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戰鬥
安虞柚很短促地皺了皺眉,扭頭看去。
說話的是一個打扮花哨的中年男人,一對山羊鬍、一副圓框小眼鏡,表情很傲,虛著眼睛看人,看面相大約在三十四五歲上下,穿著一身看起來有些仙風道骨的素色長衫,但形制花紋上又不像是一般的道袍,只是瞧著十分唬人。
聽周圍人吹噓他似乎是海省當地很有名的風水先生,江湖諢名張小仙,目前人氣排名在34位,屬於中游層次,可能是外貌不夠出眾所以粉絲度不高。
不過因為他本身認識很多富豪,海省幾座本地有些名氣的商場大樓都經由他的指點,所以在不少以出名和賺錢為目標的選手中他很受追捧。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心裡便已經有數,不過安虞柚從來不愛多事,她又是山裡來的嫩蛋子,不懂城裡花哨的套路,肯定不會隨便開口。
「這個箱子裡頭裝的是我們要護送的東西,要讓你知道是什麼了哪還有什麼保密可言,不知道身份貴重的委託人委託從來不會說透的?」話里話外,這個張小仙都透露出一股子傲然。
想是他接過類似的私人委託,知道有錢人名堂多——在鬼怪復甦之後一部分錢權在手的人會私下交易甚至走私一些特殊渠道收來的法器、冥器甚至鬼怪之物。
有的是自保,有的可能是為了害人。
這些往往都不會對外人言明,有良心點的會隱晦地暗示那些負責護送人或保鏢,缺德一些的就直接一聲不吭,東西引來了災禍讓玄門保鏢處理。
而部分玄門人士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絕不沾染多餘因果,一單事一單畢,半點不會多問,不會深究其中內情。只要護送期間沒有出事,哪怕見著了法器、冥器、陰物上的血案,也當做不知道。
「這次的比賽是這樣的嗎?」安虞柚心內困惑。
私心裡,她很反感類似的行為。那些幫著害人或是高高掛起的玄門術士,絕對是影響玄門風氣的害群之馬。她管不了其他人的行為,但絕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種麻木不仁、自私自利的程度。
主持人江婉桃其實聽著也不是很舒服,不喜歡這個選手對女性流露出的輕慢,但她作為主持不能表現出明顯的情緒偏向,只是微笑著給安虞柚解答。
「箱子里裝的是剛出土不久的文物,據說有特殊的能力,是玄門中物,但如你所見,箱子是特質的,能隔絕a級以下的靈異物品的氣息,所以不必擔心。」
江婉桃原本是地方台的主持人,主持兒童類節目,很多人至今仍叫她「桃子姐姐」。
不過隨著年紀增長和身體原因,她逐漸退出台前,后被《玄學一千零一》節目組邀請,從第四期開始就是常駐主持人,在本期中負責c組的主持,搭檔主持是年輕人張浩,此時他正在另一個集合點。
作為經驗豐富的主持,桃子很自然地接過了話茬,將話題不經意地帶過,引導到本輪的考核當中。
玄門中物。
一群人暗自思索開來。這範圍可太大了,最重要的是指向一個關鍵點,那就是這東西可能是真的,會引起覬覦或是帶來災禍,不然不至於要用封印箱。
「a級?」
安虞柚再度看了一眼箱子,能感受到行李箱裡面的一個小箱子上滿是封印的氣息,這上面貼的符籙可比之前的鎮妖塔里殘留的那些符籙要厲害得多,箱子上面本身也篆刻著符文。
但另一個角度想,官方能拿出這種級別的箱子和東西來給他們做綜藝比賽的活動項目,興許官方的底蘊比他們想象的要深得多。
畢竟鬼怪復甦不是才發生的事情,是早有跡象,以國家機器的能力不可能一點不察覺,只不過最近事件太多了,如井噴爆發一般,再加上網路發達,於是這才讓不少人意識到了問題。
可就目前來看,局勢還算是穩定,輿情也依然處在控制之內。
安虞柚更願意相信是國家一早做好了準備,現在是慢慢試探民眾的口風,讓大家一步步接受。
不過她想了說了不算數,眼下也不過是一個努力自保、想要改變命運的小小女配。
「東西不是a級,箱子是a級的,絕對嚴密。」江婉桃微笑著和眾選手道。
【哈哈哈桃子姐姐這話說得好像一個flag】
【女的就是膽子小】
【拖後腿的來了,就她事多】
【我怎麼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們的任務是護送這個箱子?列車班次是固定的?」
「對,要將這個箱子送到花城的渡口博物館,票已經買好了,節目組有單獨一個車廂。」
大墓里出土的東西其實不少,但只有兩件被判定為封印著陰物的冥器。
原本應該由官方人員負責,但因為人手吃緊,再加上節目組各種操作,打通了各路關節,才讓其成為其中一環考核。
當然,此行之中少不了人手支援,包括便衣警察和特殊案情局的玄門精英,還有負責考核發證的審核員以及節目組的評委等。
花城是他們之後比賽的主地點,分組賽期間c組選手們需要在那裡居住半個月左右,涵蓋整個長假,期間共經歷三輪比賽,不包括節目組可能臨時增加的娛樂性環節。
「這樣的話,有什麼難度呢?」有個略帶沙啞的性感女聲突然響起。
安虞柚愣了幾秒,才意識到剛才那人是在和她說話。
江婉桃這邊的12位選手裡,總共才3位女選手。
