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明皇太真
秀蘭整個僵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那昏君的手卻已經順勢到了她背後,給她理順頭髮。她趕忙彎腰到地上找鞋來穿上,也不顧被拉疼的頭髮,一使勁就跳到了地上。
「你慢著點,剛睡醒起來,當心跌倒。」皇帝似乎沒意識到秀蘭是想躲著她,還伸手去扶她,怕她跌倒。
秀蘭又往後躲了躲,福身行禮,學香蓮她們那樣說:「皇上萬福。」
皇帝就站起來扶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在這裡不用這麼多禮。」說著話還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怎麼手粗了許多?這幾日很辛苦?這些大膽的奴婢,還真敢讓你幹活?」又抬起秀蘭的手仔細看。
秀蘭心中暗罵,還不都是你安排的,在這裝什麼好人?她想往回抽手:「民女的手本來就粗,不關別的事。」
那昏君卻緊緊拉著不放:「你不用哄我,你剛來的時候,手可嫩多了。」又叫香蓮,「去找章懷雲取些香玉膏來。」吩咐完了,拉著秀蘭上樓去,「我幫你梳頭。」
「民女不敢。」秀蘭推辭,可是被他拉著手,也不敢強掙,到底跟著上了樓。
昏君很有耐心,扶著秀蘭坐下之後,就手拿著梳子給秀蘭通頭髮,從頂上一點一點通到底,而且很輕很細緻,甚至沒有拉痛秀蘭。他一邊給秀蘭梳頭,偶爾還會問她幾句話,比如:「喜歡什麼味道的頭油?」
秀蘭答:「在家時不用頭油。」
或者:「用什麼洗頭?梳什麼髮髻?」秀蘭簡短答了,昏君又梳了一會兒,香蓮就上樓來送香玉膏,昏君讓她放下去外面候著,然後放下了梳子,自己拿起那個扁扁的小盒,打開蓋子,挑出來一點翠綠色帶香氣的膏狀物,又拉起秀蘭的手給她細細塗抹。
「這是南洋進貢的貢品,用這個抹手抹臉,又細又滑。」昏君一邊給她塗一邊解釋。
秀蘭心說,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護手霜么?也不答話,任他給自己的手好好塗抹了一番。擦完手,昏君又撿起了梳子繼續給她通頭髮,然後說閑話,問她家裡幾口人,都有誰,聽說她是幼女后還笑:「我也是幼子,前面有四個哥哥,可惜大哥二哥都離世太早,如今只剩兩個了。」
幼子還能輪到你當皇帝?秀蘭心裡嘀咕,這個朝代真的是很奇葩啊,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昏君一直不厭其煩的給秀蘭梳頭髮,可卻翻來覆去的只是從頭梳到尾,最後秀蘭不耐煩了:「皇上,民女自己來吧,也該把頭髮挽起來了。」
那昏君還有點依依不捨,把梳子遞還給她,看她把頭髮只簡單在頭頂挽了幾圈,梳成一個小髻,然後很適時的挑了一支金玲瓏石榴簪,幫秀蘭把髮髻簪好。看著頭髮梳好了,他還退後幾步細細觀賞,然後說:「今日晚了,就先這樣吧,明日讓她們給你梳一個好看的。」
秀蘭無語,心說好不好看能怎樣?誰稀罕給你看?於是只低頭沉默不答話,皇帝看她還是落落寡歡的樣,就上前來拉她的手,秀蘭下意識往後一縮,皇帝的手落了空,僵了一會兒,才說:「你要是實在想家,改日朕帶你出去,讓你順便回去看看可好?」
皇帝見秀蘭沒有如他意料的那樣轉憂為喜,有一些意外,看她這副樣子,也不像是關續所說的回心轉意,心裡有些疑惑,就耐著性子又問:「你還有什麼想做的,朕都帶你去,如何?」
我想回家,你能放我回去嗎?秀蘭不敢說出來,也不想理會那個昏君,就還是低頭不語。
皇帝終於耐性耗盡,抬手托起了秀蘭的下巴,讓她抬頭看著自己,皺眉問:「你到底想如何?你若是不願意,怎地又回來了?」
秀蘭被迫迎上皇帝的目光,見他眉毛微皺,似乎已經有些不耐,又想起自己身在這裡的原因及夏太監的警告,終於有了回應:「請皇上不要難為劉家的人。」
皇帝一愣:「什麼劉家的人?」
他不知道?難道這都是那死太監自作主張?秀蘭一時也有些無措,如果昏君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提起劉家豈不是沒事找事?怎麼辦?下面要怎麼辦?
