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虎撲

石珪架了住高壯漢子的刀鋒，心中一陣無名怒火上涌，當真是老虎不發威，你還當做是病貓么？

於是，他當即就在手上，開始暗暗用勁，想硬碰硬的將高壯漢子給壓回去。

「哐當！」

一聲響傳來，石珪手上刀鋒一輕，只見自己對面的高壯漢子，已經撤刀，往側身方向跳躍閃避，他心中稍有吃驚，抬眼一看，只見小湯站在自己對面，手裡握著刀子，正滿臉驚疑的轉頭看向那高壯漢子逃開的方向。

石珪一看小湯握刀的姿勢，心裡就明白，剛才小湯肯定趁那高壯漢子和自己持刀準備拼比力氣的時候，用刀子從背後偷襲了高壯漢子，看現在刀鋒的指向，只怕當時是小湯直接拿刀劈砍的頭部。

至於，現在小湯為什麼會一臉的驚疑，只怕原因跟自己剛才也差不多，應該是小湯自己也沒有估及到，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招大力劈砍，為什麼沒能劈開高壯漢子的腦袋。

但戰場之上，可沒有時間來給你驚奇，於是，石珪只能急忙開口，沖著小湯就喊道：「他特么的帶著頭盔！」

小湯聽見石珪的話后，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湯手中刀花一轉，急匆匆的就往高壯漢子身後追去。

石珪見小湯已經追擊，只好站在原地位置不動，一方面是要維持著幾個突擊小組之間的戰線不變，另一方面也是為小湯的攻擊做配合接應。

石珪瞅見那高壯漢子頭巾下露出的頭盔，黝黑而輕巧，遠遠看上去，像是一頂黑色皮子做的軟帽，沒想到卻如此堅固，居然能擋住小湯在他後腦勺上的劈砍。

當然，那高壯漢子明顯也不好過，他一隻手捧著自己的頭，在使勁搖晃著，看起來像是想讓自己更為清醒一些。

石珪這時候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趕忙大聲對著竄出去的小湯說道：「小湯，那苟日的，怕別人拿東西敲他！用你的刀背敲他娘的！」

小湯聽了稍微一楞，也瞬間明白了過來，於是他倒轉刀背，把刀當做短棍一般，橫掃過去。

那高壯漢子也不是傻子，他自然也聽到石珪的大聲喊叫，但這就他現在的弱點，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來避免這個局面，所以，他也只能忍著頭暈的感覺，強打著精神，提刀與近身廝殺的小湯戰做一團。

然而就石珪全神貫注的準備配合小湯的時候，就感到周圍的風大起來了，甚至吹的石珪都有些搖晃，但現在正是小湯與那高壯漢子打到生死關鍵之處，石珪也就沒有理會，只是一門心思的盯著戰場，準備隨時接應。

大風吹的營寨牆上的火把一陣搖晃，原本照亮了整個緩坡戰場的火光，也開始大幅度的忽明忽暗起來，而那高壯漢子乘著光線明暗變化之際，一個鷂子翻身，就擺脫了視線受干擾的小湯的連擊，整個人都站在了上風口。

石珪見那高壯漢子忽然露出了一臉獰笑，心中暗叫不好，剛想提醒小湯注意，就只見那高壯漢子已經俯下身子，直接把自己戴著「皮甲」的腦袋，當做撞錘，快步沖小湯撞去。

那高壯漢子與小湯本來就在纏鬥，兩人距離很近，再加上巨風的加速，那高壯漢子的速度，快的驚人，還沒等石珪吐出半個字來，小湯已經被撞做一個滾地葫蘆。

小湯此時屁股坐地，雙手捧腹，正抬頭看向那高壯漢子，這一看不要緊，那小湯就像丟了魂魄一般，張圓了嘴，目瞪瞪的看著對方的背後，一動不動。

那高壯漢子抓住機會，一個大跨步，手中寒光閃閃的利刃高高舉起，竟是想趁小湯發懵的時候，一刀結果了他。

石珪見小湯呆若木雞，對近在眼前的危險，竟然熟視無睹，毫無反應，就如此一動不動的呆坐在原地，木愣愣的看著遠方。

石珪心中十分詫異，但現在也不是深究之時，他只能一個跨步衝上去，一腳將小湯踢倒，以圖避開高壯漢子的劈砍，同時，手中的雁翎刀拚命前伸，死命的架住劈下來的刀鋒。

不想那高壯漢子被石珪擋住刀鋒之後，竟然也一觸急收，一個後撤步，就縮了回去。

石珪心中更是詫異，按這人先前的舉動來看，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啊？為何現在居然如此？

石珪不由得也往那高壯漢子方向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石珪這才知道，為何小湯如此呆立不堪的原因所在。

