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徐家有后了

對於白沁冉，我一直懷有複雜的感情。

那次發生意外之後，再也找不到她，想說一聲「對不起」都沒有機會。畢竟，她和錢英子一樣，也算是我徐平安的女人。

錢英子在信中說，李世奇死了，我一度覺得，白沁冉和她的父親胡達肯定也是在劫難逃，但是，這會小水梅突然提起她來，還莫名其妙來一句「你和那個姓白的姑娘，是真的嗎？」，這讓我感到迷惑起來。

看我不吱聲，小水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你們這些男人啊，都是這德性，提起褲子就不認帳，平安，不是姐批評你，這可是你的不對了。」

當小水梅說出「提出褲子不認帳」時，我才反應過來，她肯定是在說我和白沁冉有過那麼一次親密行為的事。

可是，這種事，白沁冉也會對外人去說？

一時間，我對白沁冉之前懷有的還算不錯的印象，一下子落了千丈，但還是沖小水梅點了點，算是默認了這事。

不過，轉念一想，我從來沒有在小水梅面前提起過白沁冉，她又怎麼認識的白沁冉？再者，依著我對白沁冉的了解，她不像是那種八婆嘴的人，更不是不要臉面的人，相反，她是個很要臉面的人，這種事，她不會隨便對別人說的。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大變故！

對了，肯定是胡達。那個大煙鬼，為了錢，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那天，自己和白沁冉在她家做那事，胡達知道倒是有可能的。畢竟，女孩子有過那種事之後，那種心理變化，估計也很難逃出胡達那種老江湖的眼睛。

就在我猜想著各種可能時，小水梅卻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小白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主，攤上那麼個爹，真是倒八輩子霉了。」

果然，問題出在胡達身上。

於是，我迫不急待的問道：「姐，你怎麼認識白沁冉的？」

「唉，這事說來就有些話長了。」

接著，小水梅把一件發生在半個月前的事情告訴給了我。

——

這事，還得從齊管家出事那時說起。

那天，我和齊管家去了新政府的幾個部門，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些政策上的事情。本以為這事做得天衣無縫，可沒想到，內奸的能耐遠超過我們的想像，消息還是走漏了風聲。

更出人意外的是，那天回來后，我因為發現了小林持刀追蹤前面的人，就跟著進了那條小巷。結果，齊管家找不到我，也在附近轉了幾個圈，這一切，都進入了照相館裡面那個特務的眼睛。

很快的，黃其仁綜合分析后，認為齊管家很可能是要勸阻虞家變賣資產，就下了一道密令，讓戴雨柔和杏花聯手除掉齊管家。

他們的計劃是，趁齊管家單獨外出辦事的時候，杏花去攔車，戴雨柔則趁其不備，從側面開槍刺殺。

就在虞家大院前面的大街上，齊管家發現杏花突然攔車后，本來是想停車問問怎麼回事的，可是，因為戴雨柔不等車子停穩就開了槍，齊管家沒停住車子，直接把杏花撞倒在地。

聽到槍響，虞府的護院沖了出去，戴雨柔一看那陣勢，沒敢上前去驗證齊管家是否已死，只知道他中了自己一槍，也沒有去救被車撞倒了的杏花，只是轉身跑了。

事實上，戴雨柔那一槍準頭極好，直接命中了齊管家的太陽穴，等護院們趕到時，已經沒有氣息了。而那個杏花，倒是只撞斷了一根腿骨，性命無礙。

黃其仁分析的沒錯，和我走了一趟新政府之後，齊管家確實認為，新政府比起舊政府，工作作風是天壤之別，也許，現在才是虞家紮根上海做大事業的好機會，所以，他竭力勸虞太太做虞十三思想工作，把產業留在上海。

然而，因為我突然被抓，虞家出面干涉都沒撈出人來，這讓他們對新政府做事的誠信度起了疑心，因此，虞太太和虞十三還在為要不要變賣資產出走而猶豫。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齊管家遭到謀殺，卻又使整個事件有了一百八十度轉彎。

虞家決定了，把產業留在上海。

至於齊管家已死這件事，虞府上下封了口，就說那一槍沒有擊中要害部位，只是受了點傷而已，人已送外地去養傷了。倒是那個卧底的丫環杏花，被車撞得五臟六腑都碎了，當場斃命。為此，虞府還特意為杏花辦了一場法事，超度她的「亡靈」。實際上，那場法事，是為齊管家做的。

