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金髮王的落幕
第74章金髮王的落幕
威利剛出營帳,抬眼就看見一道雄偉身影。
仔細一看,眉目間不怒自威,一頭雜亂如雄獅鬃毛的金髮,正是金髮王。
他眺望著遠方的卑爾根,沒人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王啊。」
威利看見了軍機大臣在旁苦苦相勸:「眼下五個大隊被殲滅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我們要趕緊封鎖消息穩定軍心。」
很穩重的決策。
威利心中暗暗點頭。
糧草、戰利品、五個大隊都沒了。
這已經是關乎奧斯陸全軍生死存亡的時候。
再不封鎖消息,就維京戰士們的性格,干出點什麼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金髮王沒有反應,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威利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想到忠臣的自我修養,也跟著上前勸說,給出了更加保守的建議:「王,我認為我們現在應該撤。」
「現在沒有糧食,大軍內的存糧也僅剩下了幾天。」
「我不清楚具體是多少,我只是覺得賭存糧耗盡之前,攻陷下卑爾根,這個風險太大了。」
「畢竟我們現在少了五個大隊,力量已經被大大削弱。」
「而且這個過程一旦消息泄露,全軍都會兵變的!」
威利一臉忠誠的說道。
軍機大臣也對他高看一眼。
這樣一個兢兢業業的大忠臣,只是因為人家北地之狐的綽號的關係,自己這些天就防備監視.有點愧疚感了。
「王!」
這時候循聲趕來的戰爭酋長們也是連翻勸說。
戰爭酋長們不是怕死,堂堂正正在戰場上英勇的死去,他們能接受。
但因為連續兩次被偷家,然後被自己的士兵給殺死.憋屈!太特么的憋屈了!
這就像精通一身武藝,正想要和別人一較高下,對面直接掏出了陳O拳入門心法《刑法》
你猙笑著說這不好使,我們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對面確認了一遍之後,反手一個泥頭車居合殺法。
撲街!
再說了,享受過人上人的好日子,好好活著繼續享受,不寒磣!
你一言我一句,都認同了威利提出來的撤退意見。
這是唯一的活路了,留在軍營里就是死路一條。
五個大隊調動的動靜太大。
這些天已經有人在嘀咕到底是怎麼回事,消息封鎖不了多久。
現在因為多日的激進攻城,本身損失就比較大,士兵們一個個的精神壓力都巨大。
要這時候再聽到戰友們沒了,糧食沒了,自己的小錢錢也沒辣!
他們用斧頭來思考,都能想到營嘯的結果。
一旦軍營暴動,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
哪怕士兵們也能划船離開,但只要上頭了,憤怒的士兵們是不會去管這一點,只會想要把他們給做成血鷹!
「逃吧,王!」
「是啊,現在卑爾根還沒有察覺不會出擊,那幫小偷距離這裡也很遠,正是我們撤退的最佳時機。」
「王!」
「王!」
一聲聲情真意切的呼喊。
金髮王看著他們,笑了起來:「逃到哪裡?」
軍機大臣緊張勸說:「王啊,我們回奧斯陸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快淪陷,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回去,奧斯陸還會是我們的奧斯陸!」
「到時候再花幾年時間,就能重新拉起一支大軍,卑爾根遲早能被我們攻陷,馮道夫這個卑鄙的小偷也會被我們捏死!」
說的很有道理。
但金髮王搖頭:「冰海上,沒有讓自己士兵送死,自己苟活逃走的國王。」
為了達成目的,可以將傷亡當成數字,卻不能忘記王者最基本的擔當。
金髮王:「我不會封鎖消息,不會瞞著戰士們。」
「我會告訴他們一切,告訴他們,是我這個國王的錯,讓他們陷入了現在的險境。」
金髮王邁開大步。
軍機大臣緊緊跟在身後,焦急喊道:「王,你不會犯錯,這些都是我的錯!」
威利作為第一批學員里,唯一晉陞掌握白金級特工技能章的男人,熟讀了聖者編寫的教材。
他知道,軍機大臣要讓金髮王知錯改錯不認錯。
作為王者,哪怕錯了也不能認,這麼做是為了維護王權的穩定。
因為君主失去了權威,就會遭到臣子的懷疑,那麼離他倒台也就不遠了。
只要順勢把鍋甩給軍機大臣,自己永不犯錯,權威也就能得以保全.其實威利覺得這也不能叫甩鍋。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被偷家。
這種情況下,沒做出正確安排,導致奧斯陸大軍陷入現在的絕境,本來也就是軍機大臣的責任。