和西方神秘學界流行的女巫一說不同,傳統玄門盛行的觀念是女子屬陰,再接觸陰氣於性命有害,且會助長陰物、鬼怪的力量,而男子屬陽,氣血充足,才能夠鎮鬼降魔,所以道士、和尚大都是男的,有些玄門大宗、家傳世家也是傳男不傳女。
這就導致大家能接觸到的大部分玄門人士,幾乎全部都是男性,包括節目組的選手,其中大部分也都是男性。
能走到後期的女選手,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
「你好,我叫陸彌。」對方露出個微笑。
她的周身繚繞著一種叫人很難形容的獨特氣質,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她看起來更像是個狡猾的狐狸。
但不說話時,她又看起來分外安靜,有一種別具一格的寧靜美。
「你好,我叫安虞柚。」
安虞柚回憶了一下,出門之前她也是做了功課的,記得陸彌這個名字,位置在第26名。
陸彌是標準北省人,身形高挑,身高出眾,但不是大家想象中的粗糙熱情的女漢子,反而看起來有些內斂與高冷。
她看起來話並不多,不像是那種一心奔著娛樂圈出名出道的人,但比起這些標籤,她更為矚目的一點是,陸彌是出馬仙。
據說,陸彌家供奉著一位狐仙。這狐狸原是山野間的精怪,陸家自南遷至北地,對當地情況不夠熟悉,被困在了雪山之中,巧合之下這隻狐狸救下了他們家的某位先祖,從此之後陸家在當地紮根,這狐狸就成了陸家世代供奉的家仙。
「我也有點奇怪,」安虞柚接回她方才的問話,「但我想節目組應該有其他的部分,或者這箱子里的東西有蹊蹺。」
「我的狐仙很不喜歡那個箱子。」
陸彌穿著一件白色的衛衣,下面是一條深色的緊身牛仔褲,個子很高,身材也很好,一眼看過去只能瞧見她的大長腿。
但似乎她並不是張揚外放的性子,周圍人不知為何都繞開她走。
「這樣嗎?」安虞柚重新掃了掃,乍一下沒有發現箱子有什麼不對。
【偷偷換到柚柚這裡,小江是真滴不錯,應該是成為我們柚柚的專屬跟拍了,把女鵝拍得好好看啊】
【好熱鬧,沒想到選手的單人直播間人數比主鏡頭的人數還多】
【已經二十多萬人了震驚】
「出門之前,我順手占卜了一下吉凶。」陸彌走到她的邊上,給她看了一眼用紅繩串在手腕上的五帝錢。
「?」安虞柚歪了歪頭,她頭上的蝴蝶翅膀微微顫動了一下,原本想靠過來的陸彌立刻停下了腳步。
「大凶。」
安虞柚和陸彌對視了片刻,才緩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能請神。」陸彌肯定地道,「而我只能請野仙。」
在玄門,都是請東西上身,但不同人能請來的東西不同。
直白點說,神神、人神、鬼神、人仙、散仙、鬼仙、精怪、鬼怪、殘魂野鬼……級別依次降低,神為尊,仙次之,鬼怪為末流;天上為尊,地下為末;有封誥的為尊,有功德的次之,吃供奉的、野路子的最低。
「我家狐仙對你很忌憚,或者說態度非常客氣,平時它可是個不算好脾氣的狐狸。而且,它的能力不在戰鬥,若說是觀風水、解咒、卜卦……倒不在話下。」
陸彌的倚仗是自家修鍊了幾百年的狐仙。雖說是狐仙,但歸根究底仍是精怪,和安虞柚這種隨隨便便把尊神請來的不能比。
在一群普通人甚至不少玄門人士面前她可以傲一傲,但她有自知,知道自己比不得真的大佬,也不敢和玄門正道的嫡傳弟子互懟。
「這畢竟是比賽,我覺得這輪並不會這麼簡單結束……我們可以暫時結盟。」
【我聽見了!我聽見了!】
【柚柚和米米要一起活動了嗎】
【有沒有老觀眾來分析一下分組賽組隊的利弊?】
【所以到底是什麼名堂?我怎麼感覺唉喲的態度也比之前要謹慎好多,不會真的有危險吧】
【大凶欸,米米是出馬仙,她家的狐仙在這方面真的很准】
【開始害怕了嗚嗚,男神保佑我,一郎真君抱我】
【前面的你休想,柚柚我老婆,楊戩我老公hh】
陸彌將鬢邊的髮絲撂到耳後,聲音淡淡:「另外,我其實對第一名、出道之類的事情並不是很在意,來參加節目只是想上電視給我家人看一眼。」
陸彌的誠意放得很足,不管是嘴上說說還是說的真心話,至少安虞柚能感受到她言辭之下的那種不安,她對「大凶」之卦的忌憚是分明的。
「可以。」安虞柚點點頭,「一會兒我們可以坐在一起。」
言下之意,如果遇到了危險,在一定的範圍內,安虞柚會庇護她。
「還有,給你一個提示,」陸彌臉往正自吹自擂的張小仙那一撇,「我家狐仙說他是個騙子。你可以不用太在意他。」
【張小仙是騙子嗎???】
【我們這的興隆樓很有名的好吧(白眼)】
【兩娘們胡說八道什麼呢】
【果然抱團的沒什麼好東西,這就開始污衊其他選手了】
【某些人好像被戳中了肺管子一般一下就跳了起來,有趣】
安虞柚眉頭一挑,最終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她的建議,至於陸彌對張小仙的判斷她還在考量當中。
等c組東區12人全部到齊,眾人按照節目組工作人員的引導橫著站了一排,主持人江婉桃按照錄播綜藝節目的亮相方式一一介紹眾位選手,似乎其中不少人都提前設計了一些亮相姿勢,沒有的被要求當場想一個或霸氣或有特色的登場。
【哈哈哈哈哈原來綜藝節目是這麼綵排這麼拍出來的,好逗啊哈哈哈】
【正式節目:高大上登場,實際情況:一群社恐瘋狂尷尬】
