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魔道奇功
柳南江道:「堡主此言是真嗎?」
秦羽烈道:「相公如若不信,不妨運氣半周,自會覺出血脈之內有一股涼寒之氣,再過一、二時辰,就會寒熱交作。」
柳南江也不答話,緩緩閉上雙目。
秦茹慧、歐陽玉紋、柳仙仙、福兒等人自然關切不過,八道目光如電般投注在柳南江的臉上,焦灼地靜待結果。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光景,柳南江才緩緩地睜開眼帘,沉嘆了一聲,道:「堡主此番倒不會故作危言聳聽,在下是真的中毒了。」
語氣一頓,接道:「不知是否尚有挽轉之策?」
秦羽烈道:「柳相公是聰明人,還要秦某人說嗎?相公自抉吧!」
柳南江道:「在下目前的確有求於你,丟開方才引起紛爭的那件物品不談,單是為了保命,就得求堡主拿出解藥來。不知堡主是否仍然有求於在下?」
秦羽烈面露得色,道:「只要相公心回意轉,一切照舊。」
柳南江道:「堡主屬下死傷甚重,難道也不追究了嗎?」
秦羽烈道:「身在武林,難免刀劍相向,損兵折將,該是常事。」
柳南江道:「既如此說,在下答應了。」
秦茹慧疾問道:「柳相公,你答應他什麼?」
柳南江插手制止她插口,復又向秦羽烈說道:「不知堡主是否信得過。」
秦羽烈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相公又從不輕諾,秦某人自然信得過。」
自懷中掏出一個綠色小瓶,說道:「解藥在此,一半合酒服下,一半敷於創口,立時可愈,各位可以請了,絕無阻攔。」
說罷,將手中藥瓶,凌空向柳南江拋去。
柳南江接在手中,然後向眾人一擺手,率先向大廳門口走去。
眾人如墜五里霧中,想到柳南江身中劇毒,也就不敢逞強,無不緊步相隨。
那秦羽烈在他們身後叫道:「柳相公,只待二去其一,秦某人就會履行諾言,請放寬心。」
柳南江也不答話,徑向廳外走去。
院中死屍狼藉,宛然下過一場血雨,柳南江以寒星劍蘸了一些死者之血,然後才回劍入鞘。
祥雲堡中雖然仍是武士羅列,卻無一人阻攔,想必已得到放行的暗示。
出得祥雲堡,一行直向長安奔去。
諸人無不神情沉重,憑誰也不曾說話,連極喜愛饒舌的柳仙仙也都三緘其口。
回到旅店之中,秦茹慧忙不迭地為柳南江倒酒合葯,侍候他服下,已為他敷了創口,包紮妥當,見他和衣在榻上躺下,這才退了出去。
柳南江先命福兒關上房門,然後說道:「師弟!坐到床邊來。」
福兒在床邊坐下,道:「師兄!有事嗎?」
柳南江道:「你真的沒有服下冷老魔的亂神散嗎?」
福兒連連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了。」
柳南江道:「那麼,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福兒道:「沒有啊!」
柳南江道:「你不但去過城西,而日進過西大街一座宅院,從大門而進,卻是躍牆而出,而你卻對我矢口否認,難道有什麼隱情嗎?」
福兒驚道:「師兄都知道了。」
柳南江道:「略知大概,如果你有瞞我的必要,就不要勉強說出來。」
福兒吶吶道:「並非我有意要隨騙師兄,是白姨娘教我這樣做的。」
柳南江一驚坐起,疾聲道:「白姨娘,她在何處?」
福兒道:「就在那座宅子里啊!」
柳南江喃喃道:「你沒有看錯嗎?她哪兒來的銀子去買那樣大的宅院?」
福兒道:「一點也沒有錯。」
接著,他就將如何救出凌菲,如何想到西城找客棧安置她,又如何如何將所有經過,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柳南江道:「凌菲現在姨娘之處嗎?」
福兒道:「是的,白姨娘不要我告訴師兄是怕師兄前去找她,而泄漏了她的行蹤。」
柳南江沉吟了一陣,道:「待我夜裡潛行而去,以我的身法是不虞被人察覺的。
福兒道:「師兄!你如此迫切想見她嗎?」
柳南江道:「一想見她,另一方面我也想了解一點內情。」
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入夜以後,對三位姑娘說我酣睡,然後緊閉房門,在我回來之前,房門切不可打開,千萬記住。」
福兒道:「我記下了。」
說到此處,房門上突然響起彈指之聲。
福兒揚聲問道:「哪位叩門?」
只聽秦茹慧的聲音說道:「是我,柳相公的傷勢如何?」
柳南江道:「並無大礙,只是想睡。」
福兒悄聲道:「要她進來嗎?」
柳南江示意他前去開門。
門打開,秦茹慧卻未跨進房來,只是站在門外說道:「凌長風來了,相公要見嗎?」
