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第435章 風乍起

白馬禪院。

一年一度的達摩堂選拔開始了。

選拔分為三項考核，三項均獲得「中上」，或有兩項獲得「上」，皆能入選。

第一項考核是自我展示，即在達摩堂首坐面前展示自己最擅長的手段；

第二項考核是試招，即與達摩堂派出的武僧對戰，堅持一炷香時間；

第三項考核是對打，即參與選拔的僧尼一對一戰鬥。

前兩項考核，林克很輕易便取得了「上」的評價，只要第三項考核的評價不是「下下」，哪怕只是個「下」，都能入選達摩堂。

先前起了齟齬，發生口頭爭鋒的了心和尚也是如此，表現得不錯。

當然，相對於那些在前兩項考核中取得「上上」評價的僧尼，林克與了心和尚一點都不顯眼就是了。

稍事休整，第三項考核隨即到來。

參與選拔的僧尼，可以由達摩堂隨機抽取對戰對象，也可以自己指定，前提是被指定之人答應下來。

考核有序進行。

有人歡喜有人憂。

林克對這些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進入達摩院后可以順勢進入菩提院尋找無生大師的相關記載，在意的是了結原身與了心和尚之間的因果。

有過一次人仙武道世界的經歷，林克對於「因果」這個概念，有著一定的認識。

對於及早斬斷「因果線」的重要性，更有著足夠的重視。

倒是一旁的了塵和尚頗為在意其他人的考核結果，一直認真關注著場上正在進行的對戰，很有些六根未凈的樣子。

這讓林克心中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從一開始來到白馬禪院，只能通過原身的記憶了解白馬禪院與這個世界，到這一個月逐漸切身體驗與閱讀典籍，林克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的佛法出了偏差。

不，不是佛法出了偏差，而是修佛法的僧人出了偏差。

無論佛經典籍里如何講的，反正至少白馬禪院的僧人只是表面修佛，實際修力。

貪嗔痴三毒，色受想行識五蘊，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色深香味觸法六塵，通通不要求「空」與「無」。

不修戒，不修定，不修慧。

更沒有什麼「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和正定」的理念與追求。

爭強鬥狠，近似於魔！

林克按下這些感覺，不去受這個感覺的影響。

很多時候，人會產生先入為主的情況，若是無法從中抽離，一直「身在此山中」，會越走越偏。

身處敵後腹心，林克可不想讓自己走偏，導致壞的局面出現。

呼……

輕輕吐了一口濁氣，睜閉眼之間，林克澄清自己的心思。

忽地，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這三個神通冷不丁點出來了。

佛門阿羅漢果位的六大神通，林克輕易集齊，隨時能證得阿羅漢果位。

林克的內核到底是非同一般的五級賢者，哪怕是不一樣的體系，卻也有見神境的人仙武道修為打底，觸類旁通，很快便上道了。

不過林克沒有急著去證羅漢境界。

就像巫師文明晉陞四級賢者要與巫師世界意志共鳴一樣，佛家殘餘文明很有可能也有類似的硬性要求。

在確定這一點之前，可不能馬虎大意。

就在這時，了心和尚站上了對戰台，轉身看向林克：「了凡師兄，我知道，圓智師叔與了無師兄都將師兄你不慎墜崖一事怪罪到我頭上了，認為我是為了確保自己能穩穩進入達摩堂，方才害了師兄，我也知道了凡師兄也是這麼想的。既然如此，口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讓大家看看，我了心到底需不需要暗害師兄，才能進入達摩堂。」