「這位,是我們節目開展七期以來人氣上漲最快的選手之一,她也是我們節目學歷最高的選手,作為燕華大學的學生,她……她……她……」
在江婉桃的介紹下,安虞柚覺得自己的芭比城堡已經拔地而起了。
【如果柚柚沒有蝴蝶繞著她飛,我們將會看到一個倍加僵硬的木頭柚】
【老婆好可愛啊哈哈哈哈不用緊張,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蝴蝶展翅:給你們看看我漂亮的鬼面】
【小蝴蝶還是這麼恐怖,嚇我一跳真是的】
「……她的名字,就是安虞柚!」
安虞柚當即鬆了口氣,如蒙大赦般地立馬對主鏡頭鞠了一躬,然後退回到隊伍的行列。
【讓我再看一次一郎神,我就把剛才的插曲忘掉(揣手手)】
【想看大聖,只要看到悟空我能當場失憶,從此成為唉喲教護法,哪怕老婆跳廣播體操,我都能吹成仙女下凡敦煌起舞】
【給你一棒子你失憶得更快】
【截圖了[柚柚乾笑.jpg][柚柚讓蝴蝶起舞.jpg][柚柚尷尬.jpg][柚柚僵硬.jpg][柚柚鬆口氣.jpg]】
【柚柚:可惡,我這就違背書記的教導,讓你們知道惹苗女生氣的厲害】
介紹完了12位選手,話題自然帶到今天的考題上。
江婉桃再次對著鏡頭正式說明了本次的考核內容,並邀請了委託人登場。
任務委託人是花城渡口博物館的王館長。
因該博物館原本就容納了許多與祭祀、屍骸有關的藏品,在鬼怪復甦之後,這個博物館很快就成為了國家暗地裡調查靈異事件、尋求解決之法甚至研究、利用和發掘法器的場所,是不多的能夠容納a+級研究品的場所,當然普通人能夠參觀到的東西表面,那些文物也全都是沒有風險的。
這個級別不是很高的機密鏡頭前的眾位觀眾並不知道,還是結束了任務到花城完成了交接之後,安虞柚從其他想要和她打好關係的選手那裡聽來的。
當下,江婉桃只是為眾人介紹了這位王館長身份,表示館長會跟隨他們東區一組,一起到達花城博物館,期間會考量所有選手的表現。
「諸位選手,你們好。」他對著選手們打了個招呼,又和鏡頭招了招手。
觀眾們也很給面子,用熱情的彈幕回應了他的招呼。
對這位館長,大家其實並不太陌生,近年來他也上過其他綜藝節目,為渡口博物館做過文物介紹。
【館長好,看起來好博學】
【王館長好久不見!】
【鼓掌(用力拍手)(手紅了)(手腫了)(擦了擦眼淚)(被男友楊戩心疼地舉高高)】
在不知道渡口博物館特殊的性質的情況下,只一眼看到這位頭髮半百但精神狀態很好、充滿學者氣質的王館長,安虞柚就知道為什麼箱子里的冥器要送去這個博物館了。
「一般博物館可能壓不住……」她心道,「但這個館長應該可以。」
眼前的館長可能是個野先生,不說是玄門正道人士,至少是很懂這方面的人,從他身上攜帶的有特殊效力的法器戒尺就能看出來。
王館長祖上應是某地的教書匠,在古時,一些讀書人也會兼任看風水、卜吉凶等的任務,比一些跳大神的騙子神婆還靠譜,更受當地人的信賴。他們的用具是具有特殊效力的,一輩輩傳下來自然就成為了天然的法器,當然強弱不定。
王館長的戒尺在過去應該是作教鞭用,護身無恙,壓制一些級別比較低的鬼怪陰物也不成問題。
他是當博物館館長的人,既是老師也是學者,標標準準的讀書人,正對上了法器的性質,再加上他讀的書多,本身有玄術功底,東西送到他那邊應該是順應了國家的安排。
不得不說,安虞柚其實已經將內情猜得七七八八。
【我認出來了,那邊一直盯著這裡的人是不是特案局的】
【你怎麼知道?欸等等原來還真的有這種奇怪的部門?】
【你是新來的嗎,怎麼這個都不知道】
【有標誌啊,我因為遇到特殊事件所以見過官方的人,他們是按照「天干地支」命名的,剛才那人是不是拿了個對講機出來說了什麼】
【高科技吧,很高級的對講機,還有徽章,我也想要】
一組十一人,每個人領取了一張任務卡,即是在本次護送任務中同時需要完成的事情。
安虞柚抽到的事情並不困難,應該說是節目組制定的所有協作任務事件中偏向於簡單的。
大概就是找尋五位普通觀眾,詢問其是否知道某些玄門道法或是靈異事件處理原則,選手需要判斷是否準確並為對方送上節目組的贊助品。
這屬於餘興節目,增加直播間互動的,當然,如果普通人說錯了而選手判斷對方是正確的,肯定會降低評委對其評價和評分,直播間人氣也會有影響。
這主要考驗的是選手的知識面。
但因為天南海北、地大物博,不同地方的規矩不同,所以要一定說某個規矩是錯的,還真不太容易。
一連四人,安虞柚都順利找到了對相關知識有了解的人員。
她挑人很准,盯住了一看就是網癮少年的年輕人,要麼就是很有成算的老人家。
前者因為長時間漫遊網路,早摸清楚了最近的流行,大大小小消息不知道了解了多少,想從一片碎片中扒拉出幾個真實可靠的還真不算很難。
比如:被燒死的人化為厲鬼,當級別達到d級及以上時,能夠通過普通的水銀鏡或銅鏡看到厲鬼的身形。
還有:逝者做喪事時,在供台上需要準備兩碗生米,一碗中點單根香,一碗中放一個雞蛋。而當燒香敬神時,通常需要三根香並齊點燃。
再有:三教九流中,九流分上中下三層次,三教之中有三等人,自然三三得九。其中「六流金」中的「金」指的是卜卦算命,屬於中九流。
譬如: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在我國有不少流派發展流傳至今,根源上有印度佛教、藏傳佛教等區別,具體的宗派上又有漢語系佛教的華嚴宗、法相宗、律宗、禪宗等宗。