柳南江心中一動,情知必是凌震霄要他前來傳話,連忙問道:「他的人呢?」
秦茹慧道:「就在隔壁。」
柳南江向福兒一揮手,道:「福兒快過去請,你守在門外,我要和他密談。」
福兒立即應聲離去。
不旋刻間,凌長風走了進來,直趨榻前道:「南江兄傷得如何?」
柳南江自榻上走下地來,道:「並無大礙,你我坐下詳談。」
二人隔幾坐定之後,柳南江接道:「長風兄見過黃衫客嗎?」
凌長風點頭道:「已會過,此刻就是他讓小弟前來的。」
放低了聲音,接道:「黃衫客武功委實驚人,然而他的言行卻過分乖張,而且脾氣暴戾已極,此人可信任嗎?」
柳南江不禁心間暗怔,原來凌長風直到如今還不知道所謂黃衫客就是他生父凌震霄。自己當然不便說破,只是點點頭,道:「此人可以信得。」
凌長風道:「他教小弟轉告南江兄,既然已在口頭上答應了秦羽烈,就得依照諾言去作,他自會安排巧妙計策。」
語氣一頓,接道:「南江兄答允了秦羽烈何事?」
柳南江道:「代他除去黃衫客和歐陽白雲二人。」
凌長風不禁大大地一愣,良久,才吶吶說道:「這事如何可以隨便答應?」
柳南江道:「這原是黃衫客要在下答允的。」
凌長風噢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難怪他要南江兄今晚子正前往東校場桃林之中一會。」
柳南江道:「長風兄是否還要和黃衫客會晤。」
凌長風道:「未約會晤之期。」
柳南江道:「黃衫客一直在為令妹擔憂,據在下所知,令妹已於昨夜脫險。」
凌長風疾聲接道:「現在何處?」
柳南江搖搖頭,道:「去向未明。」
凌長風道:「那麼,此說是從何處聽來的呢?」
柳南江自然不願泄漏白玉梅的行蹤,於是愣了一愣,道:「是聽祝永嵐所言。」
提到祝永嵐,他心頭不禁大是一怔。晨間他曾在那座宅院之前遇到祝永嵐,而且對方還曾問及那是何方高手的居停之所。
一念及此,不禁連連在心中喊道:「糟!糟!白姨娘的行蹤已泄漏了。」
凌長風自然不知他心中在思念什麼,見他神情數變連忙問道:「南江兄,有何不對嗎?」
柳南江噢了一聲,道:「在下是想,究竟是何人搭救了令妹,祝永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雖是搪推之辭,卻說得極為自然,那凌長風也就不疑有他。站起來說道:「小弟告辭了。」
語氣一頓,接道:「秦姑娘和顏悅色,與以前大變,想必真箇魔性已除了。」
柳南江心中微微一動,道:「長風兄是否即刻就要打算離去?」
凌長風道:「莫非南江兄有何差遣?」
柳南江道:「客氣!如果長風兄一時無甚要事,不妨陪秦姑娘在城內四處走走。」
凌長風愣了一愣道:「南江兄,其中莫非還有什麼緣故不成?」
柳南江淡淡笑道:「長風兄會錯意了。」
放低了聲音,接道:「長風兄對那秦姑娘的印象如何?」
凌長風皺了皺眉頭,緩緩說道:「身世堪憐,處境堪憫,她外剛內柔,是一個心地純良的好姑娘,不知小弟說對沒有?」
柳南江點點頭道:「長風見完全說得不錯。既然如此,長風兄可說是對她有極為良好的印象,據在下所知,秦姑娘對長風兄也頗心儀……」
凌長風疾聲接道:「南江兄的好意小弟心領,不過據小弟觀察,秦姑娘所心儀者乃是南江兄。小弟深深佩服秦姑娘的一雙慧眼。」
柳南江道:「長風兄有所不知,在下視秦姑娘猶如小妹。」
放低了聲音接道:「在下與令妹相交不惡。長風兄難道要在下辜負令妹的一番情意?」
凌長風愣了一愣,道:「秦姑娘也不容傷害啊!」
柳南江道:「你我在秦姑娘心中的分量可不分軒輊,即使有差,然差之有限,如果長風兄不願秦姑娘受到傷害,此刻就趁早轉移她的芳心。邀她出去散散悶,她絕不會拒絕的。」
凌長風抱拳一拱,道:「小弟多謝指點,也代舍妹致最深謝意。」
說罷,出房而去。
移時,秦茹慧走進房來,道:「南江哥!凌少俠要邀我出去走走。」
此刻左右無人,她不禁又恢復了較親匿的稱呼。
柳南江道:「姑娘的意思如何?」
秦茹慧道:「他曾救過我,自然不便拒絕。可是你正在養傷,需人呵護!……」
柳南江道:「去吧!我的傷勢無關緊要。可惜我不是姑娘的親胞兄,不然我早就要你和凌長風交往了。他是一個認托之人。」
這話透露了強烈的暗示。
秦茹慧冰雪聰明,自然聽得懂,何況平日她已有所覺察,柳南江固然對她好,卻不涉及男女之情。
柳南江笑著接道:「快去吧!你也應該去散散心,今天不會有事的。」
秦茹慧笑了笑,掉頭走了。不過在她轉身之際,卻暗暗落下了一粒淚珠。
秦茹慧去了不久,柳仙仙卻走了進來。
柳南江道:「可曾看見福兒?」
柳仙仙道:「他在和歐陽玉紋下棋。」
