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男朋友 上鉤了。
溫知舒陡然睜開眼時神色不安,倉惶的臉上還殘留著虛弱的蒼白,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他瞪直眼睛癱倒在床盯著頭上的天花板,潔白無瑕,以肉眼根本看不見任何血紅的人臉印記。
外面大亮的日光從閣樓的小窗里照射進來,讓溫知舒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不禁疑慮難道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覺?
他快速地翻身下床,從房間各個角落裡都找不到昨晚發生的任何痕迹,乾淨,靜謐。
靜謐?
溫知舒這才恍然意識到平常樓下早就嘈雜一片的罵聲此時居然鴉雀無聲,許玥尖利的責罵,溫志強不耐煩的髒話,溫卓越因為他們吵架而發出的啼哭聲,此刻全都一同消弭。
他下樓時客廳沒有人,也沒有各種難聽辱罵的稱呼,出乎意外的祥和。
郁淮之電話打來時,溫知舒正窩在廚房裡吃著簡單的清水面。
「知舒,早安。」郁淮之說完簡潔的稱呼語后,詢問道:「昨晚睡得還好嗎?」
「昨晚····睡得挺好的。」
溫知舒說謊了。
他昨天睡得一點都不好,明明蓋著厚實的被褥可全身上下猶如被一塊千年寒冰給裹著,凍得他渾身發冷察覺不到一縷溫度。
溫知舒小口吃著面,時不時和郁淮之搭話,忽地他聽到大門口傳來的急促敲門聲,才將郁淮之的電話掛斷掉。
門甫一打開,樓下經常碰面的大嬸滿是煩躁,兩頰間的肥肉隨著她的動作而抖落,「你們家水管是不是壞了啊,水滴滴答答都漏到我家天花板去了,煩死了。」
漏水嗎?
溫知舒說了聲不好意思,關上門後去了趟公用浴室,地面乾燥,水管也沒有出現漏水的跡象,這麼一想只有可能是溫志強他們的卧室了。
可是這麼遲了,他們還沒有起來嗎?
而且周五的話,許玥不應該要送溫卓越上學嗎?
此時溫知舒已經來到他們門前,伸手將門叩了幾聲,意外地沒有回應,裡面是死一般的沉默和寂靜。還是說他們早就提前出門了?溫知舒想了想,還是擰開門把想儘早將漏水的問題解決掉。
門打開后一股濃重的水腥氣撲面而來,將溫知舒嗆到下意識屏住呼吸,他擰眉進來后發現剛踏一步就踩著一腳的水,水痕濕噠噠的還在不停地從衛生間門下的縫隙往外冒,而一種奇特的悶響也從浴室里鑽了出來。
這讓溫知舒想起了昨晚不算美妙的噩夢,一聲又一聲,忽遠忽近。
溫知舒眉心緊蹙,輕輕地將門推開,咯吱一聲響,浴室里的場景頓時展露無餘地暴露在溫知舒的眼底,他渾身的血液全部逆流凍結,驀地一刻完全確定下來,原來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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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被黃黑相間的警戒線包圍起來,偵查人員正在四周勘測取證,溫知舒慘白地縮在客廳的沙發一角接受一遍又一遍警察的詢問。
女法醫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著審問的警察說,「你別為難一個學生,那小孩身上留下的齒痕10厘米左右,根本不可能是人為留下的,居民家養犬類牙齒最長也才五厘米,我看這事情古怪得很。」
警察苦哈哈地說,「這不僅是古怪了,這簡直太特么的詭異了,丈夫被浸泡在浴缸里窒息死亡,妻子被剝下一層皮,活生生地跟削成□□似的——最小的孩子身上的肉全被吞噬乾淨,一整個骨頭身子被吊在天花板上,因為慣性那雙腳還時不時地敲叩著門,這他媽的都快轉變成恐怖故事了,而且他作為第一目擊人就更應該逼問得清楚仔細,而且——」
而且往往也存在兇手故意用第一見證人來擺脫嫌疑的情況。
警察看了一眼完全失去神智的溫知舒,嘆了一口氣,他的樣子也實在不像自己猜測的情形之一。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昨晚覃宇是真的來找他了,溫志強他們眼中的驚懼和可怖都在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所謂的幻覺。
溫知舒渾身毛骨悚然,眼睛時不時地瞥著搬運屍體的警察,擔架上的屍袋輪廓讓溫知舒一陣窒息,總讓他覺得下一刻躺在上面的將是自己。屍袋因為工作人員的搬運而抖動,彷彿裡面的東西正要活過來一般,溫知舒身體害怕得往後蜷縮。
「同學,請問你是一直居住在那間閣樓上嗎?」其中一直在做筆錄的警察插嘴問道。
溫知舒恍然中聽見自己回答:「是。」
警察凝視著客廳中央掛的那張全家福,上面一張張含笑的面容全部成了死者,而那間隱蔽逼仄的閣樓所以恰巧成了漏網之魚,可能這也是兇手沒有想到的。
只有溫知舒知道,不是這樣的,而且兇手····他們找不到的。
可是這樣說,會有人相信嗎?