「好了,還差最後一個人了。」
安虞柚回頭瞥了一眼,小江兢兢業業地手持直播桿對著她拍攝,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彈幕,不過因為她的環節不是很困難,走了一部分人,還留著的也基本都在討論那些網上看來的知識,其中不乏想要安虞柚多講解一些的。
但安虞柚很有自知之明,她自覺自己只是個鄉下來的野路子,沒有資格點評這些玄門大宗或是各地知識,只能是憑感覺和積累的知識確認對方信息的可信度,以她為標準去點評對錯的可靠度真的要打個問號。
好在目前來看,四位路人提出的這些都非常基礎,很容易判斷,是常規信息。
「不,我不會點評的,想讓我解說就更不可能了,我覺得你們知道的比我都多。」
安虞柚老實地擺擺手,小江為了活躍氣氛,象徵性從觀眾彈幕中挑選了一些提問,但她覺得觀眾們真的很博學,什麼稀奇古怪的知識都知道。
「我的情況和你們的情況肯定是不一樣的,你們不要看見了我的直播,就本能地把我的情況套在自己身上,這個不合適,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樣的,這點表現在玄門道法上更為明顯。」
怕人有一百反骨九十九的觀眾老爺們不聽勸,安虞柚再次強調:「命數、功德、氣運、能力、修為、因果……這些會共同作用,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我能看到哪怕現在鬼怪復甦,有的人也一輩子不會遇到靈異事件,是福氣極好的平順安康的命格,但我也能看到有些人生路坎坷,這輩子投胎為人、一生基業其實是為了還上輩子的債,如果不能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做正確的事情,而是順著水流走,他註定就會吃苦一輩子,會在泥沼里越陷越深的。」
「你們不要把玄門道法的能力看得太神奇,平平安安才是真,什麼都不遇到才是最好的,道門之中的五弊三缺到現在也依然存在,實話說能完滿一生的修士真的很少,在這條路上走得越深,就越不可能達到普通人一生的圓滿。」
【你也是嗎】
【老婆的神色好落寞好微妙】
【突然心疼】
【唉喲一直在勸導粉絲,沒有忽悠人或帶貨的意思,很良心了】
「好吧,那就以我個人舉例。我出生之前就沒有父親了,屬於遺腹子,生下我之後沒多久母親也死了,都是意外且走得很痛苦,算年齡就知道,都是英年早逝,照顧我的是姥姥,她是我的祖母也是外祖母,但她過得也很清苦。」
「你們也知道我的家境,我是山裡的孩子,經歷過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還是國家扶貧政策一點點落實,最後書記來了我們的寨子,精準幫扶,才讓我們寨子十幾個老人和我唯一一個小孩比較保質保量地活了下來。」
「不過我很知足,不太在意那些大富大貴、物質上的東西,又因為我是玄門之人,所以對逝者比較看得開。」她坦言,「不用憐憫我的,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如果一定要幫助,你們可以幫那些現在更需要、正處在難關之中的人,我已經脫離了最糟糕的情況,而且我讀書成績很好,一直有一些獎金拿的。」
「我始終相信自己是帶著使命降生的,我肯定要完成某一樣天命,才能夠順利地終了,雖然說人不能算自己的命、不能窺自己的運,但我對自己的情況一直有自知。」
包括安虞柚其實知道自己不會有孩子,但她可以收徒。
如果她完不成自己的天命,她多半會一生坎坷、早逝而亡,但若是能夠完成,她一定能夠功德圓滿,走完此生。
雖然,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天命到底是什麼,只推測興許和那所謂的原著與兩代女主有關。
「大爺,大爺?」
「欸,你好。」說話的是個操持著北省口音的大爺,一開口就讓人覺得十分可愛,比陸彌更像是大家理解中的北省人。
「小閨女做什麼?」
「大爺您好,我是柚柚,正在參加一檔節目,這個是工作人員小江,正在直播拍攝,想邀請您協助完成一個小任務。」
「唉喲我去。」大爺渾身一震。
他原本翹著二郎腿坐在那裡,聞言立馬坐正了身體,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了正神色。
「正在拍嗎?」
「哎,我都沒換個新衣裳。」
「閨女你這有沒有美顏啊?」
「什麼節目啊介是?」
「把我拍得帥不帥啊?」
【大爺好有趣】
【哈哈哈哈哈帥的帥的】
【是靈異綜藝節目!】
說完規則,大爺肯定地點點頭,自信表示沒有問題。
等大爺找好了他覺得最好的角度,安虞柚讓小江找好了位置對準了拍攝,剛打算開口,突然她抬起了頭。
大爺納悶:「咋啦?」
安虞柚眯了眯眼睛,像是在透過第五車站透明的候車室天花板看著什麼東西。
「呼——」
外面的風聲大了起來,不知道哪裡停著的電瓶車發出滴滴嘟嘟的警報聲,此起彼伏。
車站甜美的語音播報聲音清晰,在喧囂的車站內很是分明。
