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決鬥

蟻升走得很慢，因為他不想走到麥田中央打架，那樣會蹂躪掉一大片麥子。

他知道，按照須天保那樣的性格，斷不會就這樣放過自己，即便自己當真過去磕頭。

果然，等了出乎意料的時間后，一群人圍了上來，將蟻升二人圍堵在麥茬地里，周圍都是割好的麥子，一捆一捆平躺在微風輕拂的麥秸上。

麥田裡，農民們看著蟻升又被欺負，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但大家都清楚，得罪了須家可別想有好日子過。漸漸地，周圍的農民悄無聲息地挪到了遠處，只圖個眼不見心不煩，自求多福了。

不遠處，抱著一把麥子的羊角辮小女孩怔怔地看著這邊，剛要出聲，就被他爹叫住了。

壯漢一樣的老爹輕輕對她搖了搖頭。

小女孩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話。

馬善的臉上露出一個陰邪的笑容，道：「叫你過去磕頭你不去，這回少爺親自過來了，算給你面子。快跪下磕十個響頭，我們就放過你！」

其他跟班正疑惑怎麼能這樣輕易就放過，只見馬善笑了笑，補充道：「前提是，你得把這個下賤的女奴送給我們少爺。呵呵呵！」馬善也知道天保少爺覬覦雪炎很久了，趁機賣個好。

須天保仗著馬善身為武者的恐怖修為，而且身後幾個不是揍過蟻升，便是被蟻升揍過的，反正都是經歷過陣仗的老手，自己更是修為達到青池秘境開光境界的天才梵法師，根本沒把雪炎放在眼裡。

若是馬善還沒有進入武道初境半山境界，他估計還有些心虛，因為此前就吃過虧，但現在……

他嘿嘿一笑，向前踏出一步，十分自信地道：「賤民，你都聽到了吧！快把女奴奉送，再磕上幾個響頭，本少爺就放……放……」

他忽然停住，語氣哆嗦，目光被憤怒的蟻升死死盯住，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後連退了兩步。他很清楚，蟻升發起火來，簡直就像魔頭。

「怎……怎麼！賤民永遠都是賤民，還想反抗！……」

但是蟻升沒再注意他，緊握拳頭，反倒向馬善踏出一步，高仰著頭，緊盯住馬善，一字一頓地道：「剛剛誰說了下賤的女奴？」

那氣勢，彷彿隨時要拚命，就連身為武者的馬善也嚇得內心一顫。

但馬善立刻反應過來：「區區一個農民的賤種，賤民而已，我可是有武道初境的修為，而且已經進入半山境界，竟還怕他不成！」

冷笑道：「我說的！怎麼？你想聽的話我還可以再說十遍！賤女奴，賤女奴，雜種……」

「道——歉！——」蟻升像個要干仗的小鬼，歪著頭，握緊拳頭，一臉執拗，嘴裡吐出兩個字，壓制著內心的怒火。

蟻升是真的生氣了，罵自己無所謂，但是絕不能讓人侮辱自己珍視的人。

「什麼？道歉？」馬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彷彿聽到一件極為可笑的事情，「兄弟們，這個連梵海都沒權開啟的賤種要我道歉？」

「連自己親爹是誰都不清楚，竟還懂得叫人道歉。喂，小畜生，你的禮數誰教的？」一個跟班訕笑著問。

蟻升橫了那個跟班一眼，他立馬閉嘴。

大家都知道，這個小畜生被他們號作小魔頭，發起瘋來可不好惹。他們即便年歲長些，或者有些修為，還仗著人多，可也沒少吃虧。

「道——歉！」蟻升最後吐了兩個字，一臉執拗。

雪炎站在她背後，身子低伏，嘴裡發出嘶嘶聲，拳頭間隱約可見緋色火焰纏繞，黑色豹尾警惕地輕輕掃動。

氣壓瞬間升高。

周圍一群人額頭上漸漸滲出冷汗，他們都清楚，這個女奴可一點不好對付。

「怕什麼！」馬善不愧是武道初境武者，把身體一沉，大吼一聲，「咱們這麼多人，還怕兩個小畜生？」

「一起上，打斷他的狗腿！……」慌忙中，好像是須天保吼了一句。

但他話沒說完，蟻升右腿一擺，扎穩馬步，打出一掌，口裡叫道：「道法——空間吞噬！」

蟻升上一世修鍊的是一種強大的時空梵特異系能力——時空碎！在上一世，這一掌打出，即便面對千軍萬馬的下三境武者，光憑氣勢，也嚇得對方丟盔棄甲。

一瞬間，蟻升的身上果真散發出一道壓倒性的霸道氣勢。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眾人被蟻升突然爆發的氣勢嚇住了，竟呆若木雞，頭冒虛汗。