走到柳南江前面,語氣一沉,接道:「你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柳南江一怔,道:「仙仙,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仙仙道:「你心頭明白。」
柳南江苦笑道:「仙仙,你真不講理,指責別人,也得說出個名堂出來呀!」
柳仙仙氣呼呼地說道:「我知道你心頭惦記著凌菲,根本沒有將秦姑娘放在心上。可是也不能將她看成一件東西,往凌長風身上推呀!」
柳南江喃喃道:「想不到你會為秦姑娘說話。」
柳仙仙道:「數日相處,我發現她的心地不錯,而且對你一往情深。」
柳南江連連搖手,道:「仙仙!別說了!」
柳仙仙道:「我要說,如果我是秦姑娘,就絕不會聽你擺布,陪那凌長風到街上去看光景。這事兒想想真有點氣人。」
柳南江輕嘆一聲,道:「仙仙,你還小,過幾年你就明白了。」
柳仙仙哼了一聲,道:「別小看人!幸虧我也姓柳,不然啦!」
說到此處,不覺臉上一紅,未再說下去,已知羞怯,不算是小女孩了。
柳南江恐她受窘,連忙岔開話題,道:「仙仙!你不打算回到嘯吟山莊去嗎?」
柳仙仙道:「怎麼?嫌我多話,要趕我走了?其實,我也是為你啊!」
柳南江勉強笑道:「仙仙!你會錯意了,我可不是存心趕你走。」
語氣一頓,接道:「眼看就要過年了!你也該回去和母親團聚才是。」
柳仙仙道:「長安城裡的新年景象,一定要比嘯吟山莊要熱鬧得多。」
柳南江放低聲音說道:「仙仙!讓我實說吧!長安城內眼看就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我只怕沒有餘力照拂你,萬一有個……」
柳仙仙笑著接道:「我也實說了吧!是我娘對你放心不下,才教我跟來照拂你的,你真以為我偷偷溜出來的嗎?我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哩!」
柳南江神情一愣,道:「仙仙!你騙得我好苦,害我一直擔心。」
柳仙仙神色一正,道:「說正經的,你要是放棄秦茹慧這麼一個好姑娘家,我可跟你沒有完。」
柳南江道:「仙仙!我求求你可好,這件事你千萬別給我出主意。」
柳仙仙將頭一點道:「行!不過,你得說出一個叫我心服的道理來。」
柳南江道:「我將秦姑娘看作小妹。」
柳仙仙道:「那不是道理,只要將這種看法改過來,不就行了嗎?」
柳南江道:「仙仙!有個天大的秘密,你能守得住嗎?」
柳仙仙道:「你真的將我看成小女孩了,我自然守得住。」
柳南江道:「我已會過秦姑娘的生母,她的姓氏與我母親相同,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我管她叫姨娘,其實已將她看作生母,你想想看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能夠再和秦姑娘……」
柳仙仙疾聲接道:「既已會過秦姑娘的母親,怎不快些告訴她?」
柳南江連連搖手,道:「仙仙,此事關係甚大,千萬亂說不得。」
柳仙仙點了點頭,道:「我不說就是……」
語氣微頓,接道:「秦姑娘的母親現在何處?」
柳南江道:「就在長安。」
柳仙仙道:「她怎也忍得住。」
柳南江道:「她何嘗不想早一天母女團聚,時機未到,她也只有暫時忍耐了。」
柳仙仙道:「你方才所說的一場血雨腥風,是真有其事?還是故意嚇我的?」
柳南江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道:「這場風暴只怕免不了的。」
柳仙仙沉吟了一陣,道:「你將息吧!我過慣了,午間要叫你起來用飯嗎?」
說到這裡,見福兒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柳南江連忙問道:「何事這樣慌張?」
福兒道:「那丑老人來找歐陽姑娘……」
柳南江心頭一震,疾聲接道:「現在何處?」
福兒小手一指,道:「現在隔壁。」
柳南江步履疾快地走出房去。
早間祝永嵐說那胡不孤也已到了長安,此刻丑老人突然露面,柳南江更加肯定了丑老人就是胡不孤的判斷,因此,他極待和對方見上一面。
走出房來,正好見丑老人和歐陽玉紋推門進來。
丑老人搶先說道:「你將玉紋這丫頭打扮得像新娘子似的,想必破了不少銀兩,不過,我大酒簍可沒有那麼多的銀子還你哩!」
說著,提起葫蘆,連連往口中灌了幾口酒。
柳南江道:「前輩說笑……」
放低了聲音,接道:「二位要去何處?」
歐陽玉紋回道:「玉紋正要隨家師遠行,照顧之情,玉紋銘記五內了。」
柳南江向丑老人一拱手,道:「前輩可否相待片刻,晚輩有事請教。」
丑老人微一沉吟,道:「進來吧!可不能耽擱太久,我有要事待辦哩!」
說罷,復又退回去。