不期然,安虞柚腦海中略過今早算出來的「血蓮花」,又想起了陸彌特地與她提起的卜算結果「大凶」。
她低下了頭,和大爺說了一句「稍等」,便環顧四周,很快找到了目標。
對方雖然做了掩飾,但一身功德,有國家的正氣與氣運庇護,在她眼中還是很明顯的。
「小姐姐?」
安虞柚目光落在對方深色的工作服上,衣服和其他負責安檢掃描的人有點不同,但她分不清其中區別,只看到她胸口牌子上有個編號是庚申,年紀大概在三十歲上下。
人笑起來和和氣氣,安虞柚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好人。
「欸你好,」她原本在執勤,被喊住才停下腳步,「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她的視線略過安虞柚和她後面的直播鏡頭,面上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安虞柚眨了眨眼睛,隔了一會兒露出了個笑容:「姐姐好,請問你能打嗎?」
那人明顯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這是在做什麼啊】
【忽然詼諧了起來】
【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美女撕逼,我愛看】
【庚申是她的編號還是隊伍啊?】
【這個是官方人員嗎?柚柚這是在做什麼啊???】
很快就有懂情況的觀眾用彈幕給出了解答。
眼前這個大姐姐的編號是庚申,按照天干地支的編號法,她的位置以她的年齡來說已經不差了。
最早時候,特殊案情局也就是國家玄學精英部的成員組成如有些觀眾了解到的,是按照天干地支為其中正式人員編號,10天乾和12地支,統共就是120人的隊伍。
不過隨著特殊事件越來越多,靈異事件頻發,在組內經歷了幾次變革和改制,如今其實是120支隊伍,有的是大隊伍,可能有十幾甚至幾十人,有的則是小隊伍,類似於三五人一組。
【按照編號,應該有120支隊伍,但到底有沒有滿編,誰也說不清楚】
【我懂,我懂,機密是不是,不問了不問了】
【那這個大姐姐的庚申,按照排序看,應該是中游偏後?】
【對,但想要拿到這種玄學編且能進隊伍,肯定是根正苗紅,難度超大的】
「小妹妹,有什麼事情嗎?」
眼前女子是庚申隊伍的三號,雖然知道安虞柚是節目組的選手,但這會兒因為對方無厘頭的詢問,她已經把她當成了不懂事的小姑娘了。
安虞柚短促地皺了皺眉,是覺得心跳得異樣的快,就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一般。
「我——」
安虞柚剛想回答,就見對方腰側的對講機突然閃爍了好幾下紅燈。
外面狂風更盛,甚至有離出入口或是玻璃牆比較近的乘客有心往裡面走了走,直念叨著「妖風」「古怪」之類的言辭。
【第五車站這裡的風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我怎麼有種不詳的預感,還記得之前說的大凶嗎】
【別嚇人,哪有那麼古怪的事情】
【但是……我家距離這兒才兩公里不到,一樣在郊區,但晴空萬里,根本沒有這種怪風】
此時,因為安虞柚突然的「挑釁」,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已經暴漲到了三十五萬。
經過了部分觀眾的科普,很多樂子人觀眾都擠到了安虞柚的直播間,想看看官方人員和選手的「交流」。
黑子趁機瘋狂亂舞,將各種臆測解讀狠狠地扣帽子在她的身上。
安虞柚的粉絲團體比不上那些早有積累的小粉紅,雖然也逐漸組織了起來,但到底比不上更有資本的那些,其中有不少還是因為請神事件追著二郎神來的,或者只是略有好感的路人,還稱不上是死忠粉。
對這種有規模有組織的大規模水軍黑粉,哪怕安虞柚的路人盤還可以,路人緣算得上不錯,也無法及時有效地應對完全。
但這會兒,安虞柚根本沒有將半點注意力分在直播間上。
「出事了。」她呢喃一句。
「滴滴——」方才只是閃紅燈的對講機直接發出了警告聲。
幾秒鐘之後,滴滴提示音停下,裡頭傳來一個粗粗的男聲。
「緊急情況——」
「庚申組所有成員,停止巡邏,立刻前往第三片區,支援癸卯組隊長——滋滋——」
「重複——」這男聲聽著很粗獷,卻分外有力,就好像他的力量通過聲音傳遞過來了一般。
不過安虞柚沒聽到後面就被庚申姐姐按了。
「普通人員請按照引導進行活動,有什麼需要可以找尋其他工作人員。」
庚申三號大姐姐沒有時間和安虞柚說話了,她扭過頭來很快地吩咐她,只是看著安虞柚稚氣未脫的面孔,她原本冷硬緊張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勉強擠出來了個安撫的笑容。
「不要隨意跑動,如果廣播讓去避難就跟著要求走,隨大流知道嗎?」
安虞柚眨巴著眼睛看她,對方說完就走了,一邊跑一邊拿起對講機和那頭的人說著什麼,臉色也在瞬間變得很難看。
【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啊】