警察盤問過後並未久待,但是在臨走之前,用可憐的眼神望著他說:「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在沒有排除仇殺的情況下,歹徒可能會再次重新作案。」
溫知舒當時勉強扯出一抹笑,「謝謝。」
短短兩天內,溫知舒整個人消瘦一大圈,雪白的下頷瘦削得十分尖小,看著就令人憐惜。
他待在家裡時夜晚總是亮著燈,就連床也不敢上,只敢蓋著一被縮在狹小的角落裡時刻盯緊著周圍。一丁點風吹草動讓他他恐懼地抖動著身軀,幾乎是片刻都不敢睡著,生怕自己睡著了就再也睜不開了。
這種總是在盯防的後果導致他眼底總是暈著濃青的黑眼圈,上課時腦海混沌,偶爾被喊起來回答問題卻也差點將老師的臉看成覃宇或者是謝正飛的,他恐懼地失聲根本回答不出問題,輔導員私底下也特地找他聊過話。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將一切說出來,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招惹上這些的。
白天和黑夜幾乎在溫知舒這裡沒有任何區別,他後來甚至是沒有再去學校了,向輔導員請了一周的短假。
手機也逐漸開始失聯,因為他開始害怕再次從手機屏幕上睹見覃宇那張青灰詭吊的笑臉。恐怖佔據了他整個腦海,溫志強他們死亡的片段總是閃電般掠至他的腦海,最嚴重的時候他出現了幻聽,總覺得閣樓上那扇小窗被吊起溫卓越的屍體,一雙灰白的腳不停地叩著窗扉,讓他開門。
他渾渾噩噩的,直到他在第三天的下午接到學長的電話。
學長的聲音讓他有片刻的安寧,如同春風化雨般,「知舒,最近兩天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我一直沒有收到你的回復。知舒,我很擔心你。」
溫知舒魔怔的眼眸中緩慢的清醒過來,因為幾天沒有說話聲音沙啞哽塞:「淮之。」
他喊了一個比學長更要親密的稱呼。
那邊顯然怔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溫知舒隱忍幾天猶如野草般瘋長的情緒終於忍不住了,他一下子哭了出來,淚珠滾燙得墜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面。
他現在沒有安全感到了極點,宛如站在一片雪茫茫的天地間,風雪胡亂呼嘯冷瑟,但是溫知舒找不到一間避雪的地方。
「淮之,你可以幫幫我嗎?你可以、你可以——」溫知舒將腦袋埋在發軟的膝蓋上,想起先前自己拒絕郁淮之的提議,那種無地自容的感覺湧上心頭,讓他期期艾艾地結巴說不出話。
「知舒。」那邊安撫著溫知舒的情緒,「不要緊張,慢慢說,我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淮之。」溫知舒將嘴巴都咬出血來,「你先前說的話還算數嗎?你可以暫時地讓我跟你一起住嗎?」
我實在是太害怕這個鬼地方了。
郁淮之俊雅的眉挑起來,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張揚,心裡慢慢將溫知舒的話細嚼慢咽再三回味后,用格外溫柔的聲音說:「當然可以。」
他眉眼都染上滿足喟嘆的笑意,這種喜悅遍布郁淮之全身,包括他身上數不勝數籠罩在黑霧中的藤蔓,肆意揮舞著,似乎在慶祝這猶如里程碑一樣的勝事。
上鉤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九章昨天重修了,沒看的寶貝們可能需要看一下。
日更,如果不更就會請假。
啾咪!