歐陽玉紋並未跟進,走向柳仙仙和福兒的面前話別,這二人自然也不便跟進去了。
進入房中,掩上了門,柳南江恭聲道:「晚輩要向前輩請教一位前人。」
丑老人一翻眼皮,道:「問誰?」
柳南江道:「號封『酒聖』的胡不孤……」
不待他說完,丑老人就接道:「聞說他千杯不醉,可惜我倆不曾遇著,不然倒可以較量一番,娃兒問他來作甚?」
柳南江心頭不禁一怔,情知再問下去也不會問出什麼結果,於是搖搖頭道:「晚輩不過是信口問問罷了,原以為前輩認得。」
丑老人道:「就只有一事嗎?」
柳南江道:「還有一事。」
語氣一壓,接道:「聽玉紋姑娘說,前輩是往南海會晤家師去了?」
丑老人道:「不錯。」
柳南江道:「會晤結果如何?」
丑老人氣咻咻地道:「沒見著,那老禿驢就是不肯出關,連見一面都不行。」
對方罵他師父,柳南江倒不曾怒,可見丑者人和無塵大師的交情非常深厚。
同時,丑老人的回答也令柳南江非常失望了,他並不企盼無塵大師會破關而出,重返中原,而他卻希望能由丑老人那兒得到一個口信,可是,這點指望也空了。因此他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丑老人道:「娃兒還有何話要說?」
柳南江道:「前輩行色匆匆,將要何往?」
丑老人道:「娃兒想盤問老夫的行蹤嗎?」
柳南江連忙賠笑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丑老人髒兮兮的手掌在柳南江肩頭上一拍,道:「好自為之,你師父身在關中,卻等你這娃兒給他露臉哩!你待玉紋不錯,老夫日後自會答謝你。」
說罷,走了出去。
柳南江並未恭送,只是木立屋中。
移時,柳仙仙和福兒走進房來。
柳仙仙一眼就看出他的神情有異,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柳南江回過神來,道:「沒有什麼,他們走了嗎?」
福兒道:「你還是快進房去多歇一會吧!你看左臂的傷口血流出來了。」
柳南江低頭看了看,心中忽然一動,喃喃道:「好深厚的功力!」
柳仙仙驚道:「怎麼回事?」
柳南江道:「丑老人方才在我肩頭上拍一下。」
柳仙仙雙眉一挑,道:「這叫化子暗下毒手,待我去追他。」
福兒一伸手,攔住她道:「姑娘冤枉丑老人,傷口沁出了血,紫而帶黑,分明是毒血,丑老人那一掌使得柳相公的傷要加快好哩!」
柳仙仙面色不禁一訕,向柳南江問道:「當真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是的。我方才已經試過,大概不出一個時辰,創口就可平復了。」
柳仙仙喃喃道:「真是神乎其技。」
突然雙眉高挑,手指指著福兒的鼻尖,道:「福兒!原來你小小年紀,竟是一個見多識廣的高手。以後若在本姑娘面前裝樣,當心本姑娘給你過不去,你可得留神點。」
福兒伸舌作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出房去。
福兒一去又回,而且神色截然不同,方才是嬉笑顏開,此刻是神情凝重。
柳南江道:「福兒!又是什麼事?」
福兒放低了聲音道:「來了一夥客人。」
柳仙仙搶著問道:「是誰?」
福兒道:「斷魂娘子古寒秋。」
柳南江接道:「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福兒道:「另外還有芙蓉仙子紀緗綾,帶著一大群穿紅的姑娘,其中還有一個麵皮白凈,服飾鮮明的大男人,我還不曾見過。」
柳南江眉尖一蹙道:「那一定是花花太歲肖雲鵬,古寒秋和他們是一齊來的嗎?」
福兒道:「一同進來,卻未見他們互相招呼。古寒秋自住了一間,芙蓉寨一伙人要了三間房,怪在那男人竟然和芙蓉仙子進了同一間。」
柳南江低叱道:「休要亂說。」
轉面向柳仙仙接道:「仙仙!這二起人物來到長安,只怕與那場將掀起的血雨腥風都有關聯。仙仙!咱們盡量別露面。」
柳仙仙一飄眼道:「怎麼?那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咱們還怕嗎?」
柳南江道:「話不能這麼說,目下局勢未明,敵友不分,一露面難免會節外生枝,到時不便收場。仙仙!聽我的,嫌悶,我陪你下棋。」
柳仙仙呶著嘴道:「下棋又下不贏你,何必自找丟人?」
福兒道:「還是讓我陪姑娘下幾局吧,包管你盤盤贏。」
柳仙仙道:「那更沒勁!」
柳南江道:「休聽他胡扯,他在秤上功夫比我還高呢!」
柳仙仙雙眉一挑,道:「真的?這麼說我可得要好好領教幾局。」
她爭強好勝,立刻就要拖著福兒入局。
模具放在几上未收,瞬間就一黑一白地開始對弈,柳仙仙更是聚精會神。