【三區是什麼區?什麼情況啊這是】
能讓對方顧不上直播,直接走人,可見情況緊急。
再加上方才近處的幾個人基本都聽到了那對講機里說的話,每個人臉上都寫上了困惑。
「咋回事啊這?」大爺面露疑惑,看向安虞柚的臉色也多了幾分驚疑。
「是有演習?」他揣測道,「但這不提前說一聲的嗎?還等不等車啦?那人是正規的不?」
「什、什麼事啊柚柚?」小江也跟著忐忑起來,望向已經逐漸走向失控的彈幕,她神色不由露出幾分驚慌。
觀眾們在各個直播間里亂竄,但因為只有安虞柚一個人尋摸到了疑似官方人員的庚申三號這邊,其他人都在做自己亂七八糟的個人任務,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機靈的找到了主鏡頭的位置,想要問問主持人江婉桃,結果桃子姐姐桃子姐姐在那喊了半天,似乎也在等候消息通知的主持人也沒有給出什麼解釋。
「大爺,別擔心。」安虞柚安撫了一下身邊的普通人,但她騙不了自己,那種危機到來的直覺已經愈發尖銳。
很快,廣播里就傳來了一個溫柔好聽的女聲,工作人員表示目前東區所有列車暫停運營,請還在車站內候車的乘客不要緊張,等待下一步安排。
「親愛的旅客朋友們,請……」
安虞柚觀察到大家確實有一瞬間的驚慌,但很快因為這鎮定的聲音就平靜了下來,她沒感覺錯,聲音里果然有安神靜心的力量。
候車大廳內原本有一些書報亭和甜品、飲料、小食點還在銷售,但此時顧客紛紛出來,大都空著手,銷售或店主直接就站在了門口,像也是在等後面的通知。
幾分鐘后,又有一群穿著和庚申姐姐差不多衣服的人出來,把守在幾個重要出入口,他們胸口沒有牌子和編號,臉上倒是不太緊張。
【戒嚴了我去】
【果然出事了吧,有恐怖組織嗎】
【各路口都被控制起來了我的天哪】
【開始呼吸急促】
大爺不放心,繼續拉了一個才出來值守的警員詢問。
「出了啥事啊?」
「等通知、聽廣播,沒啥大事。」被問話的年輕男人是裡面唯一一個有牌子的,不過編號是癸卯,就是不知道他和方才聲音里提到的那個「癸卯隊長」有沒有什麼關係。
【假的吧,是節目組特地準備的突發事件環節吧】
【還記得嗎,護送任務肯定會有風波的,比如搶劫……什麼的】
【朋友們,你們還記得嗎,大凶,大凶啊!!】
【米米在往柚柚這邊跑了,她看起來好慌張啊】
【好幾個選手都湊到一起了,我們柚柚在一樓偏僻一角,就她一個】
安虞柚並不覺得這是節目組大手筆的動作,但不少彈幕信誓旦旦,言辭說得很是肯定,小江又不可能給她放水提示。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去放護送之物的一樓服務中心集合,而是繼續呆在這裡。
「沒事嗎?」
「沒事沒事。」
人群議論著,但在廣播聲音的安撫下,大都不是很緊張。
不過這份鎮定在十分鐘之後被打破了。
外面突然響起了巨大的如同爆炸一般的聲響,彷彿恐怖襲擊來臨。
那巨響蓋住了廣播的聲音,於是在瞬間,原本被控制住的局面被打破。
所謂靜心凝神的效果,也成為了過去式。
安虞柚能感到空氣中瀰漫開來的陰氣,那種陰冷的感覺足以引起所有人的不適,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壓力。
「不對!」她環顧四周,尋找著陰氣湧入的來源。
「節目組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這是在拿普通人的命去賭,不管是什麼綜藝節目,都不可能做到這點。
安虞柚很快地回憶了一下原著劇情,卻沒有找到更為具體的描述,沒有任何內容表明過第五車站出過事故。
只是在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一個不太起眼的細節。
原著中,c組的人員是經歷過輪換變動的,在分組賽開始之前發生了人員更替。
這種情況一般是原本的選手因某些緣故退賽,於是節目組重新從原本淘汰下來的人里選擇,基本上是順位上移。
「……原來是出事了嗎?」安虞柚皺著眉頭心想著。
【大事故啊我的天】
【已經報警】
【發生了什麼?我好暈?節目組有這種大手筆嗎】
【快去周康的直播間,拍到了!!!!!】
候車廳內驚叫聲不斷,夾雜著小孩子的哭聲,隨後廣播里的聲音通知讓所有人去地下防空洞避難。
「是恐怖襲擊嗎?!」
「啊啊啊啊——」
「他媽的,別推我!」
「媽媽嗚哇哇——」
小江收到了通知,說是節目暫時暫停,讓所有選手隨普通人一道,聽從工作人員吩咐撤離,同時行李箱仍由王館長保管,他會和官方的人員一道。
「走、走嗎?」小江遲疑地看著她,總覺得安虞柚的神情太過於嚴肅了一些。
安虞柚也站起身來,跟著人群走,不過她走得不快,很快就被一群群人超過了,隨著所有工作人員和警衛都被安排來維持秩序,亂象稍微好了一點。
廣播里好聽的聲音不斷地重複地說著話,根本不敢停下來,否則場內會更加混亂。
只是第五車站位於京郊,佔地很大,幾千人位於不同地方想要第一時間沒有任何演練地撤離完畢是有難度的。
【我草!!!!!有選手和普通人受傷了,我靠!!】
【那什麼玩意啊,我是不是看到紅紅的了,救命啊媽媽】
【節目組出事故了!要命了!!】
