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死無憾 壽有終
太興四年六月初二公孫成至官倉領了官俸乘牛車帶著公孫其華侍從衛親和章畝回到了建康,二人乘牛車一路相談。到了家中后,公孫瑾開庭門迎接。看到了公孫其華,難以置信再看了一眼后說道:「汝竟有歸家之思?」
公孫其華看到公孫瑾說道:「久日不見,今得有閑暇,故來觀望。」
公孫瑾笑言:「汝今如此婷玉,我不曾想到。嫁於何人?」
公孫其華說道:「未曾嫁人。」
公孫瑾先讓四人入府。衛親與章畝搬行囊入府。
張妤出來對公孫其華,說到:「久離家室,今日而歸。乃家室之幸。」
公孫其華見狀一時忘於行禮言道:「我不知妹,妹卻知我,如此其華何不愧之。」
公孫瑾對公孫成說:「其華不是聚匪豫州嗎?怎今願意歸之?」
公孫成說到:「老父有所不知,其部眾大不抵之前,上一次見到尚有千人之眾,再見時不想只有四百人。她欲攜眾前去青州。」又說「祖公納援,我勸其眾得以歸之。」
公孫瑾說到:「原來如此。」侍女熊姬備酒食,制好凈水。公孫其華入浴,一時而後,其華而出。穿張妤絹衣,出室而坐。公孫瑾說道難的家人回歸,於是大擺宴席。
有乳米餅、麵湯餅、烤黑茄、粟粥、黃菇燉蘿蔔、魚乾、豬脯,蒸米酒、桑落酒、黃梨十五個眾人起食,有說有笑,公孫瑾對公孫成說道:「祖逖處何如?汝去數年之久?」公孫成說到:「祖公有劉備用人之能,有曹操信人之能,帳中將有三位董、韓、王三人,謀者有桓,后運有祖,劉二人。祖公若生於三國,必能與諸侯爭雄。」公孫瑾道:「昔歷三家三分,互相攻伐。后見三分天下,終歸晉統。有經永嘉之亂,衣冠南渡。不知所剩之秋又見何事。」公孫其華說到:「老父壯年得女,中年得子。歷三國相戰,觀晉建亡。至今氣色依舊。」向公孫瑾敬酒,公孫瑾點頭示意舉杯勸二人飲酒,這時庭門外有人敲門,看到有一晉兵攜帶公孫煊和公孫筽而入。晉兵看到二人入門后,拜別而走。公孫筽看到公孫成說道:「家父,學而得歸。」說完公孫筽,公孫瑾行禮於公孫瑾和公孫成。公孫瑾問到:「辰時而出申時而歸?今去於何處?」。公孫筽答到:「回祖父是去學當士人。」滿座皆笑,公孫瑾笑道:「汝等還未舉士冠禮,怎做士人?」公孫筽說道:「祖父和父親都是士人,那我也是士人。」這時公孫煊看到公孫其華后問到:「此何人也?如此形誇古佳,螓首蛾眉?」公孫瑾道:「煊孫所言何人所教?」公孫其華臉紅說到:「煊侄此言,適於外女,而非本家。」公孫煊說到:「乃靳先生所教。」公孫成氣憤問到:「此乃汝姑母,如此無禮!」公孫煊說到:「乃朝中歸梓伯,靳陽淳先生所授。」公孫瑾對公孫成說到:「靳氏族滅,靳陽淳乃靳氏唯一後嗣。」公孫煊意識到失禮立刻說到:「煊有失言,姑母恕罪。」公孫其華笑道:「無礙,小子戲言耳。」公孫煊問道:「姑母為何音似雄蠻,顏過姝麗。」公孫其華說道:「幼時聲便如此,周邊郡縣人盡皆知。」公孫煊說:「為何此前不見過姑母?」公孫瑾嘆氣說到:「煊孫姑母扮雄作匪,聚眾為盜於司、豫二州近二十年,至今才歸。」張妤說到:「家人團聚時,當釋懷而宴。」說完讓熊姬添酒食。公孫煊拿起一個梨就啃了起來,公孫筽偎依在張妤懷中,漸漸睡去。