柳南江看她已經將全心念放在棋秤之上,這才悄然走出房去。
他原指望回房去將息一番,更不想和方才的那一伙人見面。然而世上巧事甚多,剛一踏出房門就和古寒秋面面相遇。
古寒秋似乎並未預知柳南江還住在這兒,神情微微一愣,道:「柳相公還不曾走嗎?」
柳南江淡淡笑道:「連日大雪,道路封凍,想走也走不了啊!」
古寒秋冰冷的目光在柳南江面上掃了一圈,道:「相公倒真的有些名家風範。眼看大戰將起,卻還談笑風生,佩服!佩服!」
柳南江雙眉一挑,道:「什麼大戰?」
古寒秋冷笑道:「此事知道的人已不少,相公也不用再隱瞞了。」
柳南江心頭暗動,一擺手,道:「古娘子可願進房來小坐片刻?」
古寒秋點點頭道:「也好!」
二人進房坐定,柳南江緩緩問道:「古娘子聽到了一些什麼風聲?」
古寒秋道:「關於相公和黃衫客二人今晚子時的死約。」
柳南江心中暗驚,這該是樁機密事,怎麼盡人皆知呢。
古寒秋道:「以那黃衫客的功力而言,我斷魂娘子委實為你捏了一把汗。此刻看來你這般若無其事的神情,我也無話可說了。」
放低了聲音,接道:「黃衫客和令師之間究竟有何過節呢?」
這話教柳南江越聽越胡塗,更不知如問回答,只得搖搖頭道:「在下無法猜臆。」
古寒秋道:「你今晚決定赴約嗎?」
柳南江道:「以古娘子之見,該當如何?」
古寒秋道:「赴約不去為妙,以那黃衫客的功力來說,殘你一臂該是輕而易舉之事。」
柳南江微訝道:「他如此說了嗎?」
古寒秋道:「這段話約莫在一個時辰前才流傳開來,據說,他要殘你一臂的目的是要迫使令師無塵大師破關而出,前來找他。」
柳南江心頭若有所悟,暗道:「凌震霄不愧稱『龍』,竟然想出如此絕妙的主意!不過,他卻又想不透此著之後,還有什麼妙棋!」
古寒秋吁了一口長氣,道:「你自己斟酌吧!這種事別人是出不了主意的。」
柳南江抱拳一拱,道:「多謝古娘子關懷之情,也多謝娘子帶來這個訊息。在下決定赴約,至於誰勝誰敗,此時斷言尚早。」
古寒秋訝然道:「你有信心勝他?」
柳南江道:「在下身懷雷音八劍,羅漢伏虎掌二大佛門絕學,不拘他黃衫客有如何了得,想殘在下一臂也非易事。」
古寒秋大拇指一挑,道:「豪氣可敬,不過臨場還得小心應付。」
柳南江道:「多謝指點。」
突然放低了聲音說道:「古娘子可識得隨同芙蓉仙子的那男人……」
不待他說完,古寒秋就介面答道:「那是雲達之弟,花花太歲肖雲鵬,我豈有不識的道理?不過,我卻不屑與他說話。」
柳南江道:「娘子可知他們的來意?」
古寒秋道:「想必也是等著要看今晚那一場酣戰,想湊熱鬧的人可多著哩!」
語氣一頓,接道:「你這娃兒樹敵太多,到時也許還會有人從旁暗算,這一點你請放心,由我在暗中為你照顧著。」
柳南江道:「真是太費神……」
古寒秋一插手,道:「別說客氣話,雲達年輕時的性子和你差不多,我突然發現有些喜歡你了。我走了,你好生養養神吧!」
說罷,轉身出房而去。
柳南江耳聞她的步聲去遠,心中卻如同風車般打了個轉。
古寒秋言行詭異,性格乖戾,然而她卻不失為一個心地純良的好人。
接著,他又去思索凌震霄的詭異布局,無奈思之再三,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只悟出凌震霄此舉必有奧妙,然而妙在何處,他卻說不上來。
情知空想無益,乾脆屏除雜念,和衣上床,閉上了眼帘。
一夢醒來,只見福兒站在榻前,房內也已上了燈。
福兒道:「約莫申酉之交,天已黑盡,該用晚飯了。」
柳南江道:「想不到一睡好幾個時辰。」
福兒道:「想是太累了,我與仙仙姑娘一旦入局,竟然忘記了腹飢,連午飯都不曾吃哩!」
柳南江道:「輸贏如何?」
福兒道:「我讓她連贏三局,不然麻煩可多了。」
柳南江道:「福兒!你年紀雖小,比我卻要圓通得多,來日必大有出息。」
福兒笑道:「師兄過獎,讓我來侍候師兄換一件潔凈的衣衫吧!」
換衣之際,柳南江看看左臂的創口,不但生出新肌,而且還脫下了傷疤。
穿衣停當,柳南江問道:「已經吩咐店家張羅吃食了嗎?」
福兒道:「吩咐過了,要他們上到隔壁房裡,此刻怕已送來了。」
二人來到隔壁,果見飯菜滿桌。
柳仙仙喜孜孜地說道:「你吹牛了,福兒連輸三盤,卻倒正氣不錯,只是每一局都著慢了。」
柳南江笑道:「看來還是你的棋高。別說了,咱們吃飯吧!」
三人坐定,柳南江方才拿起碗筷,突地神色一凜,道:「秦姑娘還不曾回來嗎?」
柳仙仙神色也不禁一變,喃喃道:「你有傷在身,她絕不可能一玩就忘了回來。」
福兒也道:「莫非出了什麼岔子?冷老魔正在設計擄她哩!」
柳南江搖搖頭,道:「那倒不至於,青天白日,冷老魔有多高的手段也別想擄人,再說,還有凌長風在她身邊。」
柳仙仙道:「不管怎麼說,秦姑娘至今未歸,總是件不尋常的事。」