【好嚇人啊天哪,大樓外面還有計程車候車那塊區域已經不能看了,徹底亂了,裡面還好一點】
【到底是什麼啊,其他選手直播間有放嗎】
【關了好多個直播間了】
【還好還好,二樓沒發生踩踏事件,差一點,嚇死我了】
安虞柚是頭一回遇到這種集體撤離的事情,沒想到城裡人似乎對此算得上熟練,雖然亂,但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沒走兩步,突然樓下不遠處發出了一聲巨大的爆炸,所有人慌做了一團,小江也同樣蹲了下去,直播鏡頭一陣搖晃,她以極強的職業素養抽空瞥了兩眼。
【張小仙那兒的直播間黑了我的媽呀!!!!】
【王八蛋張小仙,他是不是把那個工作人員推出去擋刀了,所以鏡頭飛出去了,直播間也無了】
【我瞬間火冒三丈,已經報警,這是故意傷害】
【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
小江倒抽一口涼氣,剛想和安虞柚說點什麼,卻見她突然向著人群相反的方向猛地跑去,小江壓根沒能跟上,只有鏡頭一直對著她的方向。
又是嘭的一聲,緊接著頭頂上空又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像是爆炸在頭頂。
嘩啦一聲,驟然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人從天下掉了下來,砸穿了裝飾性的透明天花板。
噼里啪啦的碎玻璃聲中,他直直地,重重地,「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恐懼與驚慌的尖叫聲衝破了屋頂。
就像是燒開了的水壺。
人群的驚慌幾乎掩飾不住,彈幕同樣也爆炸了,不少選手那邊的直播鏡頭再度黑了下去。
【那是人吧?!!!!!!】
【有人從天上掉下來了?!】
【這個是天花板吧,好多血啊我的天哪】
眾人尖叫聲更盛,大家跑得更快,互相推攘著往防空洞去。
大廳很快就空了,人都聚集在樓梯拐角和出口方向。
安虞柚是唯一逆著人群的人,因為一直在隊伍最後,這會兒反方向走反而十分容易。
「柚柚!安虞柚!」陸彌終於趕了過來,她走得十分容易,看到她的身影才鬆了口氣。
安虞柚只和對方點了點頭,依然堅定跑向掉下來那人的位置。
在距離事故處不遠處,安虞柚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地上那人身上。看衣服似乎和庚申三號大姐姐的一樣,也是特案局的特殊警員,官方人士。
但從她視角看去,他已經魂魄不穩了,鮮血在他身下瀰漫開來。
【小江好敬業我淚目了】
【這是——死了吧????】
【速效救心丸!!我要被嚇死了——】
【如果是演的,這也玩的太大了】
【plice!!呼叫阿sir!!!】
【躺在地上那個就是,別叫了,出大事了】
【我是醫生,我感覺他已經要……】
【救人啊!!!!】
若是魂徹底離了體,他就沒命了——
安虞柚眸光閃動,抬腳就往那去。
「我草!」陸彌也反應了過來,本能地跟隨安虞柚的動作想過去。
【我瘋狂投雷!主播救人啊】
【草好恐怖是被人從天上打下來的嗎】
【救人啊!來人啊!天啊!】
破了大洞的天花板再往上,暗色的天空中,有什麼東西呼呼作響,偶爾几絲暗沉不詳的金光閃過,血煞腥氣直往窟窿口下灌。
有一個人動作比她們更快一些,先她們一步到了地上那人身邊。定睛看去,是癸卯組那個年輕人。
他往那人身上刷刷刷貼了三張符,她看到立馬那人魂魄就穩固了,又從腰側的急救包里拿出了什麼,給那人注射,瞬間流血也緩了很多。
年輕小哥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站在一塊的安虞柚和陸彌。
雖然他又急又怕,看起來都要哭了,但一看是兩個小姑娘還是硬憋了個安撫的笑容。
「快去避難,別怕,快跟著人群走。」
「你們不會有事的!我們的人會守住這裡的,保護每個人民是我們的職責。」
話音落下,他神色里的那些膽怯、恐懼、怕死都好像消失了。
那些讓所有人本能害怕的對死亡和不幸的避退,那些負面的情緒都在眨眼之間收拾好了。
他帶著毅然赴死的神色,和他其他那些同伴一樣,沖了出去。
彈幕突然消失了片刻,安虞柚也愣了愣。
陸彌猛地發出一聲抽噎,她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但眼淚不由自主地就下來了。
【我哭了,jc好靠譜,但是小夥子你別想不開送死啊】
【不許關直播間!!!】
【哪個崽種舉報的草】
【關了是不是想急死我】
【我截圖看了之前的,天上有東西,好恐怖!!】
安虞柚抿唇,看著小哥把病患搬到了原本的諮詢服務台的桌後面,自己和其他的同伴一樣衝出去了。
「怎、怎麼辦?」小江竟然沒有離開,拼著軟趴趴的腿和顫抖的手,愣是帶著自拍桿和直播手機回到了她的身邊。
「是鬼怪嗎?」她戰戰兢兢,「直播間觀眾說天上有東西,在外面殺瘋了,其他選手和節目組的人都和普通人一道撤離了……」
陸彌立刻接話,一把抓住了安虞柚的手臂。
「這是大事故了,我親眼看到的。應該是兩個殭屍,殺了好幾個人了,血氣很足,我的狐仙根本不可能應對。」
