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泄天機可卿釋然
秦可卿感覺做了一個長長的碎夢。
夢中,遇見了仙袂飄飄的絕美女子,言稱是她姐姐,說她有一場風流冤孽,需到人間布散相思,償還孽債。
她投胎了,出生在一個貴不可言的家庭,卻她年輕美麗的母親含淚拋棄,丟在養生堂。
幸運的是,她被秦家收養,雖不寬裕卻不曾虧待,詩書禮樂,無一不滿足。
還為她尋得一門好姻緣,夫君乃寧國公府嫡子,年方十六、風流俊俏。
帶著無限憧憬和幻想,她出嫁了。
洞房中卻有兩個惡犬影子不斷交替,不久,她在天香樓自縊。
她感到身體極度冰冷,開始魂飛天外。
又出現一道人影,居然是水月庵管事賈芹。
把她的衣服脫去,身上插了許多銀針,不停按壓她的胸腹,還對著她的嘴度氣,正欲漂浮而出的魂魄重新歸位。
「呃……」
一道呻吟。
儘管閉著眼睛,眼前紅光一片。
雙眼微睜,是一處火堆。
身體被寬大的溫暖包圍。
原來,剛才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虛幻的不真實,卻又亦幻似真。
想起來了。
即將大婚了,在水月庵齋沐后回城,被山匪所擄,同時被擄的,還有水月庵賈芹。
在桃花谷匪窩中,她與賈芹關在草屋……用嘴撕開了蒙布……脫去外罩……賈芹不知用何法術打倒了山匪,又燒了草蘆……雙雙跳水。
不對吖?跳水時分明穿的絲綢褻衣褲……怎麼不見了,還換了身衣服?
那,自己豈非……失了清白……一切都完了!
精神支柱崩塌,頓覺天旋地轉,心如刀絞,渾身冰涼,顫慄不止。
「你醒了?我們順著暗河已離開了桃花谷,這是在一處峽谷里,我們安全了……」
耳邊響起一道溫和又熟悉的聲音。
她不敢動,甚至不敢睜眼睛,直往鼻孔里鑽的陽剛之氣,讓她清晰知道,自己蜷縮在他懷中。
「咳咳……」努力擠出夢囈般的聲音,「我身上的衣服呢?」
「暗河水流湍急,或是被水衝去了,怕你著涼,我在暗洞中尋了身衣服給你換上了……」
「天哪!我果真失去了清白……」秦可卿一聲驚呼。
這可是古代。
自幼熟讀《列女傳》,男女授受不親,名節比生命都重要。
自打被山匪擄上山,便意味著失去了清白,命運從天堂墜入地獄,未來之夢便已破碎。
「不算失了清白吧……家中嬤嬤沒告訴成婚的事?你並沒有失去貞潔,相反,是用針灸術救了你的命……」
賈芹說話間,雙手依然環抱著嬌軀,甚至抱得更緊。
秦可卿目光似乎有些獃滯,哀莫大於心死。
「謝謝你將我從污泥中拉出,沒讓山匪玷污了去……」她的眼神卻多了絲決絕,聲音清冷,「你放我起來,身子骨麻了……」
賈芹猶豫間,還是鬆開手。
秦可卿緩緩起身,緩緩踱步,距離賈芹一丈遠時,悲鳴一聲:「娘,我來了……」如杜鵑啼血。
不管是否失了貞操,總歸不幹凈了,倫理綱常和巨大的羞恥心下,唯有一死。
抬腿便向尖銳山筍一頭撞去。
……
未曾想,即將香消玉損時刻,腿彎一麻,「噗嗤」一個趔趄就要倒下。
賈芹一個虎撲攔腰抱住。
他一直高度提防戒備,關鍵時刻射出一枚銀針。
要想讓她活命,必須給她一個更加強大的理由。
「我冒著生命危險把你從山匪中救出,你剛才又死過一回,又是我救了你,你的命不屬於你,而是我的。」
「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為何要用自殺懲罰自己?萬不可再起輕生之意,據聞,自殺之人要下地獄的,而且永世都要受火烤油炸之苦,不得超生……」
可卿聽此,身形一顫,驚恐的看向賈芹。
「是啊!又不是我的錯?幹嘛要尋死?而且還要下地獄?」
顯然,聽進去了。
有時候,從死神手中拉回,也相當容易。
輕生的人一旦鑽進了牛角尖,自個出不來的,順著勁幫她一把,拉出來即可!