酒食皆盡時,公孫成問公孫煊道:「煊至先生處學,可有學獲?」公孫煊說道:「有。」公孫成問到:「今日所學何物?」公孫煊說道:「父字?」公孫瑾問到:「煊孫不妨說說父字之意?」公孫煊說道:「父,矩也。率教者之意。」公孫成說道:「意所出何書?」公孫煊說道:「《說文解字》」公孫瑾說道:「真有所學。」公孫成問:「還學何字?」公孫煊說:「育字。育,養子使作善也。」公孫成說道:「靳先生所受?」公孫煊說:「正是!」
翌日,張妤量好公孫其華尺寸,去布鋪中定製襦裙。公孫成前去拜訪靳陽淳,靳陽淳開門看到公孫成二人互相行禮。入庭為坐,靳陽淳問到:「此拜謁僻院,有何所求?」公孫成說道:「先生才華有佳,成欲使二子至先生處所學。」靳陽淳問到:「是公孫煊公孫筽二人?」公孫成說道:「正是」靳陽淳說道:「生平無事,既然長史有求,豈能不應。」靳陽淳說道:「明人讓二人備筆墨,於此見習!」公孫成連忙拜謝,並留下五斛米和三千錢。公孫成回家中問張妤:「可見筆墨?」張妤說道:「老父有筆,但墨三月已盡。」於是公孫成取錢二千親自至市中,市攤中有一人賣筆墨。公孫成問到:「可有鼠須筆?」賣人說:「鼠須筆制一根需十日之久,如需先約,約金八百錢,后可付五千錢。」公孫成又問:「可有良筆?」賣人說:「狗須筆與鼠須筆相差無幾,只需三千錢。」公孫成猶豫不定,賣人又說:「官人穿六品官服,如此難為三千錢嗎?」公孫成一時愧色說道:「狼毛筆可低?」賣人說:「四百錢一支,配墨硯。」公孫成把自己的舊筆拿出,問「可抵多少錢?」賣人說:「鹿毛筆,三百錢可收。」於是賣了鹿毛筆,加九百錢買到三支狼毛筆,三份墨硯賣人說道:「如筆不順,毫毛有失,官人可到此更換。」公孫成尋書商。到書商處,書商問道:「官人所需何物?」公孫成說道:「寫紙。」書商搬出一個箱子,吹去箱子上的灰后說:「七百錢十疊。」隨後取出十疊紙,有的都粘到一起也一併拿出。公孫成說道:「只有十疊?」書商說:「官人有所不知,吳地不同中原,源少制難,只有南渡前做的紙還在賣。」公孫成於是只能花七百錢買了十疊。公孫成讓書商裁成長一尺寬九寸。書商裁紙后,共八十張。回院后公孫成將兩份筆墨二十張紙交給二子,並告訴衛親從明日開始敦促帶領二子去靳陽淳處學習。又將一份墨硯和筆交給了公孫瑾。公孫成聽聞干寶作書大成,前去干寶處。
日中公孫瑾坐在胡凳念著曹操的詩:「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不禁暗自流淚,公孫其華見到公孫瑾留下淚水,問到:「父何故如此?」公孫瑾說道:「不想一生如此跌宕起伏,從一馬槽做到主簿,又從主簿做至縣令,後為郡丞再做內史。」公孫其華沒好氣的說道:「父官至太守,魏晉之士如此經歷者寥寥無幾。」公孫瑾問公孫其華道:「汝做匪時,心中何想?」公孫其華說道:「並無它想,只為求活。」公孫瑾沒有繼續問下去。張妤回來后將做好的襦裙交給公孫其華。
公孫其華穿出室外,公孫瑾看到后說道:「嬴英若在,必然言贊。」
隨後哭起,公孫其華和張妤不斷安慰,公孫瑾讓熊姬將室中木箱拉出,打開后取出三卷書,公孫其華問到:「這是何物?」
公孫瑾說道:「太康二年姜不準盜墓,墓中所獲之物。姜不準取出乃竹書二十份,已悉數歸朝。這是嬴英所抄本。」
公孫其華看到書中文字說道:「這是何文?」
公孫瑾說道:「不知,據當年王宏所言是戰國魏字。如今只能辨識十之四五。」
公孫其華又問道:「為何我只能辨其中一二?」
公孫瑾說道:「汝觀隸書久矣。不用篆書,故只能辨其中一二。」
公孫其華問到:「通讀此物,所需何書?」