「飛僵嗎?」安虞柚沒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抬頭看向天空。
根據官方最新發布,殭屍分為十一種,飛僵排第4。
此飛僵身有隱約金光,怕是身上有一些隨葬庇護之物,這才有遮天蔽日之效,只是寶物護人但誅邪,殭屍毫無疑問是邪。
「官方的人對付不了的。」陸彌肯定地說道,小江跟著猛吸一口涼氣,渾身發起抖來,彈幕也呈現出萬分的驚恐。
「我的狐仙早觀察過了,這裡沒有人能對付。官方的人,水平不夠,節目組的其他人,水平更低……」她話未說完,視線始終放在安虞柚的身上。
安虞柚其實已經明白陸彌的意思,她本就不會袖手旁觀。
她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裡面拿了針線包又取了一張材質特殊似布似紙還有一股香氣的長條白絹紙,又從背包里拿出了剪刀。
和之前的剪刀略有一點不同,眼前這尖頭胖身子的銀色剪刀上還雕刻了花紋,是苗寨祈神祈福專用的文欄位,連包著剪刀頭的牛皮,都是特質的,有股讓人耳清目明、渾身一震的檀香,要比之前的看起來更為正式。
剪刀在安虞柚手上很聽使喚,她小聲地用苗語念著請神和祭祀的語句,飛快地在紙上剪裁下一個可愛的小人。
「你在做什麼?」陸彌不解地看著她。
安虞柚沒有回答,實際上她已經分不出心神。
陸彌也沒能繼續問下去,她需要保護普通人的小江不在這濃重的陰氣中迷失或被壓垮。
「敬無量天中壇元帥、元武將軍、六神尊王佛、通天太師、威靈顯赫大將軍、三壇海會大神等……」*
安虞柚輕聲地念唱著,神色尤其鄭重,因她說的是苗族土話,聲音又輕,在呼呼的風聲和各種警報聲下,沒人聽清楚她到底念了什麼。
這會兒小江腦子裡如一團亂麻,抓著手心的杆子愈發用力,但不知怎的,大概是慌過了頭,怕也怕到沒辦法了,她竟然還能勉強記得自己的本職。
也或許是為了記錄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重新看向了手機。沒有隨其他人避難,如果那個什麼飛僵過來,她這個僅次於最前線的普通人估計躲不過。
「觀眾朋友們,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小江吞了吞唾沫。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很明顯她牙齒髮顫,聲音磕絆,那種恐懼能透過聲音傳遞出去,「我很害怕,你們不在現場感受不到,這種氛圍,那個鬼怪強大又恐怖的壓迫力,我甚至覺得自己呼吸都很困難。」
【不哭不哭】
【好可怕啊啊啊啊】
【來人啊,救救救!!】
「嘶——」
陸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頭,發出了吃痛的一聲,手指指著安虞柚的方向,勉強擠出了一個「你」字。
小江帶著鏡頭一起轉向安虞柚,她這才發現這次的紙人沒那麼潦草簡單,竟然已經快剪好了。
小紙人看著敦實可愛,狀似孩童,卻又不完全是,只讓人覺得活靈活現。
安虞柚全程沒有中斷,隨著最後一剪刀落下,小人臉上似有兩抹金光閃過,正在眼瞳位置。
【這會兒剪紙有p用啊,我真是草了】
【沒本事就縮在一邊去,別礙事啊,裝模作樣的,誰不知道紙傀最垃圾??????】
【為什麼不請一郎神?為什麼不請二郎神?為什麼不請二郎神?】
外面煞氣充斥,從漏了個大洞的天花板直往下面的屋裡灌,直接把大廳里的各種東西吹到卷了起來,裡間的風幾乎不弱於外頭的了。
「等等等等。」安虞柚連忙喊著,卻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小江不明所以,陸彌卻看起來更加痛苦。
【等等,小紙人是不是動了】
【好可愛的紙人,這胳膊腿,和藕節似的,好像個小娃娃啊】
【但是紙人很脆啊,一吹就破,又不是找東西,幹什麼呢這是】
那小人在她手上幾乎呆不住,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想要往外沖,四肢很微妙地動了動,又扭了扭。
安虞柚把一早準備好的針線拿出來。
紅線如血般鮮紅,穿線而過的金針上有精細蓮紋,她把線尾端靈巧地繞在小人的兩隻手上,霎時間紅線無風自動,自然漂浮在小人身後。
繞好了線,另一頭的金針剛剛好落在小人的右手上。
被小紙人圓墩墩的手一包住的瞬間,金針陡然變紅,一抖便甩出紫紅槍纓,針尖猩紅火焰噴射而出。
小江和陸彌直看呆了眼去。
這時,安虞柚對著小紙人吹了一口氣,隨即抬手一送。
「去。」
她輕語一句。
小紙人竟然直接從安虞柚的手心飛了出去,身姿輕盈,宛若騰雲駕霧。
祂在半空中轉了一圈,似乎是調皮地翻了個跟斗,隨即穿過了天花板的大洞,抓著手上金針樣的火焰小槍,氣勢洶洶地直衝著空中那囂張殺人的飛僵而去。
【等等等等——】
【你們覺不覺得——】
【那個小人的樣子有那麼一點點的眼熟?】
鏡頭前的無數人雙手顫抖地打下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