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意外好運氣
這時候,我把前前後後的事情串到一起回想,一張圖就在腦子裡越發清晰起來。
我當上辦事處經辦的第二天,奚四通組織商會的一幫人聚會,說了不少關於支持新政府工作的事情,還商定了寫「建議書」。
第二天一大早,劉林就出現在黃其仁家裡,顯然是向他通報商會那邊開會的事情。
「這劉林,百分之一百是黃其仁的手下。即便不是保密局的人,也是虞家事件的同謀者。都說雙管齊下,這傢伙是三管齊下啊!」
第一步,黃其仁通過戴雨柔和杏花滲透進虞家,給虞太太等人施回壓力,並實時監控她們的動靜。
第二步,黃其仁又通過劉林,向虞家提供「共黨共產」的虛假文件,動搖虞十三的對新政府的信心,促使他下決心變賣資產出逃。
第三步,通過青幫的勢力,威脅像滙豐銀行這樣正規且有誠信的渠道退出,逼著虞家通過黃其仁能夠掌控的渠道洗錢出境,然後在中間截住這些巨額款項。
這樣的套路,有明有暗,絕對是黃其仁的風格。
之前,他公開打著「保密局上海站副站長」的旗號招搖過市,就是吃定大眾心理:
他越是說自己是保密局特務,別人反而越不信。再加上他在青幫里的特殊身份,不管哪個政府,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都不會輕易對他下手。
這一點,在我向江漢山建議抓捕黃其仁時,江漢山說過的那番話,就直接證明了黃其仁的厲害之處。
明白了事件真相之後,我卻無奈了起來。
畢竟,自己現在在牢里已經呆了一個多月了,虞家的事情進展到了什麼程度,一無所知。
而且,現在也沒有什麼安全的渠道可以向外傳遞消息,好讓虞太太明白這一切都是黃其仁導演的戲。
就這樣鬱悶了幾天,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在大約一個星期後,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
監獄里開始盛傳消息說,考慮到安撫人心,並讓更多躲在黑暗中的潛伏特務走出來投誠,新政府出台了一項新政策,即釋放一批手上沒有血的保密局特務。
只隔了一天,監獄公示欄里就貼了告示,這件事還是真的。
放風的時候,所有人都圍過去看即將釋放的人員名單,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擠得比城隍廟集日還擁擠。
我卻沒有過去,只是獨自安靜的靠著在牆角抽煙。在我認為,像我這樣背著人命案的特務,不拉出去槍斃了就算命大,再怎麼寬大,這一批釋放的人員也輪不到自己頭上來。
可是沒有想到,我點上煙才抽兩口,就看到一大群人沖我這邊跑過來。
最先沖我跑過來的,是黃四爺。他邊跑邊沖我大聲喊叫著:「平安老弟,上面有你名字!」
在他身後,跟著一大群人,都是我們牢房以及隔壁幾個房間里的人。
一開始,我認為他們不是要藉此機會騙我,讓我拿錢給他們買煙買吃的。誰讓我現在是這個監獄里名頭最響亮的有錢的主呢。
這個套路,已經不止上演一次了,所以,我還是安心的抽著自己的煙,只是把口袋裡剩下的大半包扔在地上,讓那些人自己搶去。
「這麼大的好事,你半包煙就想把我們給打發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不僅黃四爺不去搶煙,眼前這幫人全都站著不動,一個個拿鄙夷的眼光看著我。
一群人看我不信,就擁上來抬著我走到告示欄前。
這一批要釋放的人還真不少,整整寫了四大張紅紙。
「徐貴祥、徐平安、徐祝平——」
沒想到,我順著姓氏排名看,在姓徐的那一堆名字中,還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我徐平安,福大命大,大名居然也在此列。」於是,我大喊了一聲,「趕快把我所有錢支出來,全買成煙,每人發一包!」
再過了一個星期,公示期結束了,當我在改過自新的「保證書」上籤了字之後,終於走出了監獄大門。
站在監獄空曠的大門外,我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自然也不知道是該向左還是向右。
就在這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
「咦,這不是我的車嘛!」
我一看車牌號,樂了起來。
但是,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現在是以保密局特務身份被釋放出來的,滙豐銀行肯定要開除我,這輛車自然應該也是與我無關了。
或許,這車子的主人,眼下正趕來通知我被開除了的消息吧。這意味著,連滙豐大樓的門都不讓我踏進去了——
我正胡思亂想著,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一個圓圓的腦袋來。
來人居然是呼雷,他一邊開車門,一邊沖我喊著說道:「徐主任,不好意思啊,剛才遇到一個小癟三把花車架路中間做生意,和他吵了一架,耽誤了幾分鐘時間,來晚了。」
看著呼雷急得一頭大汗的樣子,我頗有點懷疑的問道:「什麼,剛才你叫我主任?」
「主任,不會是他們把你關在裡面打頭了吧,把你打傻了?」呼雷抬手就在我面前伸出三個手指,還晃了晃,問道,「這是幾個手指?」
我被呼雷弄得哭笑不得,但又不能明著問,我都成保密局特務了,滙豐銀行香港總部那邊還沒撤我職?