公孫瑾說道:「戰國文字亂而繁,始皇歸攬得以成今書文。未有書可解。」
這時公孫成回家說道:「老父,干寶著書二本。皇帝大怒,廢其為庶。」公孫瑾問到:「哪兩本?」公孫成說道:「王導命干寶修史,干寶寫定《晉紀》一本,又著妖書《搜神記》一本。朝野怨之,命干寶禁止著書。」公孫瑾說道:「《搜神記》?朝中命此人寫史,豈不有負眾望?」
公孫成說道:「陛下以干寶由王導推薦,從而罷免王導。」
公孫瑾問公孫成說道:「朝中可有通魏篆者?」
公孫成說:「有一人,自稱通夏商周三代之文。」公孫瑾問到:「何人?」
公孫成說道:「陳留王曹炳。」公孫瑾說道:「果真能辯?」
公孫成說道:「陳留王自言能辯。」
公孫瑾說道:「陳留王處陳留國。汝再去豫州時,定前去拜謁陳留王讓他解閱此文。」
公孫成說:「站赤已通,可傳書於陳留王。」
公孫成剛說完公孫瑾感到頭暈目眩就倒了下來,公孫成和公孫其華連忙服起。公孫瑾對公孫成說道:「汝離去……之時,我便……暈猝三次。今而觀之時日無多。」
張妤將藥丸拿進,藥丸呈木色,公孫成問到:「此何葯也?」張妤說道:「乃游醫酈毮所煉續命丹,公卿皆有買入,老父暈闕時酈毮所予。」公孫瑾服下藥丸,躺床休息。
公孫其華照料,說道:「父與我相別十數年,今相見不足一月。怎可去之?」
公孫瑾有氣無力說道:「我已………..年邁,不堪……..重用。汝今……….旺歲之年,當要嫁人。」
公孫其華說道:「父若能渡此難,我隨父意。」
公孫瑾哀弱說道:「如此…………豈不是………..一生不嫁?」公孫成攜帶公孫煊、公孫筽及家僕紛紛於府中設置右壇,祭拜天神五帝,又設左壇祭拜祖先公孫度。求公孫瑾渡過此劫。初四公孫瑾有所好轉,能獨自飯食,公孫成以為是天神顯明,連上貢品。
當天夜中公孫瑾見公孫成說道:「我死之後……….王敦反心已露…….若朝廷需將,你要…………止喪前往!不可耽誤。」
公孫成哭到說:「父之言,兒必遵也!」
公孫瑾於夜中去世,終年八十八歲。公孫成上疏請求戴孝三年,五服斬衰,晉元帝應允。公孫成、公孫筽、公孫煊、公孫其華四人穿戴白桑布制衣,泣木刻喪。晉元帝命周伯仁寫唁詞,周伯仁寫好命周震穿素服前去送唁詞。
周震念唁詞說到:「天星隕落,家室之遭。英才失之,哀者悼之。永嘉亂兵,府君有定。帝贈將位,府君盡責。天暇不年,時而有終。府君畢生,眾無敢忘!其有功名,終而不祿!」
說完哭泣不已,一躬二躬,然後離去。五日以來,來弔唁者甚眾。公孫其華五日先泣后跪,至以四肢無力,言詞混亂,暈而不起。靳陽淳每日身穿素服前來授課,公孫成感激不盡,於是和靳陽淳拜為兄弟。二日後找石匠定製石羊、石馬、石望各兩件。用牛革做內棺,外棺則用柳木刻有「守城拒王彌」一圖,建墳七尺,二十方步。立墳於章浦亭笠澤(太湖)旁。
立墓志銘「幼而喪父,少為馬槽。壯年有業,為安一縣。暮年有功,安定晉室。伐王彌,安晉業。獨府君,得歸此。」
六月末得知祖逖死訊,公孫成一病不起。張妤將丹藥給公孫成吃,公孫成拒絕服用,只得在城中尋醫。醫師羊建入內,把脈后配藥十副麻勃、山藥、蓮實。囑咐道麻勃蒸后而食,山藥則洗凈可食,蓮實可以口服不可吞咽。羊建看到「續命丸」對二人建議道:「食以此丸,食一次減壽三年,莫要再食,且有傷臟器。」二人聽聞羊建之言相擁痛哭。醫師交代完后拜別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