不遠處的句陵河面上，目光可及之處的河水，都正在跳躍沸騰，而寬闊的河面上，正有一個巨大反向漩渦正在形成。

但那漩渦並不像其他水裡的漩渦，在水面上形成一個巨大空洞，水旋轉著向下扭動，而是反方向的向天空突起，就像是尋常的漩渦顛倒了過來。

而且河水裡漩渦的旋轉方向，正好與天上蓋頂烏雲的旋轉方向相反，這兩個漩渦各自相反的旋轉，拉扯著各自周圍的空氣一起旋轉，兩股旋轉的空氣夾雜在各種樹葉輕塵，肉眼可見的在半空中狠狠相碰撞。

激烈碰撞的空氣四處溢出，就形成為肆虐桃林渡口的巨風，這就像在桃林渡口的這片天地之間，架起了一座巨大漩渦磨盤，緩緩碾壓著中間的空氣，把這些空氣統統都碾成了四處飛濺的颶風狂飆。

而那些突起的河水，在漩渦的帶動下，都朝著一個方向旋轉，而且越轉越快，越轉越向上生長，慢慢的居然在河面上，旋轉成了成了一個巨大的水柱。

這水柱現在大約百十來丈高，已經高過桃林渡口所有建築高度，而且這水柱還在不停的向上生長著，整個高速旋轉的水柱當中，還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些黑影，想來應該是河裡躲避不及的水生之物，被裹挾在內。

從烏雲中漏出的夕陽反射光芒，已經很弱了，僅僅留下了淡淡的一層暗金色，這層暗金色灑在百十來丈高的水柱之上，在水波和水裡黑影的不同反光下，形成明暗相間的暗金色花紋，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頭龐大的暗金色巨龍，從句陵河中拱起一節身體一般。

如果河面上的絢麗奇觀，僅僅只是這般，也就罷了，因為任你再瑰麗奇幻的自然奇觀，在生死之間的搏鬥時，也只是一塊絢爛的背景板，根本沒有人會去理會這些事情。

但，從烏雲中旋轉的漩渦空洞中，傳來的不僅僅只是夕陽的光輝，還有一陣陣讓人無名震撼恐慌的威壓伴隨而來。

諸如小湯等普通人，無法清晰的感受到這種威圧感的，他們只能感受到莫名的震撼驚恐，在這種絢麗的自然奇觀陪伴之下，他們最多也只會認為，自己是因為看到太過震撼的自然奇觀之下，心神失守，呆立其中罷了。

但，對於已經是練氣期一層的修仙者石珪來說，這就是另外一種更為震撼的感受了。

在石珪的感覺里，從烏雲中旋轉的漩渦空洞中，傳來的東西，很像是神識一樣，但又不完全像，沒有靈動之感，有一種呆板的規整之感，但卻充滿了無上的威嚴。

如果非要石珪，去形容對這種東西的感覺，他會覺得這種東西，就像自己以前的靈覺，恐怕還要再呆板一些，感覺就像人與太陽的關係一樣，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感受到，太陽那無窮無盡的熱力，但只要有人膽敢注視太陽，必定會被太陽的光芒灼傷。

但即便是這樣，石珪也不敢冒險，這時他已經確定這烏雲之上的那抹七彩之光，必定與修仙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說不得，這就是哪位神通廣大的修仙者，做下的手腳。

對石珪這樣一個剛剛進入修仙者行列的人，他粗粗的略微感受了一下，那無邊無際的威嚴之感，就讓他如墮深淵，整個人都在顫抖恐懼，要不是他早有準備，只怕又會重蹈早上的覆轍，他也再興不起好奇之心，也不敢再妄想與雲山上的東西有什麼關聯。

他緊守心田，默運《化凡斂息法》，將整個人的氣息，都嚴嚴實實的遮掩了起來。

「哐當」

石珪覺得自己的胸腹之間，就像被一頭狂奔的蠻牛所撞擊了一樣，整個人向後騰空而起，手中的雁翎刀也脫手而去，然後，自己的整個背脊，重重的撞擊在地。

「哎喲！……啊！……唉喲！……」

這時候，整條戰線都傳來了，艮山營突擊小隊人員的哀嚎聲，看樣子，是桃林渡方面趁艮山營的人，大多被震懾住的時機，紛紛出手襲擊，並且得手的還不少。

被高壯漢子用頭槌襲擊之後，摔倒在地的石珪，心裡終於莫名的鬆了一口氣，這一下子，自己忍著神識的感應，佯裝呆立，與其他人一樣，被撞倒在地的行為，應該能說得過去了吧？

「別看河那邊！！！」

這時候，石珪耳邊傳來了，老商歇斯底里的嚎叫聲，看樣子，這老商還是經驗老道，很快就發現關鍵點，而且還能站著指揮眾人，說明他的各方能力也不錯，起碼在武功和指揮能力上，肯定要比石珪強上一截。

