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復婚守則晉江獨家
下午六點,夕陽半落,澄凈的天空緋紅一片。橘紅色的光線從落地窗外斑駁透進來,百葉窗帘的影子在地上影影綽綽。
俞知遠雙腿交疊,姿態隨意的坐在珠寶專櫃的vip貴賓室內。剪裁合身的白色手工襯衫,領口的扣子隨意解開,襯得他淺麥色的面容更顯陽剛,那雙深邃若海的眸子隱約帶著溫柔的笑意。
定製的婚戒以及禮物今日送抵寧城,而今晚他要做一件一直想做,但是沒來得及付諸實現的事——求婚。
當日在北京,他曾下定決心只要回了寧城,就好好補償卜晴。至於怎麼個補償法,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例如他安排好場地準備好禮物,領著卜晴過去,導購剛裝出店裡有活動的樣子去找她推銷,她馬上會說:獎品是當季的新款對吧?老套!
俞知遠承認,自己確實老套。除了送錢、送房子,他想不出什麼既實在又讓人心花怒放的禮物。玫瑰花?這種到了情人節就通用的東西,能夠區分的不外乎價格,要想永久保存當屬鉑金質地。
走神中,禮貌而客氣的珠寶專櫃負責人敲開房門,身後跟著一名年輕貌美的導購。俞知遠微微頷首,胸口的心跳有些失控的走到鑒賞區,等待謎底的揭曉。
按照1:1的比例,精心雕刻而成的一枝鉑金玫瑰,栩栩如生的出現眼前。半開或全開的花瓣上,隱約可見晶瑩璀璨的露珠。
俞知遠想象著卜晴收到花的高興模樣,不自覺的彎了眉眼。
看完玫瑰,他拿起刻有兩人姓名拼音縮寫的對戒,仔細檢查。卜晴說她不喜歡太大的鑽石,所以他定的是兩隻素戒。鑽石也有,不過是裸鑽。
他這個人比較俗,不能保值的東西,很少購進當然也不會外送。
「俞先生,您還滿意吧?」專櫃負責人見他只是笑,半天不說話,頓時有些緊張:「如果您不滿意,我們可以返工。」
俞知遠起身撫平襯衫上的皺褶,微笑著說:「很滿意,麻煩幫我包好。」
「好。」負責人暗暗抹了把汗,點頭如搗蒜的做出請的姿勢:「俞先生請移步。」
俞知遠愉悅的眯了眯眼,隨著那負責人一起去划卡埋單。
回到御景,他滿心歡喜的進了門,卻見卜晴臉色蒼白的歪在花架底下,似乎剛剛吐過。俞知遠心中一凜,將車子丟在路上,徑自下車朝她走過去:「害喜了?」
卜晴神情懨懨的,說著又乾嘔了下:「有點,我今天沒亂吃東西。」
俞知遠將她摟進懷裡,心疼的揉著她的頭頂:「興許是天熱鬧的,我們先進屋吧。」
卜晴軟綿綿的靠在他的胸口,借力站了起來:「好。」
晚飯時,柳媽特意給卜晴弄了酸梅湯,卜老太太則弄了一小碟的酸楊桃。卜晴先吃了酸楊桃,覺得嘔吐感沒那麼強了,跟著喝了半碗的酸梅湯。
大家都緊張的看著她,柳媽和陳媽更是一人拿了一隻垃圾桶,嚴陣以待的等在旁邊,生怕她忍不住又吐出來。卜晴拿紙巾擦了擦嘴,噗嗤一下笑出來:「孕吐很正常的,我的體質算好了,這麼久也沒吐幾次,你們這麼緊張搞得我又想吐了。」
柳媽和陳媽聞言放下垃圾桶,神色依然緊張。更不用說已經愁得,皺紋都能夾蒼蠅的俞知遠。卜晴歇了歇,將剩下的半碗酸梅湯也喝掉。又過了五分鐘,感覺確實不想吐了,趕緊拿過筷子勸大家吃飯。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俞老先生高興起來話也多,只是說著說著就不吱聲了。卜晴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俞奶奶,索性裝傻,說起別的話題。
吃罷晚飯,俞老先生沒像以前那樣留在客廳里等新聞聯播,而是自己默默的回了房間。卜晴拿牙籤扎著酸楊桃吃完,去廚房給奶奶洗好了枇杷和提子,拉著俞知遠上樓,去陪俞老先生。
房門虛掩,沒開燈的屋裡光線昏暗不明。俞老先生面朝陽台,落寞的靠在搖椅上。咿咿呀呀的聲音,在寂靜中聽著格外凄涼