柳南江道:「先吃吧!飯菜都涼了。」
這一頓飯在心情不寧之下草草用完。
待店家收去碗盤,三人默默相對一陣,到了戌正光景。
依舊不見秦茹慧的影兒。
柳仙仙再也耐不住,站起身來說道:「只怕有些不妙,咱們去找找看。」
柳南江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顯然是反對她的提議。
柳仙仙雙眼一掄,道:「怎麼?不管秦姑娘的死活嗎?」
柳南江又是一擺手,依然沒有說話。
柳仙仙低吼道:「你難道變成啞吧了?說話呀!真是急死人!」
柳南江道:「別急!我在想。」
柳仙仙道:「你已經想了一個多時辰了。」
福兒從旁插口道:「姑娘」
他一張口,柳仙仙就嬌叱道:「用不著你幫他。」
真夠刁蠻,不過,這是因為她太關心秦茹慧的安危,才一時失態。
柳南江緩緩道:「仙仙,聽我說,一個多時辰之後,我將有一場殊死之斗。」
柳仙仙大感驚訝,怔神良久,方才問道:「是和誰作殊死之斗。」
柳南江道:「黃衫客。」
福兒也大感驚異,疾聲道:「和黃衫客?那怎麼可能?」
柳南江搖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然後向柳仙仙說道:「你想必聽說過黃衫客的功力,所以,我此刻不能為秦姑娘的事而分神。」
並非他不關心秦茹慧目前遭遇到何種情況,而是他對此事另有看法。
柳仙仙道:「何時?何地?」
柳南江道:「子正,在校場桃林之中。」
福兒道:「是何時所約?」
柳南江道:「方才凌長風來的口信。」
柳仙仙道:「由此可見,凌長風已與黃衫客聲同一息,怎可再讓秦姑娘一齊出遊哩!」
柳南江不便將個中隱情一一說明,吁了一口氣道:「凌長風絕不會作出有傷害秦姑娘之事,仙仙,你可以大放寬心。」
福兒道:「這真是出人意料之事,黃衫客怎會突然一變。」
柳南江接道:「他已對外揚言,要殘我一臂,以迫使師父破關而出,前來找他。」
柳仙仙道:「這話也是凌長風帶來的嗎?」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是,黃衫客只是叫他帶信,要我子正前往東校場桃林之中一晤。」
柳仙仙道:「那麼,殘你一臂之說……」
柳南江接道:「是古寒秋告訴我的。」
柳仙仙道:「你和她會晤過了?」
柳南江道:「午前我離此門房之際,湊巧在廊下遇見她。」
福兒道:「未必可信。」
柳南江道:「此說若是古寒秋捏造,可說毫無意義。而且她還透露關切之情,看她神色,倒的確是句句出自肺腑。」
柳仙仙道:「你就是太容易信人,所以處處吃虧。不管怎麼樣,今晚我與你一同赴約。」
福兒接道:「我也要前去。」
柳南江道:「我將今晚之事預先告訴你們,就是要你們守在此處,絕不可走出旅店大門一步,這件事你們一定要做到!」
柳仙仙和福兒同聲說道:「那怎麼成?」
柳南江厲聲叱道:「福兒!你敢違抗師兄的吩咐嗎?好生給我呆在此處。」
二人同時習藝多年,福兒還不曾見過柳南江如此動怒,一時間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柳仙仙也同時花容失色,半晌做聲不得。
柳南江神色一緩和聲說道:「仙仙!你要體察我的苦心,千萬不要逞強。」
柳仙仙道:「可是……」
柳南江連連搖手,道:「不必說了!答應我留在這裡,黃衫客傷不了我一根毫毛。」
柳仙仙訥訥道:「最少也要讓我在一旁觀看,黃衫客既然對外揚言,知者必多,前往觀戰者也必不少,萬一其中有人暗放冷箭,那豈不是……」
柳南江接道:「不必有這種顧慮。即使你的想法不錯,又怎能照顧得了四面八方。你們在旁觀戰,反而會使我分神。」
柳仙仙似已辭窮,螓首垂臉,默然無語。
柳南江道:「仙仙!現在答應我。」
柳仙仙道:「空口答應又有什麼用?」
柳南江道:「不!除非你不答應,否則,你一定會守信不渝,點點頭吧!」
柳仙仙沉吟了一陣,道:「你真的有把握勝過那黃衫客嗎?」
柳南江道:「雖是不敢言勝,想必也不至於落敗。」
柳仙仙顯得萬般無奈地說道:「不答應你看來也不行,真要驚死我了。」
柳南江道:「這算是答應了嗎?」
柳仙仙連聲道:「答應了!答應了!你自已小心吧!」
柳南江將几上的棋具整頓了一下,站起身來向福兒說道:「福兒好生陪仙仙姑娘下棋,如果能夠速戰速決,丑時一過,我就能回來了。」
說罷,走出屋去。
柳仙仙望了福兒一眼,低聲問道:「福兒!你師兄能夠勝過黃衫客嗎?」
福兒緩緩搖頭,喃喃說:「難說得很!」
柳仙仙突地抓起了枰上的棋子兒,氣呼呼地甩了個滿地白星。
福兒身子飛快一旋,雙掌連揮,將滿地棋子兒吸在掌中,往棋上一放道:「仙仙姑娘,咱們來下棋吧!」