無視達摩堂首座圓惠和尚的不悅神色，無視掉殘餘選拔的其他僧尼的異樣目光，了心和尚當眾挑明了他與林克的矛盾。

或許，這是勝券在握了，所以提前捅破這一層，免得進入達摩堂以後，因為此事起了風波？

不管了心和尚是怎麼想的，林克沒有作聲，只是一步步走上對站台，站至了心和尚對面。

「開始。」

主持對戰考核的達摩堂僧人確定雙方都做好了準備，達摩堂首座圓惠和尚也沒有喊停，便按照流程，宣布對戰正式開始。

砰的一聲。

主持僧話音剛落，了心和尚就飛出了對站台，輕輕摔在地上。

林克的本體站在原地不動，殘影在了心和尚摔在地上濺起灰塵之時，出現在了心和尚先前所處位置。

「神足通！」

達摩堂首座圓惠和尚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了凡，你何時領悟的神足通？」

前來輔助首座開展選拔的達摩堂僧人震驚，前來參與達摩堂選拔的僧尼震驚，了塵和尚的嘴巴張得老大，能塞一個拳頭進去。

六門神通，但凡能證一門，就不用參加考核，直接加入達摩堂。

了凡和尚既然證了一門，為什麼還要來參加考核，佔去一個名額呢？

這個疑問剛剛在參與選拔的僧尼與了塵和尚心中浮現，眾人便有了答案，紛紛向除了狼狽，並沒有受傷的了心和尚看去。

前兩項考核評價為「上」，這一項考核評價必然是「下下」的了心和尚自然無緣達摩堂了。

原來是報復啊！

想明白這一點，了塵和尚咧嘴大笑：「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口中說著在青樓里聽到的唱詞，了塵和尚毫不掩飾自己對了心和尚的鄙夷與嘲諷。

其他參與考核的僧尼聽到了塵和尚的話，也向了心和尚投去譏諷的目光。

包括那些之前與了心和尚相善的僧尼。

這就是白馬禪院中的基調。

像圓智和尚與了塵和尚這樣關心自己弟子與師弟的僧侶，少之又少。

林克這時開口，平靜回道：「稟圓惠師伯，弟子是在這次墜崖受傷醒來后，對佛法修行有所加深，又彷彿受到了冥冥中的指引，於後山無生大師種蓮的湖畔，偶然間領悟了三門神通。」

