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態炎涼
翌日清晨。
「秦仙子身陷匪窩,寧國府背信退婚!」
一則勁爆的緋色新聞,如同一隻重磅在平靜的湖面爆炸,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秦府門前便擠滿了左鄰右舍,幾乎全是同僚,神情卻充滿著詭譎的興奮與渴望!
讓秦業體驗著從未有過關注和熱情。
隨之,各種問題讓秦邦業尷尬無比。
窺探和求證隱私,本來就充滿了神秘和快感,這些人不是關心,……而是來……看笑話的。
「聽說令愛被山匪擄去,已經兩天了,可有消息?!」
「秦老爺馬上便是國公丈人,爾等休要污衊……」
「這未出閣的大姑娘被山匪擄去,定被玷污了去,這可如何是好?」
「誰說不是呢!還未過門便給寧國府戴了綠帽。」
時不時,人群傳來一陣放肆的盪笑。
「咳咳咳……」秦業一臉尷尬,長嘆一聲,「諸位同僚莫要傷口撒鹽,我們已經退婚了……」
說罷,便扭身回府。
寶珠、瑞珠穿著下人的粗布麻衣買菜回來,快進入秦府時低著腦袋加快速度,便被左鄰右舍一群眼尖的丫鬟團團圍住。
「喲,這不是寧國府的兩位姨娘嗎?前些日子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嘖嘖嘖,怎麼穿著下等丫鬟的衣服干起粗笨活了?你看這纖纖玉指過些日子怕是要變成雞爪子了?咯咯咯……」
「聽秦太太的丫鬟說,要把她們兩個拉出去配小子呢……以後還不如我們呢……」
二珠被一群丫鬟拉著,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冷嘲熱諷,一個個小臉紅潤興奮。
瑞珠滿臉通紅,眼角含淚,恨恨地盯著幸災樂禍的丫鬟們。
「你們這群嚼了蛆的小蹄子給我讓開,逼死了我們,變成厲鬼,日日夜夜纏死你們……」
寶珠大聲叱呵間,眾人才悻悻地讓出一條道。
……
「讓你們買菜買雞蛋,偷奸耍滑這會子才回來?快給鍾大爺把雞蛋羹蒸上。」
二人剛進園子,秦業的繼弦、秦鐘的生母蔡氏一改以往嫻靜溫婉,疾言厲色。
寶珠欲言又止,瑞珠拉扯著寶珠的衣服,二人就要走進廚房。
「對了,今個買菜用了幾個錢?」蔡氏轉身問道。
「回太太,其他的沒變,就是雞蛋漲價了,要十個錢一個。」瑞珠垂手道。
只見蔡氏跳著小腳,風一般翩躚而至,「pia」,瑞珠便挨了一耳光。
「沒臉面的下流東西,居然學會撒謊了?何時見過雞蛋要十個錢?」
「就是十個錢一枚,太太不信,可以親自去打聽!」寶珠執拗道。
「你個小蹄子還敢頂嘴?還真當你是寧國府的姨娘?」蔡氏抓過一個藤條,便劈頭蓋腦的向寶瑞二珠抽去。
一時間,雞飛狗跳。
「行了,還嫌不夠亂?仔細別人看了笑話。」
秦業滿臉陰沉不耐,「還有,今年山東大旱,四處鬧匪患,連糧食都漲價了。」
只見寶瑞二珠,臉上掛著淚珠,委屈求助的看向老爺。
秦家雖不富裕,那要看和誰比,和寧榮府自是沒法比的。
秦業畢竟是工部五品營繕郎,專門給皇宮修修補補,原本就是個肥缺,儘管謹小慎微,小恩小惠卻能賺不少。
二珠是秦可卿的貼身丫鬟,一概生活用度和副小姐差不多,更別說做粗笨的婆子活計。
秦可卿這才遭難,蔡氏便以不養閑人為由,奪了二女一等丫鬟的身份。
秦業掃了二珠一眼,一聲嘆息,跺跺腳便扭身回屋了。
昨夜,他才遭受奇恥大辱。
寧國府賈珍攜夫人來秦府,一反往日親厚,儘管言語客氣卻有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第一時間不是安慰,居然是退婚。
秦業自是不願。
而蔡氏堅決不同意退婚,言稱秦可卿就算未過門,也是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生是賈府的人,死也是賈府的鬼,要殺要剮隨意。
賈珍半仰著腦袋,也不說話,冷哼不已。
尤氏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言稱,秦氏未過門,而且生死未卜,這賈蓉作為寧國府的嫡子,總不能一直等著,若是秦氏被山匪折辱至死,賈蓉豈非尚未成親便要娶繼弦?
