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由於背著光的緣故,俞知遠稜角分明的面容,在稍顯黯淡的光線下莫名多了幾分狠戾的味道。他靜靜的立在卜晴面前,深邃狹長的眸子里,滿是令人無法忽視的怒火。
卜晴仰著頭,一雙明亮的大眼,黑沉黑沉的,好似一汪深潭望不見底。她沉默而疏離的將目光聚焦在他之外的地方,哪怕脖子發酸也不肯示弱。
不喜不怒的淡漠模樣,再度刺激到俞知遠本就怒不可遏的神經。他兀自咬了下后牙槽,下一秒便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拽離沙發,動作粗暴又野蠻。絲毫不顧及身材相對纖細的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巨大的疼痛感襲來,卜晴恐懼到極點,反而真的鎮定下來。她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目光涼薄的迎上他的視線,嫌惡又鄙夷的呵斥:「請您放手!」
「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俞知遠抬高她的手腕,笑容猙獰的欣賞著她的窘態:「如此處心積慮的把我所有的房子洗劫一遍,想必你想毀掉的證據已經毀乾淨了吧!」
洗劫?!他竟然懷疑房子遭賊是自己所為!卜晴會過意頓覺屈辱,她壓下心底的窒悶嘲弄的笑了下,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俞先生,請您學會尊重,並注意自己的行為。我們現在的關係是離婚訴訟期間,我不介意再給您多安條家暴的罪名。」
俞知遠哼了聲,霎時被她的話給氣得失去理智:「根據《婚姻法》規定,同居和性生活是夫妻之間權利和義務平等的基本內容。我只是爭取自己的正當權利,有何不妥!」
「抱歉,您的笑話一丁點都不好笑。」卜晴臉上浮起嘲諷的笑容,大力甩開他的鉗制,越過去高聲叫來彭小佳,頭也不回的下樓走了。
俞知遠沒有回頭,他瞥一眼還舉在半空的手,冷冷的勾起唇。卜晴,薄情?果真是人如其名!
兩年前,他為了讓病入膏肓的奶奶能走的安心,經杜御書牽線,和她見過一面便閃電登記結婚。不是因為一見鍾情,而是因為彼此都很坦誠。卜晴的要求很簡單,在寧城落戶,辦工作轉正。他的要求更簡單,只需按時去療養院探望癱在床上的奶奶,陪她說話。並約定三年後和平解除婚姻關係,雙方不得反悔。
大概6月份的時候,他第一次接到卜晴的電話,當時還嚇了一跳甚至有些感動。誰知她主動聯繫的真相,竟是因為想買房,所以和自己商量想提前拿走原先答應付給她的補償金。
要求不算很過分,過分的是她居然將金額翻了一倍,從五十萬變成了一百萬。他生平最討厭不守信用的人,更討厭有人隨意破壞遊戲規則。何況他不缺讓她住的房產,遂一怒之下拒絕提供幫助。
之後為了這事她又打來兩次。算起來兩人登記至今,她主動打給自己的電話就三次,還每次都和錢有關。俞知遠想到這,心中的怨氣更甚。他自覺滿足了卜晴所有的要求,所以對她這種不聲不響跑去法院起訴的做法,簡直深惡痛絕。
收回手,他轉過身來,慵懶的將手抄進褲兜,徑自拐進走廊。被他遺忘在前台的杜御書,伸脖往樓梯口的方向瞟了下,急急追上去。
大開間的豪華包廂內,方形雲石茶几泛著淡藍色燈光,上面擺了許多冰鎮的啤酒、還有數瓶洋酒。俞知遠和杜御書各自佔據一張沙發,沉默對望。頭頂的光線明暗交替,淡淡映照著牆面上的鎏金壁紙,及米黃色的仿羊皮軟包,整個空間奢華又尊貴。
許久,俞知遠吐出一口悶氣收回目光,自己拿了支啤酒一口氣喝乾。杜御書見狀也自己動手起了一支,朝他示意了下,就著瓶口直接吹。
卜晴、柏琴,寧城姓bo這個音的人多不多他不清楚,但名字接近同音字,職業相同,就連工作單位也相似就有些玄乎了。別說俞知遠,就是自己猛的聽見卜晴的名字,也會誤認為是柏琴。
然而眼下俞知遠正在氣頭上,他不會傻到哪壺不開提哪壺,去觸這個霉頭。
沉默中,俞知遠喝完第六支啤酒,又開了一瓶洋酒,自顧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杜御書斟酌一番,打趣道:「想不想離給句話,正好院里還在排開庭時間表。」
「算了,你看她今天那架勢,非常時期別因為我這點小事毀了你的前程。」俞知遠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氣直衝鼻腔,他咂了下嘴自嘲道:「我本打算這次能活著回來就不走了,試著好好跟她處一處,實在處不來也不勉強。人倒好,一開口就要一百萬,要錢不成還敢去起訴。」
杜御書臉色沉了沉,又灌下去一支啤酒,沒有接話。有些事當局者迷,尤其是在感情上,太早站隊對自己自會有弊而無利。換句話說,他真不信俞知遠對卜晴沒點感覺。