俞知遠打開燈,力道略大的握緊卜晴的手,喉嚨里發出艱澀的聲音:「爺爺……」
「你們來了?」俞老先生的聲音輕飄飄的,透著一股難言的悲傷:「一轉眼,她走了都快三年,可我這心裡總覺得,她哪也沒去就在這屋裡等著我回來吃飯。」
「爺爺你別這樣,奶奶在地下有知,一定會很不高興的。」俞知遠拍拍卜晴的肩膀,一人握住老先生的一隻手,半蹲到地上輕聲哄勸:「別讓她難過。」
「你們先出去,我一個人靜一靜。」俞老先生幽幽長嘆:「我還要看著我的曾孫出世,不然下去了她問起來,我拿什麼和她說。」
卜晴難過的汲了下鼻子,努力換上笑臉:「爺爺還沒給寶寶取名字呢,奶奶要是知道這事,又得嘮叨好多天。」
「老婆子最愛嘮叨,為了不讓她罵我,我現在就去翻族譜起名字。」俞老先生說著,將俞知遠的手和卜晴的手放在一處:「好孩子,能遇著就是緣分,你們一定要好好的珍惜著過下去。」
「嗯……」俞知遠和卜晴對望一眼,重重點頭。
從俞老先生房裡出來,俞知遠想起自己放在車裡的東西,又拖著卜晴去了樓下,陪老太太大牌。這兩天俞老先生老輸錢,倔脾氣上來寧可找張秘書下棋,也不願跟她玩。
老太太閑著沒事,每天照舊跟苗大姐回聯排那邊,伺候她新種的青菜。6月里種下的空心菜,這會都有筷子那麼高了,夜來香也上了苞。
卜晴看不懂也不會打,沒一會就在邊上打起哈欠。俞知遠興緻勃勃,陪著老太太邊聊邊打牌,一直到老太太困了,這才招呼陳媽過來,伺候老太太睡下,擁著卜晴上了樓。
進到房間,俞知遠將她摁到床上坐好,深情的在她臉上親了親:「閉上眼,我有樣禮物給你。」
卜晴依言閉上眼,卻聽他轉身出了房間下樓。她狐疑的想著,今天不是自己生日,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幹嘛要送禮物給自己。
原先準備的浪漫晚餐計劃,因為卜晴害喜而不得不取消。可是求婚這種事,只要是發自內心,卜晴應該不會介意場地的簡陋和無趣。
俞知遠心情忐忑的將東西從車裡取下來,飛快回到樓上的卧室。
卜晴還乖乖的坐著,隆起的腹部鼓出她身上的裙子,形成一個弧度完美的圓。他深吸一口氣,打開裝著鉑金玫瑰的盒子,又把對戒拿出來,沒有猶豫單膝跪下:「可以張開眼了。現在,我鄭重的請問,小卜老師,你願意嫁給我嗎?」
「……」卜晴愣怔著張大嘴巴,目光不敢置信的落在他手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玫瑰花噴這麼多的銀漆,還能插到花瓶里嗎?」
俞知遠嘴角抽了抽,額上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小卜老師,老婆!你先回答我,到底答應不答應?」
卜晴既不接花,也不接戒指,懶洋洋的「哦」了一聲,笑眯眯的問:「俞先生,您希望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俞知遠張了張嘴,「倏」的一下站起來,將她拉到自己懷裡低頭就親了上去。
卜晴讓他親的腦袋暈乎乎的,手胡亂一抓就抓到了那枝玫瑰。手感完全不是植物該有的模樣,她稍一分神,隨即推開他:「這東西是鉑金做的?」
俞知遠見她臉色不好,下意識的將花藏到身後,並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噴的銀漆。」
卜晴不信:「拿給我看看。」
「別看了,我去找個瓶子給插上。」俞知遠說著就要躲開。
卜晴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他襯衫的扣子往回拽。金屬的扣子非常咯手,卜晴手上的皮膚有很細,力道一大便劃出一條印子,疼得她立即抽了口氣:「嘶……」