「哦,你是說先前與你有婚約的那一家?」皇帝自己想明白了,「他們家不是退親了么?你父母連聘禮都退回去了,朕做什麼去難為他們?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朕誰也不會難為,來,現在外面熱氣消了些了,朕帶你出去走走。」
秀蘭被他的話驚了一會兒,退親了?居然已經退親了么?也是,自己被人擄走音訊全無,後來又有夏太監動手腳,怎麼會不退親?她獃獃的由著昏君牽著她下樓,一路往外面走,然後沿著長亭一路向前,過了賞荷亭又到了待渡亭,接著帶她上了船,去湖裡遊玩。
她漸漸回神,這才發覺昏君一直牽著她的手,秀蘭悄悄往回抽,昏君握的卻緊,感覺到她的動作,還回頭看她:「怎麼?船速快不快?」
秀蘭搖頭,把目光投在湖上,這裡的湖面很寬闊,湖中一片一片的荷花開得正好,偶爾還能在水面下看到魚兒,岸邊有翠綠的垂柳,景色十分靜謐幽美,可是她的心情卻一點也不優美。
「你會釣魚么?」皇帝指著水裡的魚兒問秀蘭,「叫他們停了船,我教你釣魚可好?」
秀蘭還是搖頭不說話,皇帝也不氣餒,又指著前面的湖心亭:「那我們去湖心坐一會兒,在那邊用晚膳如何?那裡風景更好。」
晚膳?已經要到晚上了么?秀蘭有些驚慌,抬頭看看天色,還好,還是亮著的,想到湖心亭總比那什麼抱月樓安全,也就同意了。於是皇帝命船工把船劃到了湖心亭,和秀蘭兩個人下船上了岸。
皇帝牽著秀蘭的手,沿著石板路上了長廊,秀蘭這才發現他們實際上是登上了湖中小島,島上建有迴廊,並不是只有一個亭子。在迴廊的兩邊還植有青翠的修竹,湖面的涼風吹來,確實十分舒爽。
她跟著皇帝一路行到亭子里,早有人鋪好了坐褥,在廳內石桌上還擺了時新瓜果。皇帝拉著秀蘭一同坐下,親手拿起一瓣瓜遞到秀蘭跟前,秀蘭伸手要接,皇帝卻不鬆手,示意她張口。秀蘭不肯,瞪著他不動,皇帝無奈,只得把瓜送到她手裡,然後自己也拿了一瓣吃。
兩人各吃了一瓣瓜,然後擦了手喝茶,皇帝又開始跟秀蘭說話:「你閨名是叫做秀蘭?」
「是。」秀蘭總算答應了一回。
皇帝就仔細打量秀蘭,然後搖頭:「這個名字不太襯你,蘭雖香氣襲人,終究不夠艷麗。不若月季,跟你之氣韻更為相合。」
你才叫月季!秀蘭悶悶:「那也沒有叫月季的!」
皇帝看她肯答話,就笑吟吟的說:「單叫花名過於直白,不如我給你取一小字如何?」秀蘭不答話,只看著皇帝,皇帝就再次牽起了秀蘭的手:「不若叫太真如何?」
秀蘭看著昏君那張滿是殷切笑意的臉,很想直接掀了面前的石桌,太真你妹啊太真!你想當昏君學唐明皇,老娘還不想做楊貴妃馬嵬坡自縊呢!
「什麼太真太假的,好生難聽!」她咬著牙,假作不知,想打岔打過去。
皇帝偏還要解釋:「太真乃是天上西王母的小女兒,後來嫁給了玄都太真王,就改稱太真夫人,先唐時有個美人,也曾取號太真,是極好的字。」
好你妹!秀蘭忍怒追問:「唐時的美人?是哪一個?莫不是那先嫁子后嫁父、最後在馬嵬坡被逼自縊的楊玉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