呼雷卻似乎沒有發現我的窘態,只是褲襠一夾,問我:「這邊上有廁所沒有,我著急了。」
我指了指廁所的方向,看呼雷跑遠了,趕緊一頭鑽進了車裡面去。
一番察看下來,我驚喜的發現,自己藏在車上的金條、銀洋還有美元包括一部分人民幣,都全部在原地沒動過窩,連我事先設置的頭髮絲都沒有動過。
看樣子,解放軍並沒有認真搜查我的車子,就讓銀行里的人把車子開回去了。
我藏錢的地方,一般是很難發現,但是拆開來找的話,還是輕易就能夠發現的。
「他們難道壓根兒就沒想從我的車上找到我的罪證?」
這一下,我才真正犯起傻來。畢竟,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是想不通的。
就在我還有點發懵時,呼雷回來了。
「徐主任,香港那邊急壞了。」呼雷坐回到駕駛室,邊系安全帶邊說道,「他們給虞十三家發了協助調查函,還給新政府這邊發了外交照會,然後才知道,你是被人下了套子。自從知道你在這邊監獄之後,我每天下班后都來這裡看看,可是,這邊的看守就是不讓我進去,一點辦法都沒有。」
呼雷說的,我相信。
這傢伙心眼實在,他肯定是擔心我在監獄里被人欺負,所以想探視我。
不過,現在我現在沒心情和他扯這些,我擔心的是因為自己被定為特務,飯碗都要丟,看呼雷總不著邊,就直接問他了:「總部有沒有說要開除我?」
「開除?」呼雷被我問得一頭霧水,他撓了撓頭,「我聽老刑頭說,總部那邊說你是接了虞十三家的生意,被新政府故意坑的,怕你在上海吃虧,說是等你出來后,安排你去香港那邊。」
聽呼雷這麼一說,我心定了下來。
「那虞十三家那單子做得怎麼樣了?」
「嗨,人家虞十三在香港那邊的好多家報紙上都發公告了,說是支持政府的經濟建設,虞家的產業要保留在上海這邊,還有什麼單子可做?」
「啊?他們那筆款,不從我們公司那邊走帳了啊。」
「主任,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只老刑頭和老洪頭他們說,指不定虞十三那個公告,是為了救你。你想,新政府這邊是以你參與特務組織活動名義抓的,實際上是針對虞家的那筆買賣,所以,他這一公告聲明,等於你根本沒有做新政府說的那些事-——」
聽著呼雷在嘮叨,我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夠從死牢出來,並且又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從監獄里走出來。
如果沒有滙豐銀行和虞家的積極運作,恐怕就算是有寬容政策,我這個背負著兩條人命案的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獲得自由。
「呼雷,你繞一下,我們往虞府那邊去一趟。」
沒想到,呼雷卻只是把車停下,回過頭來沖我說道:「主任,要我說的話,虞家最好還是別去了。你這次被抓進去,就是因為他們家的事牽扯進去的。換作我,離他們家遠點還來不及呢,你這剛出來,就又要去他們家。」
我心裡惦著虞家變賣產業的事,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就一揮手:「你開你的車,這些事情我自我分寸。」
呼雷在後視鏡里看了我一眼,也沒再作聲,一腳油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