……
「被山匪擄去,必將名節有失,估計賈蓉會退親。」
賈芹話音落下,秦可卿眼中才亮起的微弱神采又黯淡了下來,淚珠止不住撲簌簌滑落。
一旦退親,意味著一生全毀了。
夫家去不了,娘家又不容,最好的可能便是嫁給糟老頭子做小妾,又或是嫁入下九流之家。
「他不要你,我娶你,光明正大八抬大轎將你迎回。而且,我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地位暫不如賈蓉,其實,我比那個驢糞蛋強一萬倍。」
秦可卿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開始死灰復燃,雙眼復又多了几絲神采。
「我給你寫的情書,你看了嗎?難道沒有疑惑嗎?」賈薔道。
秦可卿想起那撩情入骨的情書,頓時臉紅耳熱,斜眼悄悄的打量。
月光傾瀉在賈芹的側臉上,光與暗交織之間形成一副優美的畫面,劍眉入鬢,目若朗星,微微淺笑的樣子更是清新俊逸。
「他好像也不錯!」
頓時小鹿馳騁心亂撞。
「你怎知我的小名叫可卿?還有可兒?賈府應無人知曉啊!」
「據說姑娘婚期臨近卻噩夢纏身……」賈芹嘴角噙笑伸出大手,「可否讓小生為你看看手相?」
不由分說牽過玉筍柔荑。
小手瞬時被溫暖大手包圍。
觸電般欲抽回手卻被蠻橫握住,微微抗拒卻並不排斥。
再說,反正已被看光、摸光,這荒郊野嶺、孤男寡女的,就算抵抗也沒用。
賈芹指尖在秦可卿掌心順著紋路劃過。
一股奇異的感覺從手指蜿蜒到心頭,秦可卿頓感心尖顫顫,一百隻螞蟻爬行,酥癢難耐。
「嗯?智慧線清晰粗長,說明你視野高遠,眼光獨到,不管誰娶到你,必然是賢內助……」
秦可卿嬌羞無比道:「我哪有這麼好!」
「這條是命運線,你出身貴不可言,嗯?不對呀……你的命運原本如明月高懸於蒼穹,命運作弄跌落於塵埃,居然成了棄嬰......被養生堂收養。
嗯……這裡命運開始轉折,被營繕郎秦業收養,官名兼美,字可卿,小名可兒…..」
秦可卿聽此,嬌軀巨震,鳳眼圓睜,差點把手抽回。
棄嬰的秘密,名字,莫說賈府底層,連高層都不知曉。
這都能算出?
和夢境一樣?
……
「按原有命勢,嫁入寧國府,命運多舛……嗯,再看看生命線……不妙啊……原有命勢,四年之後瀅喪天香樓…….」
賈芹煞有介事,一臉凝重的胡說八道。
也不算胡說,是按原有命運推測。
秦可卿花容失色,噤若寒蟬。
幾息之後,顫聲道:「我只能活四年了?」
「嗯,再看看感情線,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瀅……與多人感情糾纏,風流孽緣!」
「你放屁……」秦可卿滿臉血紅,柳眉倒豎,「我飽學女德,豈會……」
「仙姝怎麼還急眼爆粗口?」賈芹莞爾一笑,「依據手相推算……
從命勢看,你是落在雞窩裡的鳳凰,慘遭兩頭惡狼纏身,最終被迫自縊,瀅喪天香樓……」
「怎麼可能?」
秦可卿震精了。
才做過類似的夢。
「你不是說,寧國府會退婚嗎?命運可會改變?」
「當然可以……」賈芹一臉高深莫測,「因為,我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你再看這條線,雖然很細,命運開始轉折。這便是上香遇匪,被你的真命天子所救……」
「你當真是我的真命天子?」
她抬眼看向月影下的少年,似被光暈籠罩,宛如神祇。
原本幽幽楚楚滿是絕望的眼眸中,多少泛起一抹希望的光澤來。
「若得可卿垂青,我賈芹將寧負如來不負卿。」
耳邊的聲音,讓秦可卿頓感心田掠過一道颶風,忽明忽暗的生命之火熊熊燃燒,秋水剪瞳浮現一層水霧。
「他果真是我的真命天子,一切都是天意!」
她打開了心結,心中的千鈞重負卸下,頓感渾身無力,軟在賈芹懷中。
「你再給我念一遍你寫的……瀅詞艷賦。」
聲若蚊吶,滿臉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