「我老實跟你說了吧,這玫瑰是用鉑金專門雕刻的,花莖上還有你的名字。」俞知遠丟開花,心疼的執起她的手,放到嘴邊吹了吹:「你不喜歡也沒辦法,這東西不能退。」
俗是俗了一點,至少能換錢。卜晴在心裡念叨著,視線掠過他的肩頭,落在被隨意丟在一旁的鉑金玫瑰,愉悅笑開:「那就別退了,我看看能不能勉強下自己,嫁給你。」
「你答應了?」俞知遠狂喜之極,摟著她又是一通深吻。
情到深處,他的身體免不了起了反應。卜晴故意假裝不知,催他拿戒指過來帶上。俞知遠綳著一臉暗紅磨磨蹭蹭的給她套上,結果連個吻都沒撈著,就被轟下床。名曰:寶寶會動了……
俞知遠咬咬牙,死皮賴臉的磨回去,說什麼都不肯去客房睡。折騰了一陣,卜晴突然小聲尖叫起來,抓著他的手摁到肚皮上,一臉興奮的說:「感覺到沒?寶寶在踢你呢,大色狼……」
像是鼓槌輕敲鼓面的細微震動,透過掌心細細傳來,俞知遠激動得簡直無法自制,立刻俯□子,將耳朵貼了上去。
一下、兩下,小傢伙似乎只是翻了個身,便不肯動了。俞知遠將頭從她腹部抽離,深情又溫柔的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啞著嗓子輕聲呢喃:「卜晴,謝謝你!」
卜晴伸出雙手溫柔圈住他的脖子,挪動身子換到比較舒服的姿勢,眼眶發紅的吻上他的唇……
次日一早,俞知遠回單位開完例行的會議,驅車折回御景,準備帶卜晴去民政局辦理復婚手續。車子剛進門,就見表弟、表妹從客廳里出來,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難看。
他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將車丟給王叔,快步走進客廳。
卜晴和跟俞老先生坐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是沒有一絲笑容。兩個姑姑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倨傲的神色中含著某種不屑,眼中的嫌惡更是絲毫不加以掩飾。
俞知遠乾咳一聲,自顧走到卜晴身邊坐下,並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沉聲開口:「二姑、小姑,怎麼突然回寧城也不通知一聲?我也好安排張秘書去機場接應。」
「張秘書是你爺爺的警衛,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當小輩的,呼來喝去?」說話的是俞家老三俞瑞瑛,說完嘴角向右挑起,極其鄙薄的語氣:「越來越沒規矩。」
俞知遠聽罷輕描淡寫的掃她一眼:「張叔在俞家幾十年,和家人差不多,我怎麼沒規矩?」
「既然你說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拐彎抹角。」俞瑞瑛抬手指了指卜晴,接著說:「我跟你二姑不同意她嫁進我們俞家。」
「我們俞家?」俞知遠笑了下,眸中的溫度漸漸冷卻:「我爸出事的時候你們在哪裡?一個個怕被牽連,恨不得把骨子裡那點血脈都撇乾淨,如今竟然好意思跟我提我們俞家!」
「咳……」俞老先生乾咳了一下,招手叫張秘書過來,一言不發的去了後院。
俞瑞瑛跟姐姐俞瑞雪交換了下眼神,臉上無半點羞愧之色,繼續說:「你爸會有這樣的下場,是他自己行為不端,我們是俞家人的事實,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抹去這層關係的。」
俞知遠淡定的摩挲著卜晴的手背,臉上浮起嘲弄的笑:「俞家人?你們今天大張旗鼓的過來,原來並不是來探望我爸!二姑,你別以為事事讓三姑出頭就能把自己摘出去,有些事最好適可而止!」