這一個月，林克詢問圓智和尚與了塵和尚的舉動無法掩藏，查詢無生大師事迹的記錄無法消除。

白馬禪院想查的話，隨時都能查到。

與其掩藏，不如「坦然」告知，然後利用這一點。

不過林克還是有所保留的，只說自己領悟了三門神通，沒有說六門。

饒是如此，在場的諸多僧人也被林克震驚到了。

三門！

尋常僧人想領悟一門，都難上加難。

你這偶然間一領悟就是三門，讓其他人情何以堪啊。

特別是那些在三項考核中都取得了「上上」評價的僧人。

「哪三門？」

圓惠和尚最能沉得住氣，平靜詢問。

「神足通，他心通，漏盡通。」

林克沒有絲毫遲疑，報出自己精心選擇的三門神通。

神足通已經展現，漏盡通掃清今後不久證得羅漢境界的阻礙，至於他心通……

頓了頓，林克解釋道：「稟圓惠師叔，我本不想於今日暴露已經證得神通一事，只是以他心通從了心師弟身上察覺到了惡意，故而如此孟浪，還請師叔勿怪。」

「哈哈……」

圓惠和尚朗聲一笑，「不怪！不怪！你做的很好！你做的很好！」笑過之後，圓智和尚看向還沒從地上起身的了心和尚：「你被逐出白馬禪院了，我說的，現在就滾吧。」

話音落下，圓惠和尚右手一張一攝。

一縷狼煙般的氣血從了心和尚頭頂百會冒出。

「這……」

了心和尚不敢置信自己遭遇了什麼。

在場的僧侶們，除了達摩堂的僧人，其他僧尼，包括林克，都沒有預料到圓惠和尚竟然直接將了心和尚的修為全部廢除了。

不……不僅僅是廢除，而是回收。

「丟出去！」

圓惠和尚才懶得理會了心和尚的不敢置信與憤怒，冷冷下了一道命令。

當即有兩名達摩堂僧人走出，一抬手一抬腳，將不知何時被限制住活動能力的了心和尚抬走。

「好了，回神！」

圓惠和尚一聲大喝，大手一揮，「選拔結束，了凡，你隨我來。」

撂下這句話，圓惠和尚不去管尚未進行第三項考核的幾名僧人，自顧自轉身離開。

林克走下對站台，給了塵和尚投去一個眼神示意，跟上圓惠和尚的步伐。

了塵和尚會意，趕緊回去找師父圓智和尚，彙報此事。

卻說了心和尚被抬出白馬禪院，像被垃圾一樣丟在路邊，很快便被一輛等候已久的馬車給撿走了。

馬車裡，幽魂一樣的洛特斯諾幽幽地盯著不能動彈的了心和尚，嘿嘿直笑。

作為聖者轉世，洛特斯諾當然不會像林克、茉莉、艾瑞絲、弗里斯特、梅迪奇五人一樣，「奪舍」進入佛家殘餘恆星系。

嚴格意義上講，若非艾瑞絲真的是巫師文明土著真靈，只是因緣巧合與「我」發生命運糾纏，真實位格只是六級賢者，也無法「奪舍」而入。

總之，洛特斯諾之前一個月都沒有身體，一直以類似幽魂的形式存在。

了心和尚看著眼前的幽魂，尚未從自己被廢除修為還被丟出白馬禪院的震驚中走出來，就進入了另一種震驚之中。

「這是要做什麼？」

「這是要做什麼啊？」

他明明只是遵循師父的教導，遵循白馬禪院從小灌輸的作風，為了確保自己進入達摩堂而小施奸計而已。

怎麼其他人這麼做沒事，偏偏他會迎來這樣的遭遇？

「我不服啊！」

了心和尚心中高聲怒吼著。

洛特斯諾才不理會了心和尚的憤怒、委屈、悲傷與痛苦，仿若虛幻的右手搭在了心和尚眉心。

片刻功夫，了心和尚的靈魂被扯了出來，撕得粉碎。

幽魂般的洛特斯諾從馬車之中消失。

不多時，全新的了心和尚坐起身，扭動脖子，活動手腳，低聲自語：「終於有身體了，不容易呀。」

嘀咕完后，洛特斯諾加快了馬車趕路的速度。

元素聖者說是「奪舍」巫器會隨機安排「奪舍」目的地，實際上仍做出了一定的安排。

洛特斯諾、梅迪奇與林克穿到了同一個世界。

弗里斯特與茉莉穿到了同一個世界。

唯獨艾瑞絲落單。

想到這一點，洛特斯諾又忍不住嘀咕起來：「至高議會那幾個陰比，就喜歡逮著一隻羊可勁兒薅。薅吧吧，你們就薅吧，看看你們最後會薅出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出來。」

被洛特斯諾認為會成為怪物的艾瑞絲站在血泊之中，面無表情地「吸食」著老鴇、龜公們、票客們和不配合的娼妓們死去之際產生的怨念，以及血氣。

她身周站著十六名女孩，擺出蓮花的形狀。

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怨念與血氣本是不潔的污穢，匯聚在艾瑞絲腳底下，化作污泥。

經白蓮凈化，分為一清一濁兩種物質。

輕清者上升，回饋給天；重濁者下降，回饋給地。

艾瑞絲則在吸聚、凈化、回饋的過程中，得到她想要的兩種念力。

一種念力名為怨恨，一種念力名為仰慕。

在艾瑞絲得到這兩種念力的同時，擺出蓮花形狀的十六名女孩也得到了反饋。

雜揉了聖潔、慈悲、果決、狠辣的力量湧入十六名女孩的心中，使她們散發出聖潔與猙獰、慈悲與漠然的矛盾氣質。

「無生父母，真空家鄉。」

艾瑞絲輕聲呢喃。

「無生父母，真空家鄉。」

十六名女孩朗聲複述。

「你們願意尊奉我嗎？」

艾瑞絲看向青樓娼妓中沒有抵抗與逃避的倖存者。

「願……願意。」

一名娼妓率先出聲，只是口舌顫抖，仍有很強的懼怕情緒。

「願……願……願意。」

其他娼妓反應過來，趕緊附和，生怕這個一言不合就屠盡青樓的狠人把她們也噶了。

「你們願意隨我一道，凈化著污濁世間嗎？」

艾瑞絲無視娼妓們的懼怕，柔聲又問。

「願意。」

不知為何，娼妓們的心忽地就平靜下來，回答的語氣就堅定下來。

艾瑞絲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既然願意，那就隨我一同進入真空家鄉吧。」

話音落下，整棟青樓燃起熊熊大火。

艾瑞絲率先走進火里。

十六名女孩毫不猶豫跟上。

娼妓們有的堅定跟上，有的遲疑了一會兒，有的挪不動腳，有的想轉身就跑。

挪不動腳的悄然間軟倒在地，等待著火焰的吞噬。

轉身就跑的霎時間燃燒，化作火炬一般，發出凄厲的哭喊。

「信我者，得永生。」

「不信我者，不得超生。」

艾瑞絲漠然的聲音響徹全城。

倏爾，整棟青樓全部燒成飛灰，只留下一個水缸。

其中生長著一朵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