然而，片刻之後，蟻升的面前只有一絲冷風吹過。

「呃……那宛如虛空里張開的、黑暗無邊的大嘴呢？」蟻升心裡頓時涼了一截。「果然只有記憶覺醒嗎？」

我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了。蟻升深刻地認識到。

現在的自己，不過是一個力氣大一點的、能幹農活的普通孩子。其實蟻升隱隱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已俱化為零，但不試一試畢竟不甘心。

「呼！」眾人心裡吐出一口氣，爆笑起來。

「哈哈哈，還真當自己是誰啊，天神下界嗎？」

「不不，他肯定很久沒吃麵包，餓暈頭啦！」

「賤民就是賤民，還想翻起浪花！」馬善冷笑道。

蟻升心中一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沖著馬善一頭撞了過去，像頭氣憤的小蠻牛。

蟻升即便是普通人，但他經常干粗活、重活，倒是練出來一身蠻力。面對武道初境的武者也敢橫衝直撞。可和馬善比起來，畢竟力量上有著天地的懸殊，而且馬善早有防備，趁著蟻升的腦袋撞過來，他抬腿便是一個膝撞。

蟻升的下巴著了一招，倒飛出去三米遠，摔倒在地，嘴裡那顆搖晃的門牙掉了下來，嘴裡滿是血。麥茬被壓倒了一片。

雪炎急了，以為蟻升受了重傷，急速衝上去，緋紅的火焰忽然極速旋轉而起，包裹兩隻拳頭，一躍而起就要對馬善出手，絲毫不留餘力。

雪炎周身已有淡淡的火焰，張手一揮，幾朵焰苗激射而出，點燃了堆在一旁的乾燥麥穗，微風一吹，麥堆燒了起來，火焰伴隨著濃煙迅速向周邊擴散，點燃了麥田。

須天保和其他跟班見了這個陣勢，全部潰散，無人敢擋，一個轉身就想溜走。

雪炎大吼一聲：「誰敢走！」飛速繞著人群跑了一圈，宛如天空忽然刮來一陣旋風，火焰迴旋著迅速蔓延，將須天保等人包裹在中心。

須天保從來嬌生慣養，沒見過這個陣勢，雖有修為，此刻卻急了，大叫：「賤民們，還不快來滅火，救本少爺出去！」

農民們看著燒起來的麥田，十分痛心，又生怕火苗燒著天保少爺，一個個冒著濃煙跑過去，揮動汗衫拚命滅火。

場面瞬間亂了起來。

一邊的馬善心驚不已，雪炎的每一個動作都令他驚心動魄，不敢接招，只好連連後退。

馬善早已獲得梵權，修行年代都快比得上蟻升的年齡，只可惜他下不得力，吃不得苦，又走上了武道的路，所以修為遲遲不見長進，現如今只好跟在別人身後當個跟班。

一般情況下，武者在相同境界內絕對是其他修行者不敢抗衡的存在，然而雪炎的火焰非同一般。

雪炎像條靈動的野貓一般沖了過去，手腕上纏繞的火焰，宛如太陽般耀眼。

「糟糕，來不及了！」急速後撤的馬善突然被土塊絆了下，眼看著雪炎飛踢而來的火焰，心中暗自叫苦。

他雖是武道初境的武者，奈何沒有通過刻苦的修鍊，而是通過草藥的激化使自己境界提升，而今雖是初境半山的武者，身體防禦能力卻好似剛入山一般無二，吃下雪炎那一擊，他不確定自己還能醒著。

但就在雪炎的飛踢剛要踢中馬善下巴的時候，雪炎突然聽見身後響起來一聲爆吼：「雪炎，不要動他！」

雪炎愣了一下，危急中強行停下踢出的招式。轉身看著一嘴血跡的蟻升，淡淡地道：「是，主人。」

「雪炎果然強大，這樣的時刻居然能停下來。」但蟻升沒將注意力放在這上面，邁著稍顯沉穩的小步伐，在火焰中一步一步向著雪炎走去。

「這是我的事。」蟻升本來正在換牙，現在又多掉了一顆，說起話來嘴裡像漏風似的。他吐了一口血，堅定地道，「他們說的沒錯，我總不能老是躲在你的身後。放心吧，無論如何，我肯定叫他跟你道歉！」

雪炎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和詫異，要是以前，主人不會拘泥這些細節，反正只要能扁他們一頓，誰出手都一樣。

「馬善，」蟻升向前走去，手裡握著一顆沾滿血的牙齒，站到馬善跟前，雙眸微微一沉，「我要跟你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