但是，黃其仁顯然不是好蒙的，很快的，他就知道了齊管家已死，且杏花還活著的消息。

杏花的生死，黃其仁倒不太在乎，但是，戴雨柔卻是很在意。

原因很簡單，戴雨柔有把柄在杏花手上，一旦杏花認為她見死不救，把她的事情都抖落出去，那她估計都要沒臉面活在這世上了。

於是，戴雨柔就發揮枕頭風的作用，央求黃其仁把杏花救出來。她的理由倒是蠻正當：「二哥，杏花在虞府那麼長時間，手裡有很多可要挾虞太太的東西。」

黃其仁聽到這話之後，就「哼」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

也難怪他不高興的。杏花作為卧底，是他黃其仁派過去的，那麼，她手中有什麼關鍵的東西，應該早就送到他這裡了才對，怎麼這個時候還說她手裡有重要的東西。

於是，他就罵了起來：「早幹嘛了，早有能拿住那老妖婆的東西，不是早點能讓她聽我們的話，把廠子全關掉了？」

戴雨柔倒不害怕，更不心虛，她對付黃其仁，自有高招：「二哥，那是虞太太和齊管家偷情的證據，要是早拿出來，那老女人撕破臉了，更不會變賣家產。現在虞十三在香港，回不到上海來，廠子生著根他拿不走的。但是，要是賣成錢了，虞十三一捲走，再把老女人休了，那時她什麼都得不到。你說，沒到最後時刻，這種傷及根本的臉面，能說撕破就撕破的嗎？」

黃其仁聽戴雨柔說的也有些道理，就笑了笑：「這倒也是，這年頭，誰不為自己留條後路？」

看說中了要害，戴雨柔繼續說道：「現在卻不同了。虞家已經在報紙上發廣告，明著說支持新政府建設，不賣家產了。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咯。可既然如此，這時候，我們把杏花救出來，把那些證據找報紙公開，讓虞十三戴頂綠帽子，至少可以出口惡氣吧。」

有仇不報，有氣不出，那還真不是黃其仁的風格，於是，他就聽信了戴雨柔的話，開始策劃營救杏花了。

可黃其仁哪裡想到，杏花手裡，根本沒有齊管家與虞太太偷情的證據，只不過是戴雨柔的一個借口而已。要是真有這樣的證據，依著戴雨柔的性子，早公開了，她巴不得虞家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以報她白白被虞十三睡了幾年的怨氣。

這時候，虞太太已經搬到永祥紗廠職工宿舍那邊住了，三班倒的數百紡織女工都成了她的保鏢，黃其仁手下的人本事再大，可連那個大門都不敢進去，更別提去營救同在裡面的杏花。

正因為有了耿水梅這些「鐵杆姐妹」們的護駕，虞太太態度十分強硬，完全不把黃其仁當回事。況且，虞家能有今天，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齊管家被害一事，他們還等著報仇呢。

但是，這時候，黃其仁拿出了一個殺手鐧。

他讓人給虞太太送去一封信，信里說：「我手裡有你乾兒子徐平安的女人，女人肚子里懷著他的孩子，如果你不想管的話，就讓那個叫白沁冉的姑娘帶著徐平安的孩子去死。」

此時，黃其仁已經知道虞太太與我認乾親的事了，所以，拿正在李世奇手中的白沁冉當籌碼。

我沒有猜錯，那天，白沁冉確實是被李世奇帶走了的。後來，她出現了噁心吐酸水的狀態，明顯是懷孕了。雖說她本人咬死不是我的孩子，但胡達卻一語道破天機：「小冉這幾個月，除了徐平安那小子以外，沒有和其他男人接觸過。」

知女莫若父，胡達這一句，把我和白沁冉之間的關係出賣了，所以，黃其仁才想出這個極其下作的方法。

接到信之後，虞太太第一時間就和已成她心腹的小水梅商量。

小水梅是絕對相信我的人品的，畢竟，我出入柳煙巷那麼多次，從來沒有對女人有過輕薄之舉，所以，她認為什麼白沁冉懷著我的孩子，不過是黃其仁編的故事，讓虞太太不要理會他。

但是，虞太太卻通過特殊的途徑接觸到白沁冉，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確實是那天和我一時衝動留下的。

「平安現在生死未卜，他的孩子，我必須要保他個周全！」

虞太太一錘定音，拿杏花與白沁冉做了個交換。

——

小水梅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之後，又對我說道：「要不是因為那個小白，虞太太估計未必同意去美國，因為她是還想著要為齊管家報仇。不過，等小白過來后，找醫生看了，確實已經懷孕，且孕婦的身體狀況極為不好。虞太太覺得，小白不宜在上海呆著。一方面，是黃其仁那人實在過於陰險，第二方面，你人在大牢里，說不定就會有什麼意外，要是驚著小白，驚著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後悔都來不及了。所以，虞太太才決定離開上海的。」

說到這裡，小水梅嘆了口氣，一樁心事落定的樣子，說道：「現在好了，黃其仁也是罪有應得，老天爺沒有放過他，齊管家的大仇算是報了，想必虞太太也會知道這件事的。」

罪有應得？

我再次想起了祖發，想起了那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來，心裡暗暗下定決心：「我徐平安對天發誓，一定要讓叛徒內奸罪有應得！」

白沁冉母子應該是平安無事了，想到這裡，我感到了一身輕鬆。

想不到，我徐平安本是未路之人，朝不夕保，可這會居然得到消息，自己也有了後代，從此身後事了無牽挂。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老子終於也敢理直氣壯的宣告：徐家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