣正好十個人都是一個村的,還真少。往往不夠,用別的地方人充數。咱們是個大村,六戶人家。」

鮮北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個村有六戶就算大村了!雖然像自己穿越來的這個家有四個已婚的小家庭還在一起住,但是,那也太少了!連年征戰啊,壯丁沒有多少了。

他們吃相正酣:吃掉一張餅,又伸手拿過一張餅;「呼嘍呼嘍」地喝湯,「嘎嘣嘎嘣」地嚼著蘿蔔鹹菜。他們吃東西都吧嗒嘴,閉上眼睛聽去,你不知道是什麼動物在吃東西,反正不是人。人沒有這麼不講究的,哪怕稍稍文明一點兒點兒呢。

鮮北走出來,看到東方掛出一輪明月,照得大地一片銀白。李白說,「床下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看著怎麼也和霜掛不上鉤,也許是李白那哥們兒又喝了。站在兩千四百四十一年之後,唐朝的李白,是老李;站在秦簡公七年,李白是小李,小小李。

這麼看李白,鮮北覺得很有意思。

他把手伸向後兜的位置,卻是空空無物的,他才意識到他穿越的事實。穿越前,他有吸煙的習慣,他在褲子后兜里都放著一盒煙,吃完了飯,尤其吃完了晚飯,他都走向陽台,從后兜里拿出一盒香煙,控出一支來,用也放在後兜里的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到很香很醇很過癮,真是「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再不會有那種神仙的體驗了。在那邊,煙友們戲稱怎麼才能戒煙,只有到監獄里。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穿越之後,也是可以戒煙的——沒有了香煙,你不戒,還等著啥?

鮮北空空打了一個哈欠,剛想放下手,看到從那邊「欻欻」走過來兩個人,鮮北定睛看去,只見這兩個人也是一身秦兵甬的打扮,只是前邊的那個頭頂戴著一個斜坡瓦蓋頭飾,他記得這是秦俑軍官的頭飾。

這人是誰?

於是鮮北問,「誰?」

對方震怒,罵道,「婆姨喇喇的!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鮮北肯定不認識他,但看這人的氣勢,張口就罵人的架勢,知道這人來頭不小,就含混地說了一句什麼,得過且過了。在他教學的大課堂里,也偶爾出現讓他沒法字正腔圓說出來話的時候,他就用這種方法且過一把。

這招兒,管用,跨越兩千多年還屢試不爽。

那人「艹」了一聲,走向了他們吃飯的帳篷。

鮮北心想,「艹」這個字,兩千多年一以貫之啊。

鮮北隨著那兩個人走進了帳篷。

帳篷的頂棚柱的是一根腕口粗的原木,原木的靠上一些的位置,有一個樹杈,樹杈砍去,留有一個掛桿,那裡吊著一個燈碗,裡邊有一個燈捻,那個燈捻被點燃了,帳篷里靠著這盞油燈照亮著。

油燈的位置沒有人高,看每個人,都有點兒下打光的恐怖感覺,尤其是生氣的表情,更是陰曹地府的樣子。

帳篷里的人一看到進來的人,都站了起來。鮮東怯生生地說,「什長,你回來了?」

這個人就是什長亥里!怨不得凶神惡煞的。

亥里說,「我聽人說,你們這裡下晌有一聲大響,是什麼?」

鮮東有點兒口吃,鮮北跨前一步擋在鮮東前邊,對亥里說,「一塊大石自天而落,砸在山腰上,故而,引發一聲大響。」

鮮北不知自己以前和亥里怎麼說話,所以,他盡量說得文一些。他知道,秦朝時,口語和書面語常常混合運用。

亥里歪了一下頭,專註地看了一眼鮮北,想了一下說,「我和你大兄說話,你搭什麼茬兒?」

鮮北一聽,亥里說話很口語,甚至帶了個「兒話音」,對他的那一點點陌生感,就蕩然無存了。於是他說,「大兄被那聲大響嚇壞了,時至此時,還有點兒語焉不詳。」

鮮北也來了一個「兒化音」,算是對亥里的一個回報。

亥里又一次歪著頭看了看鮮北,他的意思大概是這個鮮家老四平常不怎麼愛說話呀,今天怎麼越俎代庖,說了這麼多的話?或者,鮮家老四平常說話不這麼文呀,今天跟我說話怎麼文縐縐的?

穿越而來的鮮北不在乎他怎麼想,甚至都不在乎他本人,他歪頭看他,他也歪頭去看他。

亥里笑了,說,「你今天和以往不怎麼一樣啊。」

鮮北也回以笑貌,說,「怎麼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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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來自北方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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