金髮王不可能拒絕
「你有什麼資格背負?」
金髮王拍了拍軍機大臣的肩膀,繼續向著士兵營帳走去:「退下吧,承擔臣子的過錯也是國王的工作。」
「王」
軍機大臣和戰爭酋長們怔然的看著金髮王走了過去。
看見他向著士兵們大聲說著這段時間的事情。
看見士兵們的憤怒如同熊熊火焰。
看見蒼老孤拔的身影直面大軍憤怒,身軀卻沒有一絲半點的動搖。
看見士兵們逐漸又逐漸鎮定下來。
滴答~
這時,雨滴落下。
一年超過三百天在下雨的卑爾根,再一次下起了暴雨。
瓢潑大雨,金髮王張開雙臂,聲音洪亮的穿透雨幕:「你們會問,現在要怎麼辦?」
「大神已經告訴了我們答案!」
「所有人都知道,暴雨,山路會變得濕滑。」
「這些來自極北的小偷們,這次逃不掉!」
「我們將制止這些他們的小把戲!」
「我們有大神庇佑,我們將掙脫枷鎖,我們會將一切屬於我們的奪回來,再奪走敵人的一切!」
金髮王的身上彷彿有一股魔力,讓人們相信可以跟他把黑暗天空捅穿,把光明撒向人間。
維京戰士們再一次的為王歡呼。
就連剛剛撤退說的最大聲的戰爭酋長,也跟著振臂怒吼:「奪回一切!」
不知是雨水,還是幻聽的老毛病。
金髮王彷彿聽見有人在問:明明逃走是最佳選擇,明明可以沒有風險的活著,為什麼要帶著士兵們去奔向這一條風險極高的路?
貴為國王,你就不怕死嗎?
金髮王將被雨水打潮的頭髮推到了腦後。
敝屣榮華,浮雲生死,此身何懼?
把最後的存糧配發下去,奧斯陸大軍僅剩的四千餘人沉默的開赴。
雨聲給了他們掩護,卑爾根守城部隊一時沒有察覺。
等他們察覺不對的時候,奧斯陸大軍已經快要趕到努爾黑姆松。
「都撤離了?」
奧拉夫三世不敢置信。
確定無誤之後,他扭頭看向了信使。
信使給了他一個肯定的表情,並把情況簡略說明了一下。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奧拉夫三世看著雨過天晴的大太陽,想到這些天卑爾根難掩弱軍頹勢的流言,還有過去對面陣前謾罵懦夫.
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出城,追擊!」
城門大開,士氣大振的卑爾根軍隊行走在雨後泥濘的道路上。
踏踏~
泥濘土地不適合騎馬。
探子靠一雙腿奔走,終於在奧斯陸大軍原地休整完成的時候,探查到了馮道夫的軍隊動向。
「就在哈當厄峽灣!」
「跟王預料的一樣,暴雨之下,山地泥濘,他們沒有冒險的進山躲藏。」
「沿著峽灣走,這是準備從水路撤退了?」
「絕對是的!」
「絕不能讓他們逃走!」
終於抓住蹤跡,戰爭酋長們都很興奮,大聲嚷嚷的嘈雜一片。
金髮王眺望著遠處,隱隱約約看見了南征軍的軍陣。
背靠一個U型灣,三面環水,幾十架大車檔住缺口的一面。
「這個戰陣.」
金髮王若有所思。
軍機大臣眉頭狠狠皺了起來:「這樣只有依靠海軍才行。」
片刻后,傳令兵帶來了一個壞消息:「被卑爾根海軍拖住,維克圖爾兄弟會遭遇了海狼們!」
「吹號,準備合戰。」
金髮王朝前走:「再來一個信使,跟對面說一聲,我邀請他們的王在陣前喝酒。」
軍機大臣有些欲言又止。
但看見金髮王的臉色,最後沒有做多餘的安排,只是找了信使。
片刻之後,馮道夫得到了消息,想了一會答應了。
陣前。
兩個王者看著彼此。
一個蒼老,一個年輕。
一個披襟散發,一個黑衣金冠。
兩人端起了斟滿美酒的牛角杯,沒有人說話,只是痛痛快快喝酒,毫無私底算計。
一連喝了五杯,金髮王停下了:「弱肉強食,可強者並非恆強,弱者也有機會翻身,就如同年輕的雄鹿戰勝鹿群之王年輕的王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逼迫他們出海嗎?」
「刀斧在一瞬間帶來的死亡,遠遠比不上飢餓、冷酷的侮辱、殘忍和悲痛的慢性屠殺。」
此時的金髮王像哲學家多過像王者。
馮道夫看著他,笑了笑:「這就是你喝不下的原因嗎?」
金髮王:「.」
馮道夫全當沒看見他表情的異常:「你做不到兼收並蓄,那是你的問題我不想要這樣高高在上的指責你。」
「我的智慧都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是這些巨人們高大,並非是我高大。」
「但你也別想要用你的觀念來改變我。」
「你有你的信念,我有我的信念。」
馮道夫喝下最後一杯酒:「冰海的傳統。」
金髮王放下了牛角杯:「勝者即真理。」
馮道夫站了起來:「走,我送送你。」
金髮王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你不怕?」
馮道夫笑了:「應該怕的是他們。」
無法理解的自信。
但當看見,馮道夫真的徑直把他送到了軍陣幾十步前。
金髮王也為之動容。
揣著一肚子火的奧斯陸大軍此刻也震撼了。
看著在他們幾千人面前信步閑庭的身影,內心有那麼一瞬間,閃過想要為這樣一個英雄戰鬥的念頭。
此時此刻,再也沒人用小偷來稱呼,這是一位真正的王者!