當然,打動蔡氏不是情,而是禮。
聘禮不退,同時再補貼白花花的五百兩銀子以示安慰。
畢竟,娶一個官宦之家的女子,才需要五百兩的聘禮,相當於獲得了雙份。
在蔡氏的攛掇下,秦業才無奈答應退婚。
更讓秦業氣得吐血的是,寧國府這邊才退婚便又尋了一家,對方是景田候之孫,五城兵馬司裘良之女,婚禮照常舉行,只是換了個新娘。
這讓秦業成了同僚笑柄,落井下石、幸災樂禍者有之。
「以後,巧宗的事就交給倚紅、偎翠,你倆就安安心心做好庖廚之事!」
蔡氏橫了二珠一眼,便甩著手帕,搖曳著圓臀去了。
倚紅偎翠是蔡氏的丫鬟,特別是秦可卿即將嫁入寧國府時,這倆丫鬟一直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二珠被發配到廚房,這倆丫鬟功不可沒。
「姑娘,你在哪兒呢?」
「姑娘,我們的命好苦啊!」
二珠進入廚房再也忍受不住,抱頭痛哭。
她們做夢也想不到,此刻,她們的姑娘正和情郎柔情繾綣膩歪在一起,享受著一生最甜蜜的時光。
……
在大峽谷底,秋風徐徐,樹陰合地,滿耳蟬聲,靜無人語。
一對年輕男女雖是不倫不類的獵戶村姑打扮,舉手投足盡顯大家風範,二人牽著手,四下打量著風光,迤迤然勝似閑庭信步。
秦可卿不時偷偷打量將心託付的愛郎,心尖便癢酥酥甜蜜蜜的。
他的眼睛如黑寶石一般晶瑩,又如夜空一般深邃。
從他的眼睛中,分明看到了一種傲然……
絕非那種無知的狂妄,而是一種發自靈魂的自信與張揚,彷彿這世間萬靈在他眼下盡皆蚍蜉,世間萬物在他眼中都渺小如塵。
儘管迷路了,卻毫不慌亂,甚至莫名心安,想著就在這峽谷隱居,也好!
餓了,要麼打獵,要麼摘野果,渴了便喝山泉,好不愜意。
「芹郎你看,那是什麼花,好美啊?!」秦可卿美目漣漣指著岩壁。
在賈芹的要求下,秦可卿私下稱呼賈芹為「芹郎」,聽起來如「情郎」一般。
原本,她根本張不了口,卻遭到了霸道懲罰,直接把她吻得透不上氣。
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她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
她不從,他就再來。
幾個回合后,內心的堅冰不僅徹底融化,而且一池春水沸騰,羞答答第一次稱呼芹郎后,後面便順理成章了。
「只要卿卿喜歡,我便摘來……」
話音落下,賈芹遊走于山石灌木之間,蜻蜓點水般跳躍,驚若翩鴻、婉若游龍……
「不要啊!危險……」秦可卿驚呼。
只見賈芹幾個兔起鶻落,居然徒手攀上近丈高的垂直岩壁,摘下嬌艷的花朵后,卻止不住下墜趨勢,眼看要摔下。
「啊……」秦可卿捂著櫻桃檀口,一聲驚呼。
卻見賈芹拔出綁腿的魚腸刃橫劍插入岩壁,人又堪堪停住,腳踩凸起,飛身而下。
「好靚啊!」秦可卿拍著高聳,顧盼神飛。
「來,我給你戴上!」
賈芹回到秦可卿身邊,獻寶似舉著花朵,順勢插入髮髻。
「那麼高,你也太冒失……」秦可卿嗔道。
「莫說這花,就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喜歡,我也給你采來……」賈芹長猿臂一舒,勾住柳腰一扥,「呀」的一聲,秦可卿便進入寬闊的懷中。
賈芹用手勾起女子下頷,見其滿臉嬌羞,眼波流轉,時而俏睨別處,時而與己相顧,真箇撩魂醉魄,不覺瞧呆了。
「我為卿狂,不是假話。神擋弒神,魔擋屠魔,天若攔我,我便逆了這蒼天。」
賈芹那沉睡於心底的柔情破土而出,便如大江奔流般無可遏制。
秦可卿羞不可抑,顫抖的眼睫,上下閃爍著慌亂,似乎怕小太陽灼傷了自己,心中不由一陣悸動,不知為何,淚珠兒從眼角滑落。
儘管,不知吻過多少次了。
秦可卿依然渾身輕輕嬌顫,心如鹿撞般「卟通卟通」亂跳,暈著天邊麗霞般的雙頰,緩緩閉上了秀眸,誘人的玫瑰花瓣微微張翕,釋放著無邊的誘惑。
「嬌羞花解語,溫柔玉有香!」賈芹呢喃道。
「唔……」
美眸睜大,又緩緩閉上。
只覺天旋地轉美妙難言,正如夢似醉間。
輕含,淺盪,沉醉,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