柳仙仙道:「福兒,你好深厚的內力,難怪你師兄說他自信能勝過黃衫客了,我真是白白為他操心了。」
福兒笑道:「姑娘是真的白操心事了。」
看他神情,與方才截然不同,敢情他已領悟個中道理來了。
子初,天際一遍烏黑。
北風打著尖銳的呼哨在夜空中呼嘯而過,穿過林間,越過屋脊,如同鬼哭神嚎,使這冰雪封凍的酷寒冬夜,益增幾分恐怖氣氛。
驀在此時,兩道人影如流星般向東校場疾奔而來。二人俱是一身黑衣,若非眼力特佳之人,根本就無法看清他們的動向。
二人穿過偌大的廣場,稍一停留,復又彈起,登上了桃林左側的一座崗巒,身子往下一伏,立刻不見二人的蹤影。
突然,崗巒之上出現另一個人影,揚聲道:「秦堡主和公孫總管也來了嗎?看起來今晚倒是一場罕見的盛會哩!」
敢情方才那二人就是祥雲堡主秦羽烈和總管公孫彤。
他二人雖然在心中暗暗一愣,卻都身不自主地在陰暗中站了起來。
那秦羽烈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古娘子,真是幸會。」
原來方才發話之人,是那斷魂娘子古寒秋。
公孫彤接道:「古娘子也是來觀戰的嗎?」
古寒秋道:「黃衫客聲言今夜要毀去柳南江一臂,起因如何,寒秋不想打聽。寒秋只是覺得那黃衫客有點自不量力」
語氣一頓,接道:「二位以為然否?」
秦羽烈輕咳了一聲,道:「據說,那黃衫客的一身武功已達無人之境。」
古寒秋道:「道聽途說,未必可信。寒秋卻已親眼見識過柳南江的劍法和掌法,只怕武林之中還沒有人能夠勝得過他。」
公孫彤噢了一聲,道:「那娃兒初臨長安之時,武功並無出奇之處啊!」
秦羽烈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柳相公早先只是深藏不露,或者近日又得到什麼機遇,敦勝孰敗,咱們不妨等著瞧。」
語氣微頓,面向古寒秋道:「只是秦某對黃衫客的動機還一時猜他不透,不知古娘子是否知其內情。」
古寒秋那一雙目光顯現綠芒,宛如毒蛇之眼,冷冷在秦羽烈臉上一掃,道:「不知秦堡主是明知故問?還是委實不知內情?」
秦羽烈連連搖頭道:「秦某委實不知,想請古娘子詳告。」
古寒秋道:「黃衫客似與無塵大師有些過節,此番毀去柳南江一臂之目的,不過是藉此激那無塵大師出面罷了。」
公孫彤道:「有這種事嗎?」
古寒秋道:「傳聞如此。」
秦羽烈道:「方才古娘子說,柳相公掌法絕倫,劍法超群,如此說來,那黃衫客不但勝不了柳相公,反要自討無趣了?」
古娘子一點頭,道:「不錯!」
公孫彤道:「那真是可喜可賀。」
古寒秋道:「公孫總管何喜之有?」
公孫彤道:「黃衫客無名無姓,來歷不明,顯然心懷叵測,倘能被柳南江拙其鋒銳,豈不是武林有福,自然是可喜可賀。」
古寒秋道:「原來如此……」
突地將語氣一沉,接道:「今夕那柳南江即使不受創於黃衫客,恐怕也難全身而退。」
秦羽烈驚道:「那是何故?」
古寒秋道:「數月來,柳南江也已樹敵無數,怎知暗處無有暗施冷箭之人?」
秦羽烈嘿嘿笑道:「古娘子此話是指秦某和公孫總管而言嗎?」
古寒秋冷聲道:「秦堡主不必疑心生鬼,這桃林四周,並非只有我等三人。」
公孫彤道:「古娘子可知還有些什麼人潛伏在這桃林四周?」
古寒秋道:「南面有芙蓉仙子率領一夥門人在暗中潛伏。」
公孫彤接道:「芙蓉仙子未必和那柳家娃兒有何宿怨吧?」
古寒秋冷笑道:「公孫總管似乎在明知故問。八月仲秋之夜,芙蓉仙子門人沉屍曲江池中,有人嫁禍柳南江,至今真兇未獲,情況未明,怎知芙蓉仙子未曾懷恨在心?」
公孫彤愣了一愣,未曾答話。
秦羽烈趁機問道:「還有別人嗎?」
古寒秋抬手一指道:「北面有冷如霜率眾埋伏,其動機不問可知。」
秦羽烈漫應了一聲道:「還有嗎?」
古寒秋道:「東邊還有一伙人,說出來只怕二位要大吃一驚。」
秦羽烈道:「想必那伙人長著三頭六臂。」
古寒秋道:「秦堡主倒說對了,的確是生著三頭六臂。堡主想得到嗎?」
秦羽烈道:「那是三個人了?」
古寒秋點點頭道:「不錯。是三個人,就是多年不見的武林三聖。」
秦羽烈道:「那三人該不至於在暗中對那柳相公施放冷箭吧!」
古寒秋道:「堡主因何說得如此肯定?」
秦羽烈道:「以古娘子看呢?」
古寒秋道:「在場之人,誰都有施放冷箭暗害柳南江之嫌。」
公孫彤插口道:「古娘子莫非將老朽與秦堡主也計算在內了?」
古寒秋冷笑道:「風聞今晨柳南江仗劍硬闖貴堡,不知是否?」
秦羽烈道:「確有此尋。不過,秦某人倒還不至於作那暗施冷箭的卑鄙勾當。至於別的人可就不敢說了。」
古寒秋道:「其實,柳南江早已想到此點,故而有所防範,如有人膽敢暗施冷箭,那必將自討苦吃。堡主等著瞧吧!」
說罷,扭頭而去,須臾不見。
秦羽烈和公孫彤二人相對一視,同時發一聲冷笑,復又將身子隱入了暗中。目說古寒秋離開秦羽烈、公孫彤二人後,疾步向桃林之北奔走。