石珪躺在地上，模仿著平蒼珠寶大盜滿地滾的招式，一個向側面的打滾，險中又險的避開了高壯漢子的劈砍。

但他這一側滾避讓，終於是把通往後方的道路，給讓出來了。

還在翻滾的石珪，拿眼睛一瞅，就見高壯漢子放棄了對他的追殺，拎著刀大步沖向了營寨牆。

「蠢貨！」

石珪心中暗罵了高壯漢子一句，然後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只見他伸出雙手，在身上摸了摸，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雁翎刀，再轉過頭來，看了看正高速衝擊的高壯漢子，之後，就大聲嚎叫了一聲，不管還在躺地上喊他的小湯，赤手空拳的追著高壯漢子而去。

石珪身材高大，步幅寬大，全力發足之下，竟然十幾步就追上高壯漢子。

那高壯漢子聽見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但也不敢回頭迎敵，只好仗著自己身上的堅甲犀利，仍然不管不顧的悶頭衝鋒。

石珪跟在後面，裝作全力奔跑的模樣，心中暗暗估量著適合自己如今偽裝出來的實力，應該所在的交戰地點。

看著那高壯漢子手裡拎著刀子，在自己前面發足狂奔，石珪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自己彷彿回到二十多年前，正在平蒼縣裡追捕犯人。

然而不等石珪繼續感慨，那高壯漢子已經衝進了石珪心裡預設的交戰地點。

這時只見石珪忽然單腳使勁蹬踏地面，藉助大風之力和高速奔跑的勢頭，忽的一個縱跳而起，就像一頭猛虎一躍而起似的，猛然撲向前面不遠處的高壯漢子，不等那高壯漢子進一步提速，就被石珪這一下給撞了個踉踉蹌蹌，左右搖擺了幾步之後，就摔倒在地。

而這正是平蒼衙門真傳猛虎拳的精髓--虎撲式，是平蒼歷代衙役們專門精修於抓捕逃犯時的實戰招式。

緊隨而來的石珪，趕緊單膝壓人，用自己的一隻膝蓋，死死壓住高壯漢子的脖子，另一隻腿半蹲，兩隻手絞住高壯漢子的持刀手，猛然發力，瞬間就將刀子卸到一邊，然後再抓住高壯漢子手腕的脈門，反手下折，「吧卡」一聲就把手腕的關節，給扭脫了臼，此後再在高壯漢子身上其他手腳上，如法炮製，很快就把一個彪形大漢，給折的只能躺在地上大聲哀嚎，不一會就直接疼暈了過去。

石珪這一套衙門裡抓人的動作下來，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稀里嘩啦的就直接把人搞的疼暈了過去，雖然抓捕人犯時，像石珪這樣用力過猛，很可能一不小心會讓人犯死掉，搞不好還要吃掛落，但如今這是戰場，石珪還害怕自己下手太輕，折騰不死人。

石珪喘著粗氣，從那高壯漢子的背上爬了起來，然後用手撿起那高壯漢子的大刀，拎在自己手上，另一隻手用來遮住自己眼睛，只留下一條向下看地的縫隙，就磕磕絆絆的往回走去。

「老石，真特娘的，有你的啊！」稍遠處的老商開口興奮的大喊道。

石珪另一隻手舉起刀子，搖晃了一下，算是自己的回答，然後也就不再理會其他，只顧著頂著颶風，高一腳、低一腳的往回走。

好在斜坡的坡度不大，石珪很快就見了小湯踩著八卦步而立的腳後跟。

這時只聽小湯說道：「老石，你先壓陣，我去幫其他人。」

石珪點了點頭，就說道：「你先去老商那邊，我來接應，解決掉這個敵手，我們再騰出手去對付其他的人。」

小湯回道：「也好！」說罷，頂著巨風，便往旁邊的老商正在交戰的地方跑去。

石珪把身體轉了一個角度，避開直視河面，然後端著刀子，緊盯著老商幾人交戰的地方，做好了隨時接應的準備。

於是，就這樣，艮山營的突擊小隊，雖然因情況不熟悉，被桃林渡的高手們給打了個突然襲擊，很是吃了些虧，但憑藉著艮山營幾個硬茬子好手的拚命抵抗反擊，還有臨陣指揮的有力，竟然，在反擊中又殺傷了幾個桃林渡的好手，艮山營原本搖搖欲墜的戰線，竟然還反推了不少。

直到，桃林渡來襲的有些人，終於千辛萬苦的從防守戰壕里爬了出來，桃林渡的人手一多，這才又把戰線，漸漸穩固了下來。

就這樣，艮山營的眾人，因為不敢直視桃林渡背後的奇觀，所以根本不敢大規模反攻，只能被動接受桃林渡方面的硬攻，艮山營的眾人想仿照石珪的戰術，放桃林渡的人衝破自己防線，然後方便追殺。

但桃林渡的人不是傻瓜，他們也怕衝破了現在戰線之後，自己等人反而不敢轉身合圍攻擊，從而陷入戰略被動，所以只能硬吃艮山營的防守，導致戰線推進緩慢。

這樣一來，雙方之間的戰線，就這樣詭異的維持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句陵河上的水柱也越來越高，很快已經超過一里的高度，遠遠看去，就像巨龍探向天空的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