「你什麼意思!」俞瑞雪臉色微變,心虛辯解:「以小卜的條件,她的確不適合嫁進我們俞家。至於孩子,我跟你小姑商量了下,補償我們來出。」
俞知遠手上的動作微頓,他挑了挑眉,像聽見個好笑的笑話一般,大笑出聲:「兩位姑父若是知道,他們的妻子如此歹毒如此心胸狹隘,該是何等的表情。」
他頓了頓,話里最後的一點溫度,驟然消散:「我娶誰是我的自由,我爸尚且不敢反對,你們算老幾?」
「沒教養!」急性子俞瑞瑛忿忿罵了一句:「你這是什麼態度跟長輩說話!」
「長輩?若不是骨子裡流著俞家的血,你們哪裡來的資本高人一等!」俞知遠目光涼薄的掠過她們二人臉上,沉聲招呼:「張叔,王叔,麻煩來過送客,這裡不歡迎不相干的人士。」說完,牽著卜晴的手,起身上樓。
尖聲謾罵隨之而起,炮口出奇一致的對準卜晴。
房子、商鋪、古玩……卜晴臉色發白,失神的跟著俞知遠去到俞瑞海的病房,似乎還未從罵戰中回過神。自從跟俞知遠登記,兩位姑姑就左右看自己不順眼,老太太病重那會,也不見她們回來守夜,她還以為是因為距離太遠。
記得老太太過世那晚,俞老先生哭得老淚縱橫,俞瑞海在床頭跪了一夜。給老太太洗澡換壽衣的事,也是她跟柳媽一起,親手給穿的,而這兩位姑姑第二天快中午才從外地回來。
那會她只想著讓老人安心上路,身份說是俞知遠的妻子,實際上不過是用婚姻關係禁錮的保姆,根本沒有任何立場發言。現在回頭去想,許許多多的細節都反應出,俞瑞海和兩個妹妹的關係,確實不太融洽。
原來這種不融洽說到底還是一個錢字鬧的……
「爸,我不知道你能否聽得見,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俞知榮死後陳文月便瘋了,現在兩個姑姑跑來插手我的婚姻。你不管,我就用自己的方式管。」俞知遠坐到床邊,臉色陰沉沉的開口。
卜晴的思緒被他打斷,習慣性望向俞瑞海的臉。一直處於沉睡中的俞瑞海,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動了動,跟著眼角的位置似乎有淚滑落。她吃驚極了,哆嗦的拽了拽俞知遠的胳膊:「爸爸醒了,他能聽見你說話。」
「你說什麼?」俞知遠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他顫抖著伸出手替父親拭去眼角的淚痕,情緒壓抑的叫了一聲:「爸……」
俞瑞海的眼皮又動了下,良久之後才緩緩睜開。卜晴及時將手邊的紗布覆上他的眼睛,讓他逐步適應室內的光線。俞知遠抓住他手,喉嚨里像吞了顆雞蛋,梗得他特別的的難受。
卜晴從狂喜中清醒過來,立即柔聲說:「知遠,快去把醫生叫過來,還有爺爺。」
「好……」俞知遠重重的點了下頭,叫來苗大姐讓她去隔壁請醫生,自己下樓去了後院。
陽光很曬,出門就是一股子熱浪撲面卷過來。俞老先生坐在陽光棚下,手裡拿著一把小型的花剪,正在修理從療養院帶過來的盆栽。
俞知遠抬手遮到額上,定定神,壓著嗓子說:「爺爺,我爸他好像醒過來了。」
「哐啷……」花剪從俞老先生的手裡落下來,重重砸到水泥地面上。他哆嗦著嘴唇,猛的站起身,快步進屋。
俞知遠在後面跟著,一顆心撲通撲通不規律的跳動著。他真怕回到病房,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幻覺,而父親的臉依然死氣沉沉。
上到樓上,房裡很快變得有些擁擠。蓋在俞瑞海眼睛上的紗布沒有移開,請來的醫生正在仔細檢查他的身體反應。卜晴擔心俞老先生看不清,遂體貼的往後退了退,悄然握住俞知遠的手。
俞知遠的額頭上全是汗,卜晴柔軟的小手涼涼的,如同春風一般痒痒的吹進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