俞知遠見他這副樣子,自己反倒笑了,只是那笑容之中分明多了絲苦澀。他獨自喝掉大半瓶洋酒,再次開口:「誰特么說笑起來臉頰有梨渦的女孩,本質不能壞到哪去。陳文月這副德行,她也這副德行。」
「不要這麼武斷的下結論,興許人家沒你想的那麼壞。」杜御書半是開解半是玩笑的接話,說:「我建議你向民事庭申請不公開審理,萬一輸了官司,還把你不行的消息傳出去。這名聲可就毀透了。」
俞知遠聞言瞬間來了脾氣,「哐」的一下將酒杯甩到茶几上,雖是笑著但臉上寒意滲人:「皮癢欠收拾,還是你覺得我不會真的揍你?」
杜御書嘿嘿笑了兩聲,將此話題打住。事關男人的尊嚴問題,再刺激下去,自己准沒好果子吃。
兩人一直喝到夜裡1o點多才散,俞知遠跟司機說了聲,讓他往城東頭的溫泉療養院開。按照工作計劃,他原本是要等到年底工程結束才能回國,誰知卜晴竟然將自己起訴到法院,要求離婚和分割房產。
起訴的理由特么的竟然是分居時間過長、夫妻感情破裂、無性!這事若不是杜御書打電話通知,他壓根沒料到,她竟會罔顧事實顛倒黑白。女人,真是虛榮又狡猾。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俞知遠的車子抵達療養院。他放下車窗,向值班的警衛出示了下證件,吩咐司機開去7號別墅樓。
進門時爺爺還在偏廳練習書法,俞知遠知道他是在等著自己,遂心虛的地喊了一聲,主動走過去幫他研墨。
俞老先生抬眼瞅了瞅孫子,又往他身後看了下,輕描淡寫的問:「回來幾天了?怎麼沒把卜晴那孩子也帶來?」
俞知遠神色如常的打馬虎眼:「有三天了,她明天要上早班,改天有空我帶她回來見您。」
俞老先生頷首微笑:「那孩子最近也不知忙什麼,好長時間沒來看我。想想你奶奶走之前在床上癱了那麼些年,換了十來個護工都沒個能堅持的,要不是她盡心侍候,未必能走得這麼乾淨。別的不說,單看在她伺候了你奶奶一整年的份上,你小子也該好好待她。」
盡心?依他看是精心差不多!忍辱負重的怕只是惦記自己的錢吧。俞知遠在心底冷哼,面上卻重重點頭,說出口的話也有那麼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我一定好好待她!」
俞老先生只當孫子是在鄭重承諾,頓時倍感寬慰:「客房收拾乾淨了,今晚在這邊住下,我把這和字練好了也休息去。」
俞知遠笑笑,安靜的陪了幾分鐘,將硯台交給保姆,疲憊上樓。
自打奶奶離世,爺爺生氣自己未能及時回來送終,整整一年沒和自己說過話。這次回來,他問都不問自己在國外過的如何,開口閉口就是卜晴,對他而言無疑是莫大的諷刺。
再聯想到卜晴如今的所作所為,俞知遠感覺自己就跟吞了只蒼蠅般,噁心欲嘔。
隔天天還沒亮,他早早起床洗漱乾淨,下樓陪爺爺在療養院里遛彎。早餐時,爺爺突然有感而發,再次提起卜晴。說她在奶奶彌留之際,每天騎著小電驢往返單位和療養院,不辭勞苦的照顧奶奶,自己累到生病也不吭聲,直到險些暈倒。
俞知遠固執的認為她是在演戲,所以關於她的事半個字都不想聽。為免自己的耳朵受累,他匆匆吃完便離開了療養院。
駕車進入市區,俞知遠怕離婚的事刺激到爺爺,沒敢光明正大的去找律師,而是讓同回國的助手鍾碧霄,負責幫忙聯繫。請到律師又談妥委託事項已是下午,他一時無事,鬼使神差的開車去了送給卜晴的小公寓。
這套房是爺爺送給他的第一份成年禮,地段非常偏僻,面積也不大套內滿打滿算也就3o㎡不到。當時轉送給卜晴,本意是讓她能在寧城有個落腳之處,並不清楚她到底有沒有住進去。
到了地方,他從隨身的包里翻出鑰匙,但瞬間怔住。房子送出,門鎖說不定早被換掉。上到三樓,事實果然如他所想,原先老舊的鐵管防盜門,如今已換成了嶄新的不鏽鋼門。
走神中,那扇不鏽鋼防盜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條縫,裡面露出男人半個腦袋。神色警惕的問:「你找誰?」
俞知遠嚇了一跳,迅速答道:「我找卜晴。」
「你找原房東上她單位去,這房子她賣給我們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陣,「嘭」的一下拉上門。
賣了?!俞知遠定定的站了幾秒,心底說不清什麼感覺,有難過也有難堪,更多的是不被尊重的憤怒感。下樓取車,一路風馳電掣的趕到區直屬機關保育院北門,保安義正言辭的表示上課時間,該院老師不接待來訪。
俞知遠寒著臉抬手看錶,距離放學還有一個小時。他謝過保安,又氣又恨的坐回車裡等。5點整,學校開始放學,他因為沒有接送卡,又說不出卜晴所教的班級,再次被保安和警察攔在門外。
耐心等到6點半,他窩了一肚子火去找保安,保安恍然大悟的告知:卜老師從南門走了。想找她,明天趁早。
俞知遠怒極反笑,他到要看看卜晴還能躲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