等看見馮道夫回到了自己的軍陣,峽灣吹響了戰爭的號角。
嗚——!
哈當厄峽灣,奧斯陸大軍和南征軍正式交戰。
雨停,弓弩可以不受影響,再加上南征軍三面環水的防守優勢地形,奧斯陸大軍先將弓弩手排在盾陣的前列,試圖先行給予遠程打擊。
嗖!
嗖!
嗖!
讓他們意料之外的,南征軍的改良弓弩射程完全碾壓了他們!
箭雨在奧斯陸大軍的前列爆出了一朵朵血花,無數維京弓弩手倒下。
等到真正來到射程的時候,南征軍都已經射了數輪,徹底壓制住了奧斯陸大軍的遠程部隊!
士氣的天秤開始失衡。
雙方鏖戰許久。
直到保存體力的板甲苦修士,抓住奧斯陸大軍盾牆輪轉的時機,帶著幾百重步兵摧枯拉朽的一路橫推。
戰爭酋長們意識到大勢已去,想要勸說金髮王一起跑路。
金髮王沉默如山,不為所動。
看著崩潰逐漸擴散的奧斯陸大軍。
他們咬了咬牙,丟下了自己的王逃命。
身邊的人或是像戰爭酋長那樣轉身,或是像軍機大臣那樣中箭倒下。
等南征軍的軍勢近在眼前,金髮王已經孤身一人。
「想要俘虜我?」
看著沖在最前面的馮道夫,金髮王嘴角咧開了瘋狂的笑,在最後關頭決然的縱身躍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視線變得模糊。
要死了嗎
記憶快速回閃,閃過了第一次陪同父王劫掠。
那時候的他慌張害怕。
但當他在勝利后第一次得到父王的肯定,戰利品的收穫,敵人的恐懼,家人的欣喜.恐懼感轉化為刺激和愉悅。
他知道,他再也無法去適應平淡的生活了。
他要不斷地在戰場上尋找這種生死一線的刺激感。
他要享受那種掌控敵人生死的快感。
他要享受戰友之間的性命相托。
他要享受一次成功的劫掠帶來的大發橫財。
慢慢的,一個又一個王國被毀滅。
不知不覺,他已經遠遠超越了父王的成就,成為了詩人故事裡的冰海傳奇。
再然後,就是衰老的詛咒。
身上原本那呼風喚雨的神奇力量漸漸被神明收回了,只剩下一身戰場留下的隱疾暗傷,還有連劍都無法握住的手抖。
夜深人靜的時候,過去的輝煌在夢裡浮現。
有德涅斯特河邊,哥特人持槍馳馬的雄姿。
有彭布雷森林裡,威爾士人的叢林魅影。
有地中海怒濤上,千帆馳騁的大海戰。
有埃及漫天黃沙,法老金冠的閃耀。
所有的記憶逐漸消逝。
「我心悠揚,只因主神奧丁早已將宴會的長椅安排妥當。」
不知道誰輕聲哼著歌謠。
「不久之後,我們便可高舉彎曲的角杯,暢飲麥芽釀製的佳釀。」
永恆的黑暗來臨。
似乎有人在問:不後悔?
他說:永不。
死去的戰士們站在龍首戰船上,向他伸出手,笑著把他拉了上來。
上船吧,奧丁將與你並肩作戰。
金髮王是從開頭就埋線的史詩猛男,想要給一個史詩落幕,但今天狀態太差了。
從下午就坐電腦前,一直寫到晚上11點,花了大半天時間才硬著頭皮寫完,寫的不好勿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