北邊是一道寬約丈許的護城河,河旁一片衰草,滿眼蒼涼。
古寒秋揚聲叫道:「請冷如霜出面答話。」
四野無聲,一絲反應也沒有。
古寒秋又道:「冷老魔又不是無名小卒,何必躲躲藏藏。」
忽聞嗖地一響,一道紅光如閃電般到古寒秋的面門之前。
古寒秋那枯手一揚,叭地一聲,一條細少的紅色毒蛇已被她一把抓住七寸之處,原來那是極毒的一尾赤火蛇。
古寒秋冷笑道:「這可是班門弄斧了,我古寒秋也是個玩蛇的老手啊!」
一聲悶雷似的叱聲突地從夜空中爆開,只聽冷如霜說道:「古娘子是要尋老夫開心嗎?」
聲落人現,來勢極速,呼地一響,手中九指魔杖也同時向古寒秋兜頭擊下。
古寒秋低叱道:「尊駕且慢動手,寒秋要說幾句話。」
冷老魔道:「廢話少說,你找老夫作甚?」
古寒秋道:「想問問尊駕潛伏在此作甚?」
冷老魔道:「想觀賞一場罕見的生死之斗,與你來此的目的相同。」
古寒秋道:「別無目的嗎?」
冷如霜道:「當然。」
古寒秋道:「那就好了,據寒秋所知,尊駕與那柳南江小有過節,若想趁機施放冷箭,對尊駕可沒有好處。」
冷如霜雙目一睜,道:「這桃林四周,除你我之外,還有別人嗎?」
古寒秋道:「寒秋已見到了祥雲堡的秦堡主和公孫總管。」
冷如霜道:「方才那番話似乎該對他二人去說一說。」
話聲未落,人已回頭走,同時冷聲接道:「你雖然養過幾天蛇,卻未必懂得其餘四毒之性。你若不即速離去,老夫就教你作一個名副其實的斷魂娘子。」
古寒秋冷笑了一聲,倏然彈身而起,向桃林之東奔去。
突然,一個人自桃林中穿射而出,攔阻道:「斷魂娘子慢走一步。」
古寒秋聞聲煞住去勢,放眼一看,只見阻道之人,是一白髯飄飄的老者。
她還未發問,那老者已雙掌合抱一拱道:「老朽歐陽白雲。」
古寒秋不禁一愣,再度向對方打量,雖然多年不見,卻還認得出來。
歐陽白雲接道:「聽說古娘子今晚在為柳南江作巡察史。」
古寒秋道:「歐陽老哥竟然封了寒秋一個官位,寒秋自知消受不起。」
歐陽白雲道:「娘子客氣……」
語氣一頓,接道:「娘子在四周巡察的結果如何?」
古寒秋道:「已知后發現了秦羽烈、公孫彤、冷如霜等人。」
歐陽白雲道:「可曾帶有黨羽?」
古寒秋道:「秦羽烈、公孫彤二人未帶手下,那冷如霜倒是率眾而來。」
古寒秋又道:「只有一刻工大,就是子正,寒秋還想東、西二方看上一看。」
歐陽白雲一擺手,道:「古娘子請!」
返身又往桃林中走去。
古寒秋沉叱道:「歐陽老哥慢走一步。」
歐陽白雲轉身問道:「何事?」
古寒秋道:「聞說武林三聖也已會齊,因何只見尊聖一人!」
歐陽白雲道:「老朽也曾聽到此說,不過,卻不曾見到他們。」
古寒秋微微一拐,道:「真的嗎?」
歐陽白雲道:「武林中近年來出了許多說真不真,說假不假的事,老朽即使說得斬釘截鐵,娘子也未必肯信。聽老朽這麼說,娘子不妨自己定奪吧!」
古寒秋道:「那麼,歐陽老哥是來觀戰的了?」
歐陽白雲緩緩頷首,道:「不錯,老朽我想看看無塵大師調教出來的徒兒有如何了得。
至於那黃衫客也是聞名已久。」
古寒秋道:「寒秋有句話,已先後對秦羽烈及冷如霜等人說過,少不得還要在歐陽老哥的面前說上一遍。」
語氣一沉,接道:「歐陽老哥早年曾殺武林男女三百五十九人,若想今晚再找一位男人的腦門鎖骨湊滿那副棋子兒,只怕會討上一場沒趣的事兒。」
歐陽白雲緩緩拈鬚說道:「古娘子倒真是一個認真的巡察御史,不過,這桃林四周甚是遼闊,只怕一人照顧不了。」
古寒秋神情一愣,道:「歐陽老哥是說……」
歐陽白雲介面道:「古娘子似應將注意力集中在某一方的重點上。」
古寒秋道:「請教歐陽老哥,哪一方面才是應該注意的重點?」
歐陽白雲道:「至少不是老朽存身之他。」
說罷,掉頭走向桃林之中。
古寒秋復又拔身而起,向東南方奔去。
東南方俱是荊棘雜林,儘管這樣,她仍然加以仔細搜查,一絲不苟。看來她的性情雖然古怪,倒是說一不二之人。
搜查半響,一無所得,古寒秋吁了一口氣,復又向桃林正南方奔來。
正南方是一處崗巒峭立之地,離那秦羽烈、公孫彤置身之所,不過一箭之遙。若是觀看黃衫客與柳南江的一場生死之斗,居高臨下,在那兒看得最為清楚。但眼力不佳之人就難以辦到了。
古寒秋行到此處時腳下稍稍一緩,尚未停下,就有一道人影自一塊山石之後閃了出來,古寒秋放眼望去,正是自己要找之人,芙蓉仙子紀緗綾。當下橫簫平胸,立腳站定。
雖是無星無月,天空一片漆黑,古寒秋仍然可以看清紀緗綾面上的表情,只見她淡淡一笑,道:「日間在旅店之中本想問一句話,又恐人多不便,此刻四野寧靜,正好請教。」
古